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太过直白,却不热烈,平缓的好像真的只是在进行“看”的动作,不带任何一丝一毫多余的情感,即便是阅人无数的张起灵也没有感受到丁点儿冒犯。

    两相对比下,他的那点儿小心思倒显得有点儿过于刻意和拙劣了。

    “麒麟踏祥云,人间百难消,你的这只麒麟倒像要降灾。”

    江忘一收回视线,随即起身打算进浴室,可刚走到他身侧,就被握住了手腕。

    “不是。”

    他这么说着又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用一种极其坚定的眼神看她,随即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抱着。

    其实完成这个动作费不了什么时间,可过去的每一秒对于张起灵来说都分外漫长。

    这一瞬间里,他想过无数后果,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此时此刻,他心如擂鼓,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格外寂静的环境里,他似乎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温香软玉在怀,属于她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张起灵感到一阵非物理意义上的眩晕,是一种飘飘然的感觉,难以形容。

    江忘一没有推开他,两只手无动于衷地垂在身侧,对比他难以克制的情绪波动,她就显得冷静到冷漠的程度。

    “不是什么?”

    清冷的嗓音在耳畔乍响,令张起灵瞬间找回理智从自我中抽离,他迟疑着回道,“不是灾祸。”

    江忘一听得懂言下之意,但她只选择回答表面那层含义,“麒麟是瑞兽,就算是,一只不过蚍蜉撼树。”

    而后,青年就安静了下来,环着她腰身和后背的手却没有半点儿放下的意思,反而更用力了些。

    现在她整个人都是贴着他怀里的,搁着一层单薄的衣服,她已经能感受到他身体传递过来的热量,温暖到有些烫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像是做好了准备,一个轻飘飘的吻印在了她耳后,“我也不是。”

    空气中的温度都似乎因他的这一吻升高了一些,江忘一闭了闭眼,她想象中产生的感情,或者说情绪波动并没有发生。

    于是,她干脆直截了当道,“张起灵,你为什么拥抱我,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直白的过分,就如同她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睛,明明她在问,眼睛里却看不出半点疑惑,好像任何答案丢进去似乎都不会掀起半点儿水花。

    只听她的声音,张起灵就有些泄气,可他又莫名感到一丝熟悉。

    “因为想,想要你。”

    然后,房间再次陷入了寂静。

    对于7岁前的江忘一来说,她睁眼的目的是为了活着,那时候,生存是本能。

    7岁后,本能没有改变,修真界弱肉强食,变强是为了生存,该怎么做如何做,师尊会教她,多余的不用去想。

    但从始至终,没人告诉她情感不是本能,不是每个人都能去感受。

    现在,为了生存,她需要这份“与生俱来”的本能了。

    倒进柔软的被褥里时,江忘一发现自己清醒的可怕,她随时可以终止这一切,但她没有。

    师尊说过,这里有她突破的机缘。

    所谓机缘,可遇不可求,只能顺其自然。

    人生第一次接吻时,江忘一学着他闭上眼睛,而后放松自己,感受着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以及对方炙热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错觉,睁眼的间隙,他身上的那只麒麟纹身的颜色似乎深了一些。

    直到她抬手抚上麒麟的尾巴,她亲眼见证了更多的火焰浮现的过程。

    整个纹身,是麒麟踏火的图案。

    从细碎的吻落在脖颈上时,江忘一发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变化,酥麻并且一阵发软,而她的理智无法约束。

    江忘一知道双修,那些结成道侣的修士会采取这种修炼手段,还有为人不齿的炉鼎。

    但于她而言,修炼不是多困难的事,双修或是找炉鼎,都不如让她下一次秘境来的方便快捷。

    生理上产生的感觉始终越不过她的理智,可当她注视着上方的青年时,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后抬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耳边的喘息声越来越密切,包括她自己的,接二连三的亲吻,他好像永远都吻不够。

