禅院雏枝被这条短信搞得心神不宁,这种忐忑的心情就连神经大条的经纪人都察觉到。

    在禅院雏枝又一次乱了脚步而跌倒在地的时候,经纪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最近有点心不在焉,是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确实是有的,但禅院雏枝并不想说。

    她已经尽力在调整了,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影响到她的演唱会。

    更不可能让这场演唱会成为她的最后一次。

    「嘻嘻嘻……雏枝酱!好久不见~想人家了吗?」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来自系统的声音了。

    禅院雏枝按揉着脚踝的动作一顿,身体不由地紧绷起来。

    奇怪,她应该并没有触发系统的机制才对。

    系统感知到她的不安,声音变得柔和一些,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尖锐。

    「不要这么警惕呀,我们不是已经好好相处这么久了吗?」

    经纪人见她一直机械地揉着自己的脚踝但不搭理他,疑惑地又唤了一声:“雏枝?”

    「人家现在不会操控你的身体的,雏枝放心回复就好了哦。」

    明知道系统的话不可信,可禅院雏枝抬起头对上经纪人充满关怀的眼神时,还是妥协了。

    “没事,只是突然摔倒有些懵。”说完见经纪人眼底的担忧并没有减少,她又补充道,“家里的一些事……不过没关系,不会影响这次演唱会的。”

    “唉,雏枝啊。我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怕你的状态不好而影响演出,是因为我在关心你。”经纪人唉声叹气地说道。

    说到底他也和禅院雏枝相识了好几年,他知道这孩子是个在情感上相对迟钝的类型。她很难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善意,也不懂得如何正确地释放自己的善意。

    如此笨拙地、用常人不理解的方式与人交际。

    在他眼里的禅院雏枝是个孤僻的小孩,身边没有朋友,家人也不重视她,就这样每天蔫嗒嗒的,像朵还未盛开就枯萎的花儿。

    但他始终无法忘记与禅院雏枝相遇的那一天。

    暴雨之下的深夜,对未来生活没有任何期望的他站在桥边,看着桥下不断翻涌的、激起泡沫的水面,跳下去就是解脱。

    而比死亡更快一步到来的,是浑身伤痕、奄奄一息倒在他脚边的禅院雏枝。

    那时候还是小小的一个,眼眸却在黑漆漆的夜里亮得逼人,里面蕴含着的蓬勃生机让他羞愧地挪开视线。

    她没有说“救救我”这种话,但眼睛里所表达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小孩想活下去。

    而他这个穿得体面又一生顺遂的成年人却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想要以死来寻求解脱。

    他还不如一个孩子。

    说是他救下了禅院雏枝,但其实真正被拯救的那个人,是他。

    尽管她不善言辞,也不会说什么哄人开心的话,之前总是一张臭脸。

    可是——

    “雏枝,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经纪人走到禅院雏枝眼前,缓缓蹲下身,他摊开手掌,带着橘子气味的糖果跃入眼前,“偶尔我也会希望……你能够坦诚一点。”

    他将糖果塞进禅院雏枝的手中,离去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这样我才有机会安慰你啊。”

    禅院雏枝看着经纪人的背影,垂下眼帘,嘴里泛起苦涩。

    「大家都爱着你哦。」

    “你是在讽刺我吗?”禅院雏枝冷冰冰地开口问道。

    「只是实话实说。大家都爱着雏枝,雏枝也爱着大家,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你突然出现就是为了说风凉话吗?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讽刺之前的我得不到大家的‘爱’?希望我感谢你的出现才让大家‘爱’我吗?”

    「……」

    系统被质问到卡壳,一段细微的电流声在禅院雏枝的脑海中丝丝拉拉地响起。

    良久,禅院雏枝平静下来,盯着手心里失去经纪人掌心余温的糖果,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打开泛着彩虹光芒的糖纸。

    任由苦涩蔓延。

    「……雏枝很讨厌“我”吗?」

    系统的声音变得很奇怪,像是懵懂的孩童。

    禅院雏枝将糖果揣进口袋,皱了皱眉。

    一开始她真的很讨厌、十分讨厌这个没有分寸,按心情做事的系统。

    尤其在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可以说得上是憎恨它。

    可后来……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被系统这样玩弄,竟然还会生出些不知名的感谢。

    如果没有系统,或许她和硝子、和五条、和夏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接触吧。

    禅院雏枝压抑住这些逐渐飘远的心思,说道:“讨厌你,最讨厌你了。”

    「没关系哦,“我”最喜欢雏枝啦。」

    系统并不在意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

    「无论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什么意思?”禅院雏枝眉头一皱,她之前和系统有什么关联吗?难道系统的出现……也是禅院家对付她的手段吗?

