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高考还有五天,全体师生放假,学生呆在家复习,老师们要紧锣密鼓地布置考场。

    收拾好课本,离开时,童诗漫一步三回头,哭丧着脸:“我不想考试,我还想学习。”

    “哈?”秦浩阳表情夸张道,“不会吧,你还想再来一年?”

    他耸耸肩十分可惜道:“不好意思,这次我不能再陪你了。”

    回复他的是童诗漫的一个暴栗。

    走廊响彻秦浩阳的哀嚎声。

    温知宜和祁书仰一起回了锦华苑,分开前,祁书仰叫住她,接着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拳头握着,递到她面前张开。

    宽大的掌心中央是根文昌结手绳,鲜艳的红色,细细一根,看着十分精致。

    祁书仰语气淡淡:“想戴就戴,不想戴就放书包里。”

    不知怎么的,温知宜觉得他是在口是心非。

    她没去接,而是胳膊伸直,露出细白伶仃的手腕,缓缓道:“那你给我戴上吧。”

    这次换成祁书仰愣了愣。

    温知宜眨眨眼:“不可以吗?”

    祁书仰直接用动作表明态度,他手指捏住手绳的两端,小心地围住她的手腕。

    结果因为绳扣又小又紧,他试了两次都没带上,动作有些笨拙。

    温知宜没忍住笑出声。

    祁书仰动作僵了一秒,随后加快速度,用指腹揉搓,终于成功系好,随后松开手,轻声说了句“高考加油。”

    太阳还挂在西边迟迟未落,空气有些燥热,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一高的夏季校服,身姿挺拔,微风拂过他额前碎发,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神清润明亮,给人一种很清新干净的少年感。

    她定定望向他的双眼,同样发自内心的祝愿:“你也是。”

    我们都要好好加油。

    数日后,一年一度的高考准时拉开帷幕。

    温沛之特意定制了套旗袍在这天穿,寓意旗开得胜,亲自开车送她去了考场。

    她这次运气不错,被分在了一高考试,一路上碰到几个同班同学,打过招呼后去到自己的考场。

    祁书仰跟她一栋教学楼考试,但考场在一楼,温知宜路过时特意看了看,并没有在教室门口看到他的身影,应该是还没来。

    目光即将收回之际,她瞥见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等待少年阔步走来。

    祁书仰笑意清浅,亮亮手腕上和她一模一样的细绳,“这次,我们的好运一起分享。”

    温知宜也弯起嘴角,“好。”

    上了三楼,温知宜放下书包,步态自信从容走进无声的战场。

    铃声在五时整敲响,温知宜随众人起立,满脑袋都只有一个想法。

    她考完了。

    不用再受成绩和排名的桎梏,她可以自由振翅,飞往辽阔天地。

    监考老师收齐试卷,核对份数,而后宣布考生离场。

    高考成绩正式在此刻盖棺定论,只待一月后由学子们检阅。

    考场外逐渐喧嚣,温知宜在二楼遇见逆着人流上楼寻他的祁书仰。

    两厢对视,他们一同畅快地笑起来。

    童诗漫应当是刚出考场就发的消息,班群里一条置顶分外惹眼。

    “同志们,今天六点夜宴KTV不见不散!!”

    群里一呼百应。

    通往校门的道路人流涌动,祁书仰同温知宜比肩同行,未曾被人潮冲散,后方有学生着急出去,一路横冲直撞,路过温知宜时擦碰肩膀,力道不小。

    温知宜脚步一个踉跄,重心还未找到平衡,一只有力的手掌托住她的腰腹,将人稳稳扶住。

    短袖的衣料太薄,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祁书仰坚实的手臂传递过来的温度,他的手掌像一个小火炉,隔着衣角触碰到的肌肤滚烫。

    然而那一只手并不老实,下一秒,精准地握住温知宜垂在身侧的右手,大拇指甚至还恶劣地在她掌心中央打着转。

    温知宜觉得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

    她想抽离,但敌不过身边人的力气,只能发出结结巴巴的抗议,“你……干嘛。”

    “别动。”祁书仰似满足地喟叹,“想很久了。”

    她的手怎么能这么小这么软,让祁书仰想起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毛绒玩具,每天睡觉都要抱着不肯撒手。

    一直到出租车上,祁书仰也没松开手,前座的司机看到,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

    温知宜脸上的红温就没下去过。

    高考才刚结束,这人怎么就……这么放肆。

    出租车开到夜宴门口,温知宜下车前动了动因为长期维持一个姿势变得有些酸胀的手臂,同时对祁书仰道:“你先松开。”

    祁书仰像是看穿她心思,一语中的:“怎么,怕班里同学看到?”

    温知宜垂着脑袋表示默认。

    “行。”祁书仰从鼻腔哼出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而后放开手抄回兜里。

    ……

    温知宜看着他的脸色,和平常差不多,只不过隐没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这是生气了?

    温知宜在脑海中胡思乱想着,一路跟着祁书仰到了包厢门口。

    祁书仰推开门,秦浩阳见了,率先站起来迎接,“呦,这是谁来了。”

    看到温知宜跟在后面,他戏谑道:“呦,你俩一起来的啊。”

    好在包厢里二十多个人吵吵闹闹,没有几个听到他的揶揄。

    温知宜坐到童诗漫旁边,祁书仰没去男生那边,反而堂而皇之地直接跟着她入座。

    这就有点明显了。

    童诗漫冲着她挤眉弄眼,两根食指抵在一起问道:“终于光明正大了?”

    算是吗?

    温知宜也不太明白,两个人好像都还没有十分明确地说过。

    但他都牵她的手了,不就是那个意思了吗?

