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没人,大家都在场内推杯换盏。

    奚月看着落寞的花草,就连大理石喷泉都很华贵,但没人留意这些。

    那座石头砌筑的城堡里传来悠扬的音乐声。

    一阵夜风吹来冷得她直打哆嗦。奚月不禁搓了搓手。

    突然一件黑色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绕过脖子在她胸前拉拢了外套。

    迷迷糊糊中她转过头,被金色的镜框吸引了注意力。

    “楚岫……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擅长喝酒……所以出来透口气……”

    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似乎对她口中呼喊的男人名字感到十分不满。

    奚月现在连自己都料理不好哼别说发觉他不对劲的情绪了。

    越止拉拢衣领的手往他身前一拉,奚月被外套包裹着跌向他怀里,被他另一只手拦腰环住。

    因为喝多了的缘故,奚月只感到一阵浓烈的困意袭来,正好有个可以倚靠的东西,索性将左手搭在对方肩上,头晕目眩竟不知那可是别人的肩头啊。

    右半张脸则贴在他胸前,下一秒便没了动静。

    他低头看着怀抱中的人,裸露的左脸被些许发丝覆盖,睫毛长长的,脸色被酒催得绯红,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睡着,整个胸膛都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越止喃喃道:“你怎么敢把我认错的?你怎么敢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大部分的不忍和小部分的责怪,怎么会甘心她为了别人喝酒,怎么会甘心她迷迷糊糊中叫别人的名字?

    于是将她抱起,离开了后花园,离开了这个嘈杂的场合。

    他将奚月放在副驾,从后座拿了一条毯子给她盖上,又系上了安全带。他突然犹豫了片刻,因为不知道也从未问过她家的位置,所以没办法送她回家。

    要不然在外边找一个酒店把她安置下来?

    还是不行,一个女孩子又喝醉了怎么放心她一个人被丢在酒店。

    所以只好先带她回家留宿一晚了。

    要说奚月虽然酒量不行,但只要睡着了就一动不动,不出声也不乱动,酒品还是不错的。

    夜色阑珊,两人处在同一辆车内,一个清醒,一个沉醉。

    越止看着她的侧颜,一时入了神。此刻沉沉睡去的姑娘,他身旁的姑娘,带着几分绯色,与平日里的干练理智不同,显得格外好看。

    比童话里的睡美人独独多了桀骜。

    他悄悄伸出手,用食指指尖轻轻在她脸颊上戳了一下。

    她没什么反应。

    主动如他倒是生出一丝责怪:

    建筑师小姐真是个傻瓜!怎么可以在不清醒的时候跟着别人就走了呢?万一她遇到的人不是自己那该如何?

    不会,不会的……幸好是自己先找到了她。

    越止安顿好她之后给自己找了一条毯子,当初给小侄女准备的床太小了,根本容不下他,所以今晚他只能在沙发将就一夜了。

    这里的夜是寂静的。

    突然,奚月遗落在客厅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正是楚岫。

    他瞥了一眼,毫不犹豫就挂断了。

    对方好像还是不死心,界面又弹出接连好几条消息:

    “溪月,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没见你,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

    “我在大厅进门处左手边等你”

    “你看到消息就过来找我”

    “我送你回去”

    越止面无表情地看完他发过来的消息,然后打开自己的手机。

    或许是很久很久没联系过了,他必须得到搜索栏里找他的名字:楚岫。

    上一次联系还是在越止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本以为这个积灰的联系人没有机会再被翻出来了。

    在对话框里,他默默打了一行字:

    “她在我这里,一切都好,有劳你记挂。”

    这句话好像在宣誓主权,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

    他很满意,然后立即点了发送。

    对方分明收到了消息,但久久没有回复。

    本该待在猫窝地狸花猫突然跑过来跳在他脚那头的沙发上,但并不是来和他玩耍的,只是蜷成一团就睡下了。

    今夜越止注定可以睡一个好觉。

    第二天大概九点多,奚月睁开了眼睛,但陌生的环境瞬间让她警觉又清醒,像戒备的野猫。

    她环视了四周,在床边的矮柜上看见了月牙项链和那对墨绿耳坠,下面还压着一个便签。

    于是她抽出一看,上面明明朗朗地写着几句话,就是专门留给她的:

    别怕,这里不是别处而是我家,昨夜你喝醉了,我不清楚你家地住址又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酒店,所以自作主张吧你带回家来。旁边那套衣服是我新买的,你可以暂时穿这套把礼服换下来。新的洗漱用品摆放在卫生间洗手盆右边,你醒了的话可以先洗漱。