    后来,在经受了一次又一次之后,她想,不会有第二次了。

    江忘一难得懈怠了一晚,但她照旧醒的很早。

    身体有些酸痛,尤其是腰腹,身上可以用一片狼藉形容,印记有深有浅,毫无章法地排列在胸口。

    她催动灵力挪开黏着自己的人,无声无息地下床洗漱,换上储物戒中的内门弟子服出门热身,之后进入公园最里面,在无人的地方练剑。

    一直到天开始亮了,江忘一才收起本命剑,找了一棵最高也最茂盛的树,轻松跃上去,盘坐在树干上打坐。

    晨练的人络绎不绝,不少大爷大妈们都聚集在公园外围的大广场上,只有一些晨跑的人会时不时从她前方的步道经过。

    不同人的气息混杂在空气中,将近一个小时后,江忘一感受到了一丝有那么点熟悉的。

    睁眼一看,杨梨正从步道的拐角处慢跑过来,但她正在四处张望,显然在找什么人。

    一切都刻意的好像剧本,江忘一收回视线,随手折了根树枝,利落跳下。

    然后,一场被设计好的邂逅开始了。

    杨梨注意到她在草坪上练剑,其实拿着的是根树枝,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刺、一划、一斩的对象都是空气,却强而有力。

    此刻,杨梨的眼中是明晃晃的惊艳。

    “好巧啊!江忘一!是我呀,杨梨,你昨天帮我拿回钱包的!你果然会武术,太帅了吧!”

    “我记得,谢谢。”江忘一微微颔首。

    “我就住在这附近,每天早上都会来晨跑,不过我之前都没见过你,你是来南宁旅游的吗?”杨梨兴冲冲地问道。

    “嗯,待几天就回去。”江忘一点头。

    杨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这样啊,哎,你男朋友没和你一起晨练吗?”

    说着,她又像是意识到什么忙补了一句,“就是你的那个朋友,昨晚来接你的,你们俩是一对吧?你别怪我八卦哈~”

    于是,江忘一这才知道“男朋友”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仔细考虑了一下目前两人的关系。

    他没有明确地表明心迹,她也没有答应,那就...

    “不是,他在休息。”

    “我就说嘛,哪有来旅游的小情侣晨练只让女孩子一个人出来的!”

    杨梨脸上的笑容更甚,但接着她又忸怩了起来,“既然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能帮我介绍一下吗?我看他长得还挺帅的,正好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无论是不是表演,看上去都不像作假。

    “抱歉,我和他不太熟,或许帮不了你了。”

    杨梨明显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就又笑了笑。

    “要不我来做你们的向导吧!反正我最近还没找到工作,闲着也是闲着,你昨天还帮我拿回了钱包,你看你又不肯我请你吃饭,也不让我给报酬,我怎么好意思...”

    这次,江忘一没再拒绝,“好,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约定好下午去青秀山的时间便先分开了,江忘一刚回到酒店所在的那条街道,远远就发现了青年正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一见到她,张起灵的眼睛都亮了一下,在此之前盘踞在心头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他快步上前,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你去哪了?”

    这语气听着还有那么一丝委屈,但江忘一想到昨晚,完全没有安慰的意思,只淡淡道,“练剑,碰到了杨梨,耽搁了些时间。”

    张起灵微微蹙起眉头,他握紧了她的手“是巧合吗?”

    可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她希望通过我撬动你。”

    说着,两人已经回到大堂,一直等回了房间,张起灵才迫不及待地拥住她,下巴就搁在她的肩上,黏人的像只大狗勾。

    没办法,自家老婆香香软软,怎么都抱不够,当然也亲不够。

    江忘一只觉得往后身上怕是要多一个人形挂件了,她便抬手将这人往后推了推,“我答应了杨梨,下午和她一起去青秀山,之后的几天,她会做我们的向导。”

    这话一出如同当头一棒,一下就让张起灵清醒了,他不赞同地看着她,“我们不用和她周旋。”

    话是这么说,但张起灵并不想被谁打扰,他的私心全在眼前的姑娘身上。

    可下一秒,她直接用一句话给他堵的哑口无言。

    “有向导能玩的更尽兴,你选择在南宁停留,不是为了游玩吗?”

