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随着滚滚惊雷轰然而至,电光划过层层雨幕,山野中的战场恍若白昼。

    南厌出动了三千焚骨铁骑,围剿无尽峰整整三日未果,险要的山地本就易守难攻,加之平宁军早有准备,排兵部署加上设下重重陷阱,敌军从最初猛烈的进攻到节节败退,已有衰退之象。

    丽娘与平宁军苦守峰顶,不敢有一时半刻的懈怠。

    然而焚骨铁骑绝不轻易善罢甘休,他们转而把矛头指向北部十六村的守军,拿不下无尽峰,便退而求其次,欲攻下北部,先将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将土地与村民收回。

    “他娘的都是孬种!当初匪患横行在那装死,西边的日日挑衅搁那充龟孙子,就自己人打自己人来劲是吧!?”丽娘一脚踹翻议事堂的四方桌,怒不可遏。

    左副将杨虎劝道:“大帅息怒,北部村落的守军实在有限,被攻破是早晚的事情,如今还要您来拿主意,到底是去支援还是……”

    “当然要去支援!难不成还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去死?还有我们辛辛苦苦保下的村民和孩子,那起子不要脸的孬种敢动一下试试!”丽娘拳头紧握。

    “是,属下这就去调兵!”

    天将拂晓,山间弥漫昏沉的烟雾,战鼓声阵阵,平宁军列队而立,丽娘一身玄甲飞身上马,手持红缨枪气势逼人,苍苍肃然立于一旁,心中前所未有的不安。

    “好姐妹,我走了,你在家中坐镇,安心等我回来!”

    苍苍点头,在丽娘马下握着她的手,一如此前的每一次出征,丽娘感受着她传递而来的力量,心安不已。

    “愿我们平宁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苍苍虔诚祈祷。

    平宁军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你是我心中的信仰,丽娘……

    你们一定要平安!

    丽娘直视前方,挥枪一笑:“你的将军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

    北部村落喊杀声震天,骑兵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湿冷的寒风吹过,刀枪剑戟里是无数狰狞面目与猩红双眼的厮杀,箭失在空中乱飞,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死伤不计其数。

    丽娘一直驰骋在队伍的最前方,气势如虹,凌厉无惧,与焚骨铁骑殊死搏斗,其军将帅庞季上前单挑,眼看不敌,便趁躲避间隙出言挑衅道:“逆贼叛党竟也有你这般人物,真真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贼?在你们这群王族的走狗眼里,滥杀无辜的匪寇不是贼,骚扰边境的西边蛮子不是贼,我们这些只求自保的人,居然是贼?”丽娘眼看他闪躲,挥动长枪迎面又是一击。

    庞季回击耻笑道:“你在南厌的国土上,王族的命令就不容置喙,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说你是畜生,你就不可能是个人,哈哈哈哈哈……”

    丽娘自知多说无益,并不被激怒,直接使出长枪要向庞季的战马刺去,庞季眼疾手快勒马躲开,没想到还是被浅浅刺伤后腿,不怒反笑:“啧啧,不愧是平宁军的将帅,不过武将军呐,你在这前线打仗打的风光,有没有想过你的老巢会不会被我们趁机攻破啊?”

    “什么?!”

    庞季眼疾手快挥剑便是将丽娘的手臂砍去,吃痛的闷哼声中,红缨枪滑出丽娘的手,飞旋落地。

    无尽峰上,丽娘带兵下山不过半日,苍苍只觉如隔半年。

    王伯刚给她送来汤药,只听屋外一阵长箭齐刷刷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的喊杀声四起,苍苍腾地起身,一名士兵飞奔进屋。

    “怎么回事?”她急问道。

    “苍苍姑娘,是焚骨铁骑,我们被包围了!”

    “如今峰上还有多少平宁军驻守?”

    “不到两百,敌军是我们的数倍啊!”士兵慌道。

    王伯听了立马对苍苍说:“姑娘您不能留在这里了,赶紧藏进后山密道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匪寇们曾经在无尽峰留下一条密道,异常狭窄,但关键时刻却足够十来人出逃。

    苍苍摇头:“不,王伯,你和姚厨子,带着家眷伤残先走,我要留下!”

    “姑娘啊,你这又是何必呢,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哪有脸见武将军啊!”

    她劝道:“王伯放心,我那点能耐虽然很拿不出手,好歹也是丽娘亲手教的,又有平宁军集中精力护着,不会有事的。”

    王伯躬身向苍苍拜别道:“姑娘保重,我和姚厨子早已做好最坏打算,万一不慎被俘,便服毒自尽,必不叫人胁迫了我军!”

    苍苍含泪送别,转而一脸凛然地向士兵道:“召集军队,列于西南门,我们同你们一起,杀出重围!”

    “是!”

    右手绑着袖箭,左手执短剑,苍苍置身平宁军中央,望着眼前黑压压的铁骑向他们奔涌而来,刀剑闪烁着冷冽的光,她喉咙滚动,面上丝毫没有示弱,决绝地望向前方。

    天空阴霾,难见曙光,苍苍满身血污,与平宁军从山上一路杀下,在这条血路上,不断有士兵倒毙其中不得而归,视死如归的搏杀,她体力不支地从马背上摔下来,士兵连忙下马搀扶,她的脑海不断浮现血肉模糊,残肢断臂的场面,终是承受不住,扶着马作呕起来。

    “苍苍姑娘!”

    “我…没事,还有多少人…我们?”她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问道。

    “不到一半了。”士兵看了眼回道。

    “好……快,去找丽…他们…会…会合。”

    “不好,他们追上来了,姑娘快上马!”