    便签最后签着他的名字——越止。

    奚月将便签放回去,呆坐在床边片刻。

    在她枕头边整齐地叠着一套衣服,是一套浅蓝色牛仔套装。

    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细心,事无巨细地考虑好一切,像一位侠客从天而降,功成后默默退去。

    那套浅蓝牛仔套装很合身,穿起来很舒适,换好衣服后她就按照便签上所说去往卫生间洗漱。

    这里的装潢同她几个月前第一次来时没有什么差别,客厅的灯光依旧是白色的,但卧室的灯光是温暖的橙色,而且整夜都亮着,仿佛在替怕黑的人驱赶噩梦。

    洗漱之后,她打开卫生间的门出来,越止却正好提着一袋蔬菜上了楼,两人同时看向了对方。

    “你醒了。衣服还合身吗?”

    奚月木然地点点头。

    “那就好。你先坐一会儿,我正好要做饭。”

    她连忙回绝道:“不用了,谢谢你收留我一晚,还准备得那么充分,真是欠了你一个人情。”

    本想着他会说出什么“不客气、没关系”之类的话,但越止只是提高了手中的菜,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你觉得欠我一个人情,那不如这顿饭由你来做,我平时不常在家吃饭,而且手艺也不太行。”

    奚月愣了一下,然后接过他手中的菜,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一夜女伴换来了楚岫对福利院的投资,做一顿饭归还了越止收留一宿的人情,这就是奚月和他们的交易。

    不过只是一顿饭嘛,对她而言毫无难度,毕竟在英国留学的两年她硬是靠着自己慢慢磨练出好手艺,才在美食荒漠中活下来了。

    越止说不参与就不参与,所有任务全权由她负责,包括洗菜、切菜和烹饪。

    而他就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没过多久,清炒时蔬、糖醋鱼、炖汤就呈上桌,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奚月并没有多做。

    至于最后一道菜,她特地做了一份花梨糖水。

    记得小时候自己老是咳嗽,所以奶奶经常把梨子切去头上一部分盖子,然后挖出里面的果肉,接着放入银耳,红枣,少量冰糖和水到里面炖。

    做饭的时候越止就坐在那边咳嗽,或许……或许因为要带自己回家,还把床让给自己……所以没休息好着了凉吧。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菜端上桌,奚月便招呼越止过来吃饭,趁空闲时她顺便给楚岫发过去消息,解释自己昨晚喝醉迷迷糊糊就离开了会场的情况,她说,既然没有从始至终做好他交代的任务,晚会还没结束就跑了,那对蓝天福利院的投资自然就不能作数了。

    但她可不是什么都不图,毕竟自己起了作用,陪他一程还喝那么多酒可不是做慈善。所以楚岫送的珠宝她就笑纳了,到时候当了换点钱给福利院孩子们买些生活用品岂不是很好。

    她在打着心里的小算盘,直到越止摆好碗筷叫了她一声。

    奚月给越止添了饭,主动邀请他尝一尝自己的手艺。

    他道:“很久没这样坐在家里好好吃一顿饭了,谢谢你。”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奚月将花梨糖水推到他面前,“其实我也不常在家吃饭,偶尔在家也是随意应付一下,倒不如说你给了我一个机会。”

    越止看着面前的花梨,问道:“这是……?”

    “我刚看你一直在咳嗽,花梨糖水止咳挺有用,所以特地做了一份给你。”

    越止有些受宠若惊,只是低着头尝着奚月的糖水。

    看着眼前之人安安静静的样子,奚月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在金融圈里混到这个级别的人物,年纪轻轻,有才有貌,但她亲身经历或听说这个圈子里的一些事,让她一想到这个圈层的佼佼者就会不自觉地把他们与精致利己联系起来。

    金融家眼里只有纯粹的利益而没有纯粹的感情。

    所以她在想,越止这样关心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总不会因为十年前的同学情谊吧?

    她一点儿也不相信,那都是多久的事情了,久得让她很少能想起来,更别提越止了。

    那楚岫呢?他又是想怎样?堂堂蔚蓝科技的创始人,有意无意和她套近乎,有意无意来找她,真叫人看不穿。

    她想的有些出神,手中的筷子不见动静,脸色也不大好,直到越止将去了刺的鱼夹到她碗里,筷子与瓷碗碰撞发出叮当声。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奚月摇摇头,淡淡地说了句“没事”。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楚岫发过来一条消息,大致意思是叫她来蓝天福利院一趟,自己有事要同她商量,还特意注明只要她来就可以,闲杂人的话就大可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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