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穿着成熟的职业风妆扮女人,拎着亮眼的手提包,打着哈欠,来到了让她看到就犯困的办公地点。

    “莹姐,早啊。”很有阳气的招呼声。

    突然的打招呼让她惯性回道:“啊,早。”

    随后拉开工位椅的手微顿,眼神瞪大的看向身旁已然坐在工位的女子,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挂钟,讶异出声:“不是吧,你怎么来这么早,你不是请假了吗?”

    沈星眠将正画平面图纸的眼睛偏移,看向邻桌工位上的女人,笑的莞尔:“假期结束了呀,我就找老林请了两天假,而且你不也来的很早嘛。”

    现在的整个办公室内就他们两个活人,尽显死板苍凉。

    李莹反驳,“我这是客户急着要图,被迫提前来了半小时,而你…”看向沈星眠的电脑桌面,“你这明明是新图,又不急。”

    沈星眠跳转电脑界面,“我也刚把改好的效果图发过去,边作图,边等回复。”

    “都是被甲方控制的打工人啊。”李莹坐在工位上长叹一声。看向桌面上的几枚红皮糖块。

    “这就是你调休两天,猎回来的战利品?”

    “嗯。”她在肖慕安家没好意思多拿,唯一带回来的这几个糖块,都是肖慕安和其他伴娘在聊天时主动塞给她的。

    “啧,还以为会多件喜事呢。”李莹咂舌,“就没有看对眼的小哥哥,加个微信啥的?”

    沈星眠被她一副想打听八卦消息的表情逗笑,眼波流转片刻,摇头,“……”

    “好了,你不要说了。”拿手挡住对方即将张合的嘴,吐槽道,“来来回回就那一个意思,赚钱要紧,对吧。”

    沈星眠微笑默认,“快做你的图吧。”

    李莹一听就头大,拉正座椅,低吼一声,“我恨甲方。”认命的移动鼠标,点开要用的渲图软件。

    其实沈星眠的效果图整改并不是很急,只是家里没人,林玉欣也在外地。没有喧闹声的独处时光原本是她最喜欢的,但从昨晚回到黎城开始,她的思绪就乱了。

    表白……

    同意了还是回绝了……

    他的长相,应该不缺女朋友吧……

    谈过几段感情了呢……

    她其实……

    有看到过他表白时的脸红样子……

    在很久之前……

    教室考场上,他微微侧脸,看向他右手排靠后的女生,女生没有看他,正在奋笔求着答案。

    他就那样,无声的,张合着“我爱你”的口型,诉说着他的情愫。

    说完脸红了个彻底,脑袋重回自己的试卷上,用胳膊挡着右侧的脸颊,笑的羞怯。

    他和那个女生后来怎么样了?

    高中好像是进了同一个学校,有发展吗?

    新消息提示音响起,是客户对效果图满意的ok手势。

    也让沈星眠看到了另一个头像的消息红点。

    卢川:星眠姐,给你看我的新装备。

    卢川:【本人与摩托车的亲密合影,车身上还有只同样带着头盔的小黄鸭】

    卢川:是不是帅炸了!

    沈星眠不懂车,看不出贵贱还是品牌,不过车身整体是鲜红色,机身线条也流畅饱满,确实是在她的审美点上。

    –嗯,看着不错,小鸭子也很可爱。

    卢川得意,连发了好几个开心傲娇的表情包。

    –这都期末周了,不在学校看书?想挂科了?

    卢川是她小学时认识的一个弟弟,小她四岁,目前在黎城职业就读大二,玩心很重,但还是蛮听话的,也知轻重缓急。

    这次卢川发来了语音,开口就是抱怨:“星眠姐,你就别再说我了,我这才刚被老大收拾完,真的知道错了。”

    “但是!这次的考试科目,开卷考居多,要背的内容我也有在背,真没骗你,我发誓,不然我就让老大把我胳膊腿都卸了。”

    这小子……

    –他回来了?

    也在黎城?

    卢川看到沈星眠的文字后,自己把嘴抽了个通红。

    破嘴!真瞒不住事!捐了得了!

    卢川:姐,你就当不知道,我回宿舍背书去了,拜拜!

    沈星眠看完这稀里糊涂的文字后,也不再深究,毕竟已经过去好多年了,见了面认不认得出来都得另说,又何必询问太清楚。

    将画好的平面图纸保存到桌面后,又导入到3D开始了建模。

    人一旦专注到某一件事情后,就不会再有去想其他的心思,时间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的飞快。

    “下雨了。”

    临近中午,办公室里因外面的细雨初下变的嘈杂起来,有不少骑电动车来回的同事纷纷起身去室外遮挡篷布,亦或是直接骑车去临近餐馆买饭,准备在大雨彻底到来之前再赶回公司。

    沈星眠上班也是骑电动车来回。

    一是公司离她住的地方不算太远,也就十几分钟车程,在停车没有停车位的公司附近,骑车确实方便。

    二就是自由。她喜欢观览一切美好的事物,在街区,在闹市,风吹耳畔,水木清华,行人行事。

    遇到下雨下雪,或酷暑凛冬,她就打车来回,毕竟她工作很好,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买单。不过,在大多数时间中,她是被人接送的状态,从工作一开始便是。

    刚将电动车推进避雨的车棚回到公司,就见身为公司老板的中年男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皱眉踱步,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叹着什么。

    “老林,怎么了?”