    系统意识到禅院雏枝的情绪波动,语调恢复成之前的阴阳怪气。

    「嘿呀,这么紧张干嘛啦?系统绑定宿主自然能看到以前的记忆,雏枝完全没看过这类型的漫画吗?」

    禅院雏枝无言以对,但怀疑的种子却在心里生根发芽。

    早晚有一天她会弄明白的。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你能够和我好好沟,可不可以……”禅院雏枝试探地开口。

    「雏枝是希望人家不要在演唱会上捣乱吗?」

    “原来你知道一直以来的行为是捣乱吗?”

    「呃……这个嘛,雏枝你听人家解释啦!!」

    禅院雏枝没有继续在这个事情上纠结,她继续问道:“可以吗?”

    没有听到系统的回复,她心里有些焦急。

    “只要你答应我不出来捣乱,后面……除了演出以外的其他事情我的身体都随便你处置。”

    「人家知道演唱会对雏枝有多重要的,当然不会出来捣乱的啦!」

    系统嘻嘻哈哈地回应。

    「“我”知道的,雏枝最看重的就是这件事。在努力成为爱豆这件事上……你从来不会妥协。」

    禅院雏枝:“……”

    是的,她十分热爱、并且执着于这件事。

    「其实雏枝不说也没关系的呢!人家从现在开始会进入沉睡状态~应该要好一阵子才能再见面了。」

    系统说完这句话之后,任凭禅院雏枝怎么喊都不在出现,脑海中也是空荡荡的一片,找不到系统化出的小人。

    为了确认系统的话不作伪,她甚至还故意做了些会触发系统机制的举动,意外的是系统真的没有再出来。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那么努力克制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之前刻意接近五条悟的自己、时刻压抑情绪的自己,不是都变成彻头彻尾的笑话了吗!

    不过,她没办法否认。

    系统的出现确实改变了她了无生机的人生。

    “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你。”

    就算系统曾经控制她的身体,对着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叫出了“哥哥”。

    那句话其实,是曾经年幼的自己始终无法释怀的问题。

    ——“哥哥,人的心真的会变得这么快吗?”

    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直面这段被人抛弃的过往。

    而系统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揭开了这道看似已经愈合的伤疤,血淋淋地剖开她埋藏在心底的难堪。

    逼迫着她面对那段被她刻意遗忘的人生。

    不过神奇的是在后来,她竟然开始慢慢释怀,那段记忆竟然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以至于她有了和禅院直哉对抗的勇气。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这份勇气正是它带来的。

    “我去买了喜久福哦~”

    经纪人拎着一大包东西笑吟吟地进来,打断了禅院雏枝的思绪。

    他走到禅院雏枝面前,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递到她手上,说道:“之前看你每次路过这家店都发呆,包里还总揣着过期的甜品,这次我一口气买了好多!雏枝你就放心大胆地吃吧!管饱!”

    说罢他又补充道:“不过也不能吃太多,会消化不良!”

    “好了好了,我不啰嗦了,吃好了就继续训练吧~这次一定要惊艳亮相!震惊他们所有人!诶你的那个站姐真的好活跃,嘶……她又在晒你的周边,哇!财力惊人!!有这种大富婆喜欢我们雏枝,真是我日日夜夜掉头发修来的福气呜呜呜呜……”

    “说来也巧呢,她好像也喜欢吃喜久福,连名字都是‘Hinae的超甜喜久福’,缘分诶!雏枝别动,就这个姿势!我要拍个照片发一下,雏枝和雏枝心心念念的喜久福!发送!”

    禅院雏枝看着经纪人一边碎碎念一边按着手机,不大放心地问道:“你不会是单独发给她了吧?”

    “怎么会,就算她是富婆我也不会给她开后门的!”经纪人一本正经。

    禅院雏枝直接拆穿:“那之前亲手送人家票的是谁?”

    “诶?有这回事吗?”经纪人摸摸脑袋,他不记得有这事啊,他亲手送过门票的只有雏枝的三个朋友啊……当时那几个老粉因为时间紧完全没送到人家手里来着……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禅院雏枝见经纪人一脸惶恐,只当是他被自己拆穿之后的慌张,也不太在意,吃了几个喜久福之后又投身到训练当中。

    ……

    另一边,无所事事刷新手机信息的五条悟收到了一条关于Hinae的推送。

    他兴致勃勃地点进去,本来想着会是一些行程安排,或者是演唱会的预热。结果万万没想到一打开就看到了小口咬着喜久福的禅院雏枝。

    阳光为吃相斯文的少女镀上一层金色的柔光,生出一种朦胧的破碎感。

    五条悟果断保存!

