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小屋子,苍苍在神木船上就欢喜地不行,谁知一推开门,原本走之前还整洁干净的屋子,跟进了贼似的,被糟蹋的简直不成样子。

    “看来确实是进贼了,瞧,钱匣子都空了,估计就是冲着钱财来的。”舜泽看了眼空荡荡的匣子,随后将倒了的凳子衣架一一扶起来。

    苍苍有所预料道:“是我的养父母,门锁不是被撬开的,也只有他们有此处的钥匙了。”

    她离开沉碧海的也有小半年了,她从来没有通过一封书信给他们,大概都以为她人间蒸发了,或是死了,所以才急着把能搜刮的钱财都刮走吧,说不定压根都不会有一点伤心,只会可惜好好一棵摇钱树就这么没了,她也索性将错就错。

    舜泽搂着她的肩宽慰道:“往好处想,以后你也不用受困于养育之恩,至于损失的钱更是小事,我们苍苍如今可是有花不完的钱。”

    苍苍展颜:“是啊,我总算自由了。”又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屋子,头痛道,“不过,还是赶紧先把屋子清理一下吧。”

    “你坐下歇着,使唤我就好了。”

    说罢,舜泽已经娴熟的打扫起来,忙活的身影一下子将记忆拉回从前。

    这一刻,苍苍心里才终于踏实起来,他们回到了这里,一切都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他也还是从前的阿伍。

    皓月当空,潮声四起,苍苍松了发髻,沐浴完出来时,舜泽已经躺在了榻上,屈膝倚靠床背,衣袍松垮,手中把玩着石榴花手环。

    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角,转而跑去灭烛火,舜泽见状,起身将她一拉,轻笑道:“留着罢。”

    苍苍伏在他的身上,手抵在胸膛,就这么仔仔细细地瞧着他,目光所及,她一一留下亲吻的痕迹:“阿伍…我的阿伍…”

    “任卿采撷。”他抚着她的脸,掌心传递着滚烫的爱欲。

    她一脸坏笑道:“你等不及了?”

    话音刚落,舜泽眼神微变,扣住她的后脑一送,就是狠狠的一番深吻,又重又急,却比以往都要沉沦缠绵。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敢挑衅我呢?苍苍,我本为你会希望我温柔些。”

    她笑着偏过头缓了口气,起身从枕边抽出一条红丝绸就给他系上,眼前立刻朦胧一片,舜泽支起身子,抬手摸向系在眼上的丝带,勾起嘴角:“玩的哪一出?该不会以为不给我看,我就不……”

    他扯下的红绸那一刻,看到的苍苍是只余腕上的石榴花手环,他低头捏住苍苍的手,吻过她的指尖,眼神迷离深沉,却自始至终都没从她身上挪开过,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生吞。

    在她被折腾地力竭,昏沉睡过去前,只记得舜泽在他耳边那句:“快要被你磨死了,这么点能耐还敢惹人,下回可没那么容易就放过你了。”

    第二日苍苍是被饿醒的,眼睛还没完全挣开,水就已经递到了她面前,她见舜泽只匆匆披了件外袍,便吻过他的手腕,继而才对着杯口,楚楚地瞧着让他喂着饮下。

    “嗓子疼吗?”舜泽擦了擦她的嘴角关心道。

    “哪儿都疼……”她娇嗔地来了这么句,跪坐在榻上,自脖颈向下全是痕迹,此刻望着他的眼神都十分勾人。

    昨夜他停不下来,当真是情有可原。

    他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摩挲着这些痕迹,眼睛瞟过腕上的手环,伏在她的肩上,动情叹息道:“苍苍,昨夜你只戴着手环的样子极美。”

    “只给我的阿伍看。”

    “嗯……”

    他们十指紧扣,温存了许久,往后的日子里,他们便与世隔绝一般,在沉碧海畔的竹屋,关起门来过上自己的小日子,是那样的旖旎缱绻,谁也不曾来打扰。

    午后冬阳暖意,苍苍会将从铺子里买回来的胭脂,在梳妆的铜镜前摆成一排,将口脂点在唇上,非要试出哪样好看,舜泽歪在藤椅上,看着她摆弄着这些,偶尔还会回头问他意见。

    炉火上的茶壶冒着热气,他撑着头懒洋洋地,只觉怎样都好。

    当她回身与他视线对上,自是喜不自胜,笑着挪到他身边,向他贴近,舜泽缓缓合上眼,却没想到耳边传来她的戏谑:“你闭上眼睛做什么呀?”

    而下一刻,他就已经反客为主,和苍苍生生调转了个,在藤椅上吻个尽兴彻底。

    “阿伍阿伍,等春天到了,我们去月牙湖泛舟好不好?”

    “好。”

    …………

    “对了阿伍,我们还可以去郊外骑马,你不知道吧,我如今可厉害了,丽娘都夸!”

    “好。”

    …………

    “阿伍你给我造个秋千吧,我在家从小只有看得份,其实可想坐上去荡着玩儿了。”

    “好。”

    …………

    “阿伍你看,看外面,是不是下雪了!好漂亮啊!”

    “我在看。”

    ………………

    她靠在舜泽的怀中碎碎念着,站在飘飞雪里对他笑着,他还教了她下棋,但她总是输的很快,觉得没意思,始终不肯再学。

    他们一起执手练字,其实苍苍的字写得已经很好,并不需要练,可她就是喜欢舜泽的手,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和她一起写字,能一边偷懒一边偷看,甚至可以不用管笔下到底写出什么。

    “苍苍,此前我就想问了。”

    “问什么?”