    被人叫了名字的林聪似是醒神般看向沈星眠,后又皱眉,摇头回了句“没事”,就又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房门。

    不去吃饭吗?沈星眠对老林的此番操作表示疑惑。

    重新坐到自己的工位上拿出手机翻看附近的餐食外卖。

    刚回办公室不久的老林,缓缓从门缝中弹出脑袋,语气纠结,欲言又止,“哎~哪个…星眠啊,你来一下。”手臂轻抬,示意对方进来。

    怎么了?

    沈星眠对老林的行为感到疑惑,进入办公室内,看到的老林也是同一个样子,皱着眉头在老板椅上坐立难安。

    “有事?”沈星眠主动开口。

    “啊…那个…你最近…”脑袋向前伸了伸,观察着沈星眠的神色,打听道:“和人有仇吗?”

    “啊?”沈星眠疑惑不解,脑中过了一遍最近的人和事后,摇头,“没有啊。”

    坐在办公椅上撑着身子探头的老林卸了力,放松了些许。他想也是,而且他查了一上午沈星眠和客户之间的工作沟通群,交流也都很和谐且认真负责的,并没有什么异样。

    那会是……

    身体猛的又向前探去,“有人要挖你吗?或是你想去其他行业?”

    “……”

    “其实你要是有什么好的去处,你可以跟我说的,我不拦你,毕竟你的能力确实不该长久的待在我这种小地方,你应该有比你现在更好的发展的…”

    “老林。”

    “在。”

    沈星眠的喊话让喋喋不休的老林停止了絮叨。

    沈星眠看着他,面上是无比的严肃郑重。“你是在赶我走吗?”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没有啊!绝对没有!真的!”老林连连否认。他怎么可能赶自家公司的台柱子离开,那不是差心眼儿吗?

    而且沈星眠对他可是有着雪中送碳的恩情。

    之前他是做服装生意的,但奈何遇到经济寒冬,厂子倒了,员工也散了,只有两三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还愿意跟着他奔波。

    他是在校招会时遇到的沈星眠,那天风很大,张贴在摊位一侧的招聘纸张被风吹落,被刚好路过的沈星眠好心帮忙捡了起来。

    “装修公司?可这个摊位上面写的是教育机构。”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询问。

    那时他已经推荐自己公司推荐的嗓子都冒烟了,也有些泄气,毕竟他要是学生,他也不会相信没在校聘企业名单里的公司的,但还是再次向对方解释着。

    “对,这是我朋友的摊位,他好心借给了我个角落,我公司刚成立不久,不符合校聘企业的年限限制,不过,我真不是骗子公司,招聘信息也是真的,真的诚心招聘设计师,真的是设计师职位,不是别的。”

    连说好几个真的向对方证明着自己真不是骗子。

    女孩听后浅笑,看着手中刚刚捡起的,带着招聘二字的红色纸张,然后将自己的个人简历递了过去。

    “你好,我叫沈星眠,本科学历,就读环境设计专业,目前大三,还有一年毕业,有过三个月假期实习的设计经验,请问,我可以去您公司实习吗?”

    “当然。”老林接过沈星眠的简历,看到了课业全优的成绩介绍,让他很是意外,这是他收到的唯一一份简历,还如此优秀,内心竟无措起来,“你为什么要来我公司啊。”他公司有啥可让人惦记的吗?

    沈星眠将手中的招聘红纸递还给他,背面朝上,“您的员工很信赖你,你应该会是个不错的老板。”

    红纸背面是不同的字迹给他写的加油的话,最瞩目的一句就是‘老林加油,老林最棒,我们信你!!!’

    “这一定是李莹那丫头干的。”老林看着背后的字迹眼眶变得湿润。然后看向面前温和恬静的女孩,郑重的伸出手掌。

    “感谢你的加入。”

    “您好。”

    再后来,沈星眠带着公司一群的门外汉学习设计软件与画图,给了他很多助力,也让他打开了关系网,从一开始的一月几单变成了源源不断,公司也因此转换了大的场地,来到了人流量聚集的繁华市区。

    “只要你不想走,就没人敢赶你走,谁要是让你难受了,我老林第一个给你出气,死我也死你前面。”老林说的激动,拳头都握起来了。

    沈星眠被老林模样逗笑,将头撇向了一边,然后再次看向老林询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啊?没事啊。”老林否认,见沈星眠盯的自己不相信的样子,忙假装随意的询问:“嗨,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工作顺不顺心,有没有结识什么新朋友啊,比如,传媒公司老板啥的,哈……”

    “传媒公司老板?”沈星眠对老林说的话很是不解,“不认识。”

    老林听到沈星眠否认的话语后,“啊,哈…不认识就不认识,这都中午了,快回去吃饭吧,点外卖,别饿着了,走走走,快去,顺便帮我把门带上啊。”哄人般催着沈星眠出门。

    办公室门关上的下一秒,老林止住了笑,一脸愁容的看着电脑上又一次弹来的消息问语。

    –老林,你公司是不是有个叫沈星眠的设计师?