    又欣赏了一会难得一见的Hinae的照片,他开始翻看这条下面的评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看到了几个说眼熟又不眼熟的ID。

    他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账号,尝试添加了一下之后,发现这个人是自己的好友。

    他的好友……咒术师?!

    五条悟心中升起一丝不满,一直以来都是他独享身为爱豆的Hinae,这种隐秘的感觉就好像巨龙独占自己的宝物一样,会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

    因此,他完全不能接受咒术界还有其他人关注。

    他倒要看看是谁偷偷觊觎他的雏枝。

    顺着这个好友的账号,他摸到了一个属于咒术师的论坛,里面没有正常咒术师们该交流的内容,他点开之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全是Hinae、雏枝等字样。

    他一个一个看过去,发现不是想象中对禅院雏枝有害的帖子,相反全是安利贴,看得他咬牙切齿。

    心里涌出了巨大的危机感。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看到论坛须知上面标红的几个大字【无五条悟纯净版】

    五条悟:?!

    这个论坛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独独把他排除在外!

    聪明的五条悟换了一个无人知道的小号,发了个帖。

    【Hinae的黄油土豆:刚粉上Hinae,想问问须知里的“无五条悟纯净版”是什么意思呀?】

    【不知名地某:因为五条和Hinae有些关系……】

    【讨厌六眼:就是因为五条这家伙成天缠着Hinae啊!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超级讨厌!害得我只能隔三差五去见一次!该死的五条悟!】

    【超级崇拜夏油学长:诶?原来这里真的没有五条前辈吗?】

    【烟酒都来:如果让五条知道的话,这个论坛就没办法继续了。顺便一提雏枝也不知道有这个论坛。】

    【讨厌六眼:你没有告诉雏枝吗?】

    【烟酒都来:告诉雏枝的话,嗯……感觉会很有趣呢。不过还是算了,她一定会害羞到躲着我们走的。】

    【啊啊啊啊啊啊:谁懂啊呜呜,真的很喜欢Hinae!之前偶尔出任务碰到从来不敢和她打招呼,毕竟是众所周知的冷脸美人嘛……直到我知道雏枝还有这层身份!就完全忍不住想要和本人打招呼啊呜呜,近距离看真的更好看了!不过当时太紧张了根本没有好好打招呼……撞到她的肩膀直接跑开了,雏枝不会讨厌我吧?顺便接一句,可恶的五条悟!还有一次是他拦住我不让我和雏枝打招呼!】

    【烟酒都来:不会,不过她会觉得你讨厌她,以后避开你。】

    【啊啊啊啊啊啊:不是吧!!!!!!不要啊!!!!求求你了都来,你一定是雏枝的熟人吧,帮我解释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被雏枝避开我会超级伤心的!!五条悟你罪大恶极啊!!!】

    【Hinae的橘子糖:有幸做过雏枝的辅助监督,一直以为雏枝不太好相处,好不容易独处一车也没敢搭话,现在一想雏枝不会也以为我讨厌她吧!?都怪五条悟啊!!!】

    【wwwww:没想到雏枝私底下是这种性格诶,更可爱了!PS:上面是什么队形吗?带我一个!五条悟混蛋!!】

    这个帖子的走向已经越来越离谱了,五条悟干脆把手机扔到一边。

    所以为什么这群人提一句禅院雏枝就要骂他一句?

    是嫉妒吧?绝对是嫉妒他可以每天和雏枝在一起!

    这么一想他也不在意这群得不到雏枝的家伙们骂自己了,不过是一群败犬在乱叫罢了!

    然而关掉手机,在床上躺着的五条悟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眼睛一闭上就想到了论坛里的种种,在这种燥郁的心情下,迎着凌晨三点的月光,他拨通了夏油杰的电话。

    打了整整十次,电话终于接通。

    “杰,你不会也偷偷喜欢雏枝,然后背地里嫉妒我嫉妒得发狂,像只阴暗的泥鳅偷偷骂我吧?”

    被人吵醒本就心情不妙的夏油杰果断地挂断电话。

    下一秒,电话铃声如约而至。

    “被我说中你的心思了对吧杰?!我就知道你这家伙眼睛小小的心思不纯!”

    五条悟一口气说完,不等夏油杰做出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通电话打完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迅速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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