    身后一阵隆隆的巨响,伴随着铁甲刺耳的声,苍苍有些颤抖,她右手疼的厉害,握不紧缰绳借不了力,偏偏身子也软绵无力,一时间怎么也上不去马,在她无奈地低吼中泪水夺眶而出。

    “姑娘你……”

    “别回头,一刻都别耽误快走,别管我,快——!!!”

    焚骨铁骑眼看便要杀到跟前,苍苍泪眼婆娑朝士兵吼着,他们愣了几下,随即陆续开始驾马,苍苍突然一阵眩晕,眼前模糊一片令她脚步不稳。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她颤抖着下巴,头靠在马儿的耳旁轻微道:“好马儿,你也快走吧……”说着,手中的短刃划破马的身体的某处,伴随着惊叫声的跑开。

    就在敌军离她仅有十丈,长剑向她飞来之际,她不止想到死亡,还有一个遗憾未见之人。

    “咣——”地一声,险些要劈开她头的剑被另一只剑震飞,随之一支支龙骨箭从她身侧呼啸而过,放眼望去,焚骨铁骑尽数倒地。

    “苍苍——!!”

    苍苍应声回头,舜泽银甲白马,率领东藜金麒军从天而降一般奔向她来,像在做梦一样,她费尽全力地伸出手,他一把将她拉上马背,苍苍在他怀中终于有些许死灰复燃的生气。

    “苍苍,我来迟了!”舜泽在身后紧贴着她的脸,沉重叹息道。

    “你来了,你来了就好,快去,找丽娘……”

    “好,你撑住!”

    此刻的北部战场,仍十分激烈地丽娘被庞季暗算导致心神不稳,砍伤手臂,人也从马上被打了下来,即便手臂伤口血流如注,仍将红缨枪从地上拔起,只要长枪在手,绝不后退一步。

    风雨漫天,她对着四面八方向她冲过来的铁骑奋力挥舞,却因苦战良久,体力损耗过大,接连中招。

    庞季等的就是此刻,他趁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朝丽娘后背刺去,就在此刻,一道箭光闪过,直击庞季,袖箭横穿手腕,他眼看着自己手里,即将没入对手心脏的剑掉落,痛苦地呻吟让丽娘察觉,她回身就是致命一击。

    长枪穿心而过,庞季顷刻毙命,伴随着由远及近地马蹄声,副将杨虎朝她唤道:“大帅你看,有一批军队来了……姑娘!大帅,是苍苍姑娘来了!”

    丽娘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舜泽和苍苍两人一马冲在最前方,身后是兵马如潮,天已破晓。

    “弟兄们莫慌,是东藜的援军来救我们了,大家振作起来,杀啊——!!!”杨虎呐喊助威道。

    “得救了……”她撑着长枪在心中感慨,心中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了下来,这场战役,终于要到头了。

    “丽娘!”

    是苍苍在唤她,她闻声望去,舜泽策马来到丽娘身边停下,苍苍想要下马,却被她拦住,握着苍苍的右手腕叹息道:“你没事就好,别下来了,此地不宜久留,舜泽,多谢你,快带她走吧。”

    “你没受伤吧?我怕你再……啊!”一只黑鸦羽箭射向苍苍的右臂,鲜血飞溅在舜泽的脸上,所有人都懵住了。

    “苍苍——!!!”两人同时喊道。

    “手啊…这次是真要废了。”苍苍心道,因疼痛太过猛烈,她在舜泽怀里不住地颤抖,中箭处此刻火辣辣地疼,眼前变成一片血红。

    “丽娘,我终于帮上你们了……”

    只见她的唇瓣变的乌紫,说话气息微弱,却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还没等丽娘反应过来,她猛地呕出一口黑血,立时昏厥了过去。

    舜泽捧着她的脸,任他怎么唤都无济于事,他迅速运转护心龙鳞输送灵力,结果和上次一样半点都送不进去。

    “是谁?!!”舜泽怒不可遏地吼着,眼里满是杀意。

    丽娘环顾四周,发现数十丈的巨石身后站着一身黑袍的夫人,银发乌唇,手持弓弩,邪气逼人,她心中大叫不好。

    “是庞季的姘头,她是个巫祝,只怕这箭上有剧毒!”

    舜泽了然:“刚刚那支短箭是苍苍射的,她这是要为庞季报仇?”

    “解药呢!”丽娘朝着巫祝喊道。

    “这可是萃了虿毒的箭,哪儿有什么解药,我炼了七七四十九日,原本是留给你的,知道我为什么决定给她了吗?”巫祝看着置庞季于死地的丽娘,笑得森然,“你们都该死,可若是死一个能让你们都痛不欲生,那才是真的值啊哈哈哈哈哈哈——”

    “金麒军何在?!将此蛇蝎妇人碎尸万段!”舜泽下了杀令,她抱着苍苍,眼里布满血丝,此刻早已被恨意盘据,仿佛失了神智冷然道,“都给我杀光,焚骨铁骑,一个都不留。”

    巫祝的目光里全然是挑衅,嘴里不停地发出桀桀嘲笑声,她在丽娘和金麒军冲过来前,便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战场。

    丽娘回头看向从马背上下来的舜泽,失魂落魄地跪坐地上拥着苍苍,她步伐不稳,撑着长枪走上前去,问道:“舜泽,你们东藜王宫是不是有一品灵株草,可解百毒?你可愿意……”

    舜泽猛然抬头:“有,在神庙里供奉百年的灵株,是可解百毒!”

    “可…要快,苍苍她等不了了……”丽娘心急如焚地提醒道。

    东藜距此千里,寻常车马再快也要整整三日才能到,即便有神药可医,苍苍只怕早就毒发身亡,。

    “我知道了。”

    舜泽将战场交付给金麒军统领,抱着苍苍直起身,立刻催动胸口的护心龙鳞,丽娘见他的瞳孔闪过一道蓝光,转瞬化身苍龙真身,飞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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