    紧接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平静地开口,“我告诉杨梨,我们不熟,所以保持距离,”

    然后,张起灵更不爽了。

    下午,三人在青秀山景区北门汇合。

    和张起灵打招呼的时候,在江忘一面前表现的大大咧咧的姑娘居然闹了个大红脸,看上去害羞又欣喜。

    当然,江忘一相当识趣地没有插话,她默默围观着两人的互动,发现就算看到他们稍微亲近一些,自己也不会产生任何不悦或是嫉妒之类的负面情绪。

    从前没有在意过,现在看来,师尊一语成谶了。

    青秀山景色很不错,里面的小景点不少,门口有导览图,不过全程都由杨梨安排了,江忘一没任何意见,她本意就不是玩的,而张起灵更不会反对。

    值得一提的是,杨梨是个很会制造机会的姑娘,譬如不小心碰到手,或是言语撩拨几句,但都很有分寸,而且她外向活泼,脸上总挂着明媚的笑,就像一个小太阳。

    青秀山海拔不高,选择爬山的游客少,杨梨领着两人选择了一条几乎没人的古道,说是风景好,更清静。

    只是爬到一半,这天忽然下起了雨,还是瓢泼大雨,山上树木茂密却没有能躲雨的地方。

    张起灵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了两位女生挡在头上,山路虽然有石阶,但大多长有苔藓,雨水冲刷下来,每踩一步都有滑下去的风险。

    “这里没有躲雨的地方,我们继续走吧,导览图上显示我们会路过水月庵,我们可以在那里躲雨。”杨梨提议。

    江忘一和张起灵对视一眼,没有反对。

    于是,几人便继续冒雨前进,由张起灵在前方开路,好在经过太滑的路段时提醒她们。

    这种古道是不设置护栏的,高的地方一侧是山体,另一侧就是陡峭的斜坡,因此江忘一是让杨梨走在里面。

    变故就是在经过一个向右的转弯处发生的,这一段是个舒缓的下坡,但路比较窄,被雨水浸润过的苔藓特别滑。

    两人并肩经过时,杨梨几乎是毫无征兆地滑倒。

    这本没什么,江忘一能够扶稳,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对方倒的方向偏偏是她这里。

    而且,她感受的很清楚,杨梨抓心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用了巧劲,猛地将她往后推了一把,借此稳住身形,还趁乱抽回了手。

    这个意外发生的很突然,张起灵反应的很快,却没能抓住她的手。

    但江忘一并没有借力翻上去,而是干脆缩起身体,催动灵力顺势滑下了坡底。

    而在上方的两人眼里,她就是失足摔下去的。

    至少目前可以判定,这个杨梨的目标是张起灵,并且以此试探。

    有灵力护体,江忘一没受什么伤,但总归演戏要全套,这点,她还是清楚的。

    因此,救援队一个小时后找到她时,看到的就是她惨白着张脸,坐在一棵树旁,衣服撕破了好几块,并且腿还骨折了的情景。

    从去医院一直到回酒店,杨梨都表现得十分关切,一只帮忙跑前跑后,没有一刻是闲下来的。

    医生诊断为轻度骨折,进行了固定后,又开了一些口服药物,说是休养一个月就能下地走。

    然后,杨梨以都是自己的原因害她摔下去,再加上张起灵是男人不方便,便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她。

    一切似乎都很顺理成章。

    于是在江忘一的首肯下,张起灵又在酒店开了个标间。

    趁着杨梨回去收拾衣服的间隙,张起灵来到了她的床边坐下,虽然清楚她在做戏,可看着她难看的脸色,他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抱歉,没能保护好你。”张起灵握起她的手,用自己的脸庞来回蹭着她的掌心,眼中交织着歉意与愧疚。

    他的反应令江忘一不解,她很是平静地提醒,“这些不是真的。”

    但他只说了一句“我知道”,却仍旧将这件事导致的结果归咎在了自己头上,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神就能知道。

    一阵沉默蔓延,江忘一试着去理解他想表达的情感,坦然地将自己的疑惑道出。

    “你知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也知道这些是假的,现在也没到演戏的时候,张起灵,你又是为什么愧疚?”

    “因为在意,在意你。”

    他说得毫不犹豫又斩钉截铁,但又戛然而止没有再继续。

    这一刻,江忘一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无论回应什么都太过苍白,她选择了沉默。

    但她的没反应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于是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想保护你,江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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