    “你给我起的名字,阿伍,这么巧,我在兄弟姊妹里排行第五,可为什么这个五还有个人字旁?有何缘由吗?”

    “没有缘由,不告诉你。”

    最后,舜泽不仅没问到有什么说法,手还被她不留神偷亲了一口,她总是偏着头笑得有恃无恐,最后字没有练成多少,旁的功夫倒是精进的一日千里。

    转眼不到三两日要过年,原本前日苍苍还在与丽娘书信,预备着要和舜泽去往无尽峰,打算和丽娘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

    当暗卫匆匆赶来,从东藜带来一噩耗,将几人的梦同时打碎。

    “主上,属下奉昭前来,只因国君骤然薨世,临终前传位与殿下,如今朝野上下动荡,还请您速回东藜主持大局啊!”暗卫跪地垂手道。

    “你说什么?!好端端的,我三哥…君上怎么会没了!”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一向镇定自若的舜泽都慌了神。

    “是…是毒,毒发极快,御医还来不及诊治,国君便……”暗卫磕绊地解释道。

    “是谁干的!我将你们尽数放在我三哥身边保护他,怎么还会让人投了毒?!”他抓着暗卫的衣襟,悲愤交加,始终不敢相信,明明阴山君余孽除尽,兵权也捏在国君手中,宫闱上下布放也比以往森严,究竟是谁,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属下无能,属下不知。”暗卫头埋的更低道。

    “连你们都未曾察觉,多半是身边极亲近之人。”舜泽强压住怒意,“我四哥到如今都还没有找到吗?”

    “回主上,未曾。”

    舜泽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挥手命暗卫先在屋外候着。

    他与苍苍在屋里看着传位诏书上还残有暗红的血迹,仍然难以接受,明明他离宫前还托他为丽娘画一幅画像送往东藜的三哥,明明临行前还羡慕祝福他得偿所愿的三哥,在世间仅存的亲人,又这样没了,甚至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

    苍苍将丢了魂似的他拥入怀里,忍不住落泪:“阿伍……你要振作些。”

    “我要回去,我一定要那个人的命!我要他们全族都去死,为我三哥…报仇!”舜泽紧握双手,骨节都泛出青白,周身发抖,眼底尽是阴狠与愤恨。

    舜泽拉着苍苍便启程,他们驾着马车出城,在南厌城门外时预备换乘快马,预备上马前,苍苍忽然停住,双手握住舜泽的手道:“阿伍,我就送你到这。”

    他看向她,再一次慌乱无助,忍痛问:“苍苍?为什么……”

    她斟酌开口:“我不能走,这里有我的牵挂,阿伍,你能明白我吗?”

    平宁军的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无论如何她都会和丽娘一起守护北部十六村,不单为了丽娘,也为着无数善良坚韧的村民们,在共同抗击匪寇,重建屋舍的日子里,她的心早已与他们长在了一起,已经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下的了。

    “你的牵挂…你舍不下他们,就舍得下我吗?”舜泽眸中含着泪,透着哀伤,心中抽痛。

    苍苍垂泪哽咽,摇头道:“当然舍不得,可是…你的家国天下到了你该去尽责的时候,苍苍也有自己的家园要守护啊,尽管我能力微弱,但怎样也想要为他们拼尽全力。”

    舜泽见她心意已决,眼神沉痛而涣散:“是我答应了你要跟着你,是我不该走……苍苍,我真的不想走,不想和你分开,你等我好不好?等我回去,我一定要找到我四哥,等找到他我就……”

    苍苍紧紧抱住阿伍,抚着他的背道:“我的决定,不该影响你的决定,阿伍,身为东藜王族,你该比我更清楚,不可逃避职责,不能弃国于不顾。”

    “苍苍,我不弃国……你也不要弃我。”他颤声恳求。

    苍苍在他耳边低语:“你放心,我们做了夫妻,你是苍苍的夫君,这一生都算数。待到战乱停歇,民生安定,我们会再见面的,阿伍,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他伏在在她肩上轻点头,眼神已全然空洞:“待我将东藜局势稳住,一定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管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苍苍,你要相信我!”

    她抵着他的额头,应着他:“我信你,我永远信你,无论如何,此去千万小心!”

    “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我将暗卫留下,护送你回无尽峰。”

    苍苍摇头:“我现在什么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我乘神木船回去,能有什么事?你才是真的需要暗卫护身左右!”

    对国君都能下毒手,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且冲着王座而来,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必定是舜泽顺利继位,敌在暗我在明,只是想想就惊得她一身冷汗。

    后来,她终于目送了他离开。

    舜泽走后,苍苍独自走在回沉碧海的路上,想着该如何告诉丽娘,虽然她们同舜行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共患难的情谊却真切十足,过往经历在目,连她都揪心的疼,如果丽娘知道,曾经无尽峰下送别,竟是二人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会作何感受呢……

    她回到竹屋,胡乱收拾一番包袱,正打算要走,忽然有人破门而入,竟是她一双养父母带着几名家仆作为打手,苍苍预感不妙,慌忙退后几步,抬手使出袖箭,正中打手的肩上。

    本想趁机破窗出逃,谁知一阵棍棒袭来,朝她右手和后脑挥去,下死手一般毫不留情,她在骨头碎裂的巨痛下昏厥了过去。

    “我们宝贝落儿果真没看错,前几日街头看见的果然是这贱丫头……”

    “不孝顺的东西,还敢跑,我呸,腿给你折了再跑!”

    “哎哎哎当家的消消火,都跟人家说好价钱了,咱为了钱忍忍,人得全须全尾的给人抬轿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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