    “到底是谁在找星眠啊。”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接连有同行的老总发来消息,要么问有没有,要么问是不是,好在他人缘还不错,有几个相熟且知道沈星眠的并没有给他向外透露,只是发消息过来问候让他注意些。

    “要不…问问呢?”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啊,一个女孩子家家要是真遇到什么麻烦,他一个男人总得出份力不是。

    看着一个好友给他发来的那个联系人名片。“朗月传媒…”

    傍晚,市中区的某栋楼层内,房门被人在外面拍地啪啪作响。

    房门打开,杨轩辰看着面前正单手扶着墙,叉腰喘着粗气的短发男生,开口,“有事?”

    “有事?”男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你问我?有事?”

    “没事就滚。”虽是这样说,但转身时并没有将门关上。

    唐山北随之进来,“喂,人找到了吗?”

    “嗯。”他刚从天桥区那边开车回来,衣服都还没还,某人就来了。

    “都聊什么了?”唐山北一屁股歪到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对方给自己讲讲后续。

    杨轩辰也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向杯子中倒水,“没见到她本人。”

    “哦~”唐山北笑了,笑的轻邪,“也就是说,你,还没加到人家的联系方式喽~”

    将倒满的水杯推到他面前。

    “还没。”

    “杨轩辰!你是不是有病!”

    唐山北气炸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前两天去参加婚礼,就是要去找她朋友要她联系方式的,结果她朋友没去,去的是她本人,你倒好,当面儿不要,转过头问我认不认识什么天桥区的装修公司老板。”

    “我是辛辛苦苦给你一顿找啊,最后找到了,就差这临门一脚,你现在告诉我,没加上?没加上!”

    “咋滴啊?你俩谈个恋爱,就我搁这儿急呗!要个联系方式都得我给你帮忙,那等哪天你俩真在一起了,需不需要我在旁边给你递套啊!”

    杨轩辰皱眉,看他。

    “看什么?嫌我说的话脏啊,不想听你倒是要啊!笨得连个联系方式都加不上,面都没见上!”

    说完,重新一屁股坐回沙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起来。润嗓!

    “她有男朋友了。”杨轩辰又一次想起昨天那个女人喊的话,他们还是同居状态。

    “谁?”唐山北想把面前这人咬了,后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后,由生气转为了震惊,又变为了同情,“那你……”

    杨轩辰低头苦笑,“我就是想再看一看她,只要她幸福就好。”

    他原本想着送她回黎城的路上,再找机会添加她的联系方式的,但奈何,她对他有抗拒,当时她说她打了车的表情是那样坚决与疏离,就好像他被她推到了银河对岸,遥远至极。

    唐山北看着眼前呈现挫败之相的兄弟,叹了口气,“你说你,喜欢了人家这么多年,人家知道吗?闷着声不说,就在这单相思,如今难受的还是自己,简直自讨苦吃。”

    没有说过吗?

    杨轩辰神色晦暗,思绪好似被拉进了多年前某个夏季的晚间。

    课本上自己小心翼翼画出的女生人名被同桌看到后拿起。

    一副窥探到了他秘密的神情看着他,指着前桌正在与人打闹的身影,“你喜欢她?”

    他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忙将课本从他手中夺了回来。

    “喜欢就说啊,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同桌问他,见他点头,很是仗义的说道:“没事儿,我帮你说!”

    他当时摇头,制止对方,但没制止成功。

    就听到…

    “哎!沈星眠!”

    女孩正拿书收拾人的动作微顿,转身看向他们。“干嘛?”

    “杨轩辰喜欢你。”

    女孩侧过脸看他,让他原本就紧张的心脏更加的砰砰直跳,随后……

    “啪。”女孩手中的书落了过来,打到了同桌遮挡的手臂上。

    “滚!是不是有病。”

    同桌倍觉冤枉,“又不是我说的,他说他喜欢你的。”

    只是女孩的头并没有转过来,也没有再回击,就那样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同桌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要不换个人喜欢?”同桌提议。

    “可就是喜欢啊……”杨轩辰轻声自语,看着昨天碰触过女孩手腕的手掌,好似还能感受到拉她时的触感与温度。

    柔软,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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