    温知宜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拿眼神去瞟祁书仰,没想到只一眼,就被对方捉住。

    点歌台有人正在声嘶力竭地唱死了都要爱,激昂的分贝直冲耳膜,祁书仰脑袋侧向她,朝她耳边呼出热气,“偷看我干嘛?”

    温知宜理直气壮地回:“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祁书仰散漫地笑,还有点无可奈何:“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包厢的长桌堆满了零食,更少不了酒,童诗漫给每人都发了瓶,打开手中的啤酒举起:“让我们一起为自由干杯!”

    众人都欢呼着应和。

    温知宜平时几乎滴酒不沾,但这么热闹的场合,她也不想扫兴,跟着举起,碰杯后灌了一口。

    依旧是她不怎么喜欢的味道。

    干坐着也是无聊,大家开始围坐在一起开始玩二十四点的游戏,祁书仰没参加,选择作壁上观,把机会让给第一次玩的温知宜,但她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听完讲解还是对规则懵懂,结果不必多说,手气臭得可以,基本就没赢过。

    几局下来,她因为游戏惩罚把手里的啤酒都喝完了。

    童诗漫又拿着一罐过来,“来来来,我再给你来一瓶,下一把一定能赢。”

    温知宜实在是喝不下,正想着主动退出游戏,祁书仰从她身后伸手接过,“我来替她。”

    童诗漫求之不得,立马塞他手里:“当然可以,不过你心疼啦?”

    祁书仰没否认,直接道:“当然。”

    这次他没压着声音,不少人都听到,开始起哄起来。

    温知宜被打趣得晕头转向,连忙借口跑到沙发的最角落缩着。

    刷了会儿手机,祁书仰来到她旁边坐下,带着些微的酒气,明显是游戏也输了。

    温知宜还有些幸灾乐祸:“看来你手气也不怎么样。”

    祁书仰抬起胳膊,示意手腕上的红绳:“看来是你把你的坏运气传给我了。”

    温知宜不服气:“怎么什么都怨我,明明是你也不会玩。”

    她说罢起身,往卫生间去了。

    等从卫生间回来,祁书仰双眼阖着,头往肩膀一侧微偏,胸腔平缓地起伏,像是睡着了。

    他的身体被光影分为阴暗两面,长腿随意曲着,姿态随意,睫毛浓密且长,在卧蚕下方打了两道小小的阴影。

    温知宜突然就想起两个人晚修后一起回家那时候,他有时候困了,也直接在教室睡,被她直接叫醒也不会有起床气,只是揉揉发型乱了的脑袋,陪她看过风景,也和她共淋风雨。

    他早已经以各种方式渗透入她这一年的复读生活,以至于她所有关于一高的记忆里都有他。

    这样的他,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虽然她没醉,但就姑且让她自己以为醉了吧。

    温知宜有些小心地凑到他身边,用目光描绘他的五官轮廓。

    看得久了,她的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

    再也不需要抑制,她是很真的很喜欢他。

    既然最开始是他先表的态,那她也可以主动一次。

    温知宜这样想着,再次拉近距离,双唇开合,很小声但又很清晰地说:“我喜欢你。”

    说完这句,她脸颊发烧,正要后退离开,祁书仰却在这时脩然睁眼,眼神清亮地看着她。

    “我都听到了。”

    一瞬间,她被他的目光擢住,顷刻动弹不得。

    他分明就是在装睡!

    祁书仰没想到还能收到这么一份惊喜“大礼”,嘴巴都快合不拢:“再说一遍?”

    这人怎么这样啊,不都听到了,温知宜已经没有再说一遍的勇气。

    慌乱之下,她选择不承认:“你幻听了。”

    “这样啊。”祁书仰很愉悦地笑,对她翻脸不认账的事毫不介意:“那就让我再说一次好了。”

    “温知宜,我喜欢你。”

    一直到从夜宴出来,温知宜都是晕晕乎乎的。

    他们这算互相表白了?

    所以现在是那男女朋友了?

    祁书仰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依旧是牵住她的手,只不过这次,十指紧扣,而温知宜学着他的方式,拇指轻轻摩挲他的虎口处。

    感受到温知宜的回应,祁书仰扣得更紧。

    两个人同时抬头,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笑着的自己。

    夜宴位置离锦华苑很近,步行也就二十分钟的距离,温知宜想步行回去,祁书仰便依着她。

    入夜的街边十分热闹,能看见不少和他们年纪相仿的人,大概都是高考结束后出来放松心情,三三两两笑闹一团。

    温知宜很喜欢这样的烟火气。

    祁书仰在这时忽然蹦出一句,“那个,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

    这么突然?

    温知宜不禁哑然,掌心渗出汗水,“我不知道。”

    她从来都没想起过这一茬,不过,既然是他的生日,为什么秦浩阳也不知道?还是忘了?不然总不会一点表示都没有。

    都这个时候了,也来不及做什么去补救,温知宜只能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准备。”

    “没事。”他大手揉搓她软嫩的手心,“我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礼物。”

    可想着连生日礼物都没准备,温知宜还是高兴不起来。

    见她闷着脑袋,神情有些歉疚,憋了几秒,祁书仰复而出声道:“骗你的,我生日在下个月。”

    ……

    “祁书仰!”

    温知宜脸上歉意即刻消失不见,咻地抽回手,作势要打他。

    祁书仰大笑着,神情当中还带着捉弄成功的得意,面对着她往后倒行。

    “谁让你这么好骗啊。”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温知宜气恼道,随后加快脚步,越过祁书仰,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别生气啊,我给你道歉。”

    祁书仰憋住笑,赶紧追上去,低声哄着心爱的女孩。

    夜风吹拂,路边的梧桐树轻颤着枝叶,像是也在感叹少年少女之间的美好。

    故事的篇章翻过一页,即将要开始新的段落。

    又是一年夏天伊始,蝉虫鸣叫,时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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