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早,程芫背着小竹篓在梨花溪附近摘果,恰巧碰上了翠娘。

    在二人闲聊的时候,她从翠娘口中听到了一个说法:新狗初到主人家,要给小狗弄仪式讨个吉利。

    程芫忽然想起自家小黄狗接到家里几天了,都还没给它取名字,所以她打算简单办个仪式,顺便把狗儿的名字取了。

    这办仪式有讲究,得挑个“黄道吉日”,趋吉避凶。

    她不懂这些,只能向长辈请教,于是回家放了竹篓,安排好程芯的学业后抽空去了趟翠娘家,她想问问翠娘是否懂得怎么挑日子。

    翠娘虽然不大懂,但她知道有谁晓得,于是热心给程芫介绍了一人。

    听翠娘说那人是叫林老头,程芫疑惑,这既然是林家村,那应该大部分人都姓林吧,究竟哪个才是她口中提到的“林老头”?

    程芫跟在翠娘身后走着,看着越来越眼熟的路,不禁猜测:这翠婶子说的“林老头”,不会是……

    走到了地儿,见翠娘热络招呼着一人。

    她还真是没猜错。

    “彩凤妹子!”

    徐彩凤听见声儿转头望了过去,“玉翠姐?”

    又见翠娘身后跟着一个姑娘,巧了,正好是她见过的。

    “哟,这小姑娘也来了?”

    徐彩凤邀着她俩进院里,一边递着板凳,一边问程芫:“你可买到狗了?”

    听她这么一问,轮到翠娘摸不着头脑了,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徘徊,问道:“你们…这是认识啊?”

    “可不,前几天这小姑娘和一个大高个小兄弟跟着俺爹找来过家里一回,俺以为他们是来买鸡,结果是来问俺黄鼠狼咋治的,然后俺就跟他们说了大鹅跟狗都行!”

    三人在院里说着,声音有些大,偏屋里的林永孝听见外头的说话声走了出来。

    “永孝叔!”

    程芫见状,跟着翠娘喊了一声“林老伯”。

    见到要寻的人了,自是要迅速表明来意的。

    翠娘牵过程芫的手,率先开了口,“永孝叔,这孩子近来得了条狗崽子,这不是想请您老人家帮忙看个好日子嘛!”

    邻里乡亲,林永孝自是愿意帮忙的,又回了趟屋里,拿了一本册子出来。

    程芫看着林永孝手上那个陈旧小本,不禁猜测:这…难道就是这个时代用的日历吗?

    随即,只见林永孝用无名指蘸了蘸口水,一面翻页,一面向她问道:“丫头,你大概想挑个什么时候的日子,远些还是近的?”

    “劳烦您看看有没有近些日子的?”

    话落,林永孝的指尖敲到纸面一处停顿下来。

    “诸事皆宜……哟,明日便是个好日子啊,丫头你觉得如何?若是不行,老头我再帮你看看后头……”

    程芫听这日子赶巧,明天既然是好日子,不如就定下来了。

    “明日行的,多谢林老伯了!”

    回去路上,程芫心里念着翠娘帮了她不少忙,在要与翠娘分别的时候,开口提了这事儿。

    “翠婶子,明日家里给小狗办仪式,您也来热闹热闹吧。”

    ……

    她想,翠娘邀了,林宗义肯定是不能落下的,毕竟买小狗的钱是他出的,怎么也是可以算小狗的半个主人的。

    刚到家门口的时候,就正好碰上了林宗义。

    几天下来,她都快摸清规律了。

    每到饭点,他总是瞅着差不多时候上门来,除去有时候进山打猎带上了干粮不会回来吃中午那顿,其余时间大都快固定了。

    “林大哥,你来啦。”

    林宗义轻声回应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布包。

    布包被递了过来,程芫不禁有些好奇:这又是拿了什么来?

    她接过布包后,用手心掂量了一下,却没感觉到什么重量。

    随即,疑惑的眼神在布包与面对之间上下徘徊,见林宗义的意思是让她打开瞧瞧,她便轻轻捻着布角掀开了。

    紧接着,一团褐色、呈枝状的不明物体便显露在了他们眼前。

    等她仔细看清后,忽然嘴巴微张,心中一阵惊讶。

    这…这不是拐枣么!

    在她惊喜之余,愈发好奇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吃拐枣的季节似乎是秋冬时节?

    奇了怪,现在不还正春夏交替之间么,怎么会有这个……

    见她一丝疑惑拧在眉间,林宗义以为她不知道布包装的是什么,于是启唇缓缓解释道:“芫娘,这是枳椇,甜的,可以吃。”

    枳椇?这种叫法她是第一次听,就连拐枣都是从街边摆摊的老年人口中知道的。

    林宗义看程芫怔愣的样子以为她不相信他说的能吃,随手便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是甜的,我娘以前也爱吃……”

    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程芫也发觉他的变化。

    听他刚才提到了他娘…怕是睹物思人了。

    看他低着头闷闷咀嚼拐枣的模样,不知为何,程芫有些想去摸摸他的脑袋,哄哄他。

    她想了,也做了。

    只是奈何他人个子太高,伸出的胳膊差了一截儿,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悬在了半空。

    倏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喊叫声。

    程芫收回手循声望了过去,林宗义也抬了头。

    原来是程芯方才出来观望,正好看见了他俩走到了门口,只不过等了半天都没看见人进屋,她这才忍不住大声叫了一声“阿姐”。

    “芯儿?”

    程芯小跑到二人面前,小嘴撅起忍不住疑惑道:“阿姐和大哥哥怎一直站在家门口不进去?”

    “瞧,你大哥哥方才拿了小甜果来,阿姐正想尝一口呢。”程芫展颜一笑,将手中的布包摊在了她眼前,“芯儿正好出来,不如先尝尝?”

    程芯看着眼前黑乎乎,长得小虫子一样的“小甜果,拧紧了眉头。

    “我觉着有些吓人…阿姐,我不敢……”

    见她这样害怕,程芫摇摇头笑起来,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

    还是曾经熟悉的味道,味甜,嚼着像梨的口感。

    见自家阿姐吃得津津有味,程芯也犹豫着用指尖捻了一块小的,含进了口中缓缓嚼了起来。

    看着那果子奇奇怪怪的形状,程芯本还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可一吃进嘴里却不同了。

    甜,当真甜。

    “阿姐,好吃的!”程芯一脸惊喜地说道。

    “不觉得害怕了呀?”

    想起方才自己的话,程芯不由得羞红了脸,忙摇摇头说道:“不怕了…阿姐不许笑话我。”

    “阿姐不笑话你,拿着吧,适量些吃,再过一会儿要吃午饭了。”

    程芯拿着布包小跑回了屋,程芫和林宗义也紧跟着进了小院。

    饭桌上提了小狗仪式的事儿,一旁的程芯听得十分有兴趣,忙问道:“阿姐,小狗仪式要做什么呀?”

    程芫想得简单,明天给小狗脖子上绑个红布条讨个喜庆,取好名后一起吃顿便饭就可以了。

    晨光洒落那刻,无疑是个好天气。

    程芫昨晚从箱子里找到了一块不大的旧红布,又拿剪子沿着边缘剪了块布条下来,并且还给小狗提前备好了几个名字。

    她给小狗取得都是些通俗易懂的名字,有照着毛色取的“阿黄”,有听着活泼可爱的“豆豆”,还有带着好寓意的“旺财”。

    这几个程芫挺喜欢的,一时之间挑不出个最好的,只能等待会儿客人来了听听他们的意见。

    榻上的程芯还没起,程芫则去了厨房,守着炉子上煮着的稀饭。

    正思考着要做什么菜来招待客人时,她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自家的伙食…决定权似乎在林宗义身上?

    昨天下午他带了一只活鸭和一筐绿叶菜来,他们晚上便吃的红烧鸭和炒青菜,那留下的鸭内脏可以炒个鸭杂,青菜可以煮个菜叶汤,还有昨天摘的柑橘、拐枣摆个果盘……

    也不知今天他会带些什么。

    正想着,锅里的稀饭噗噗翻滚起来,没过多久,稀饭便煮好了。

    她吃过饭便开始忙活了,锅里剩下的稀饭仍放在炉子上煨着,方便程芯一会儿起来吃。

    拿剪子清理内脏的时候,程芫忽然注意到了之前林宗义扛来的面粉。

    那青菜一大筐,不如她再和粉烙几张锅贴?

    等弄完了内脏,她说干就干,三五两下把青菜剁细,和着面粉拧揉成团后自然醒发。

    等程芯悠悠吃完早饭帮着洗锅的时候,她估摸着上午差不多快过半了,这时候,院里也传来了小狗的细声吠叫。

    多半是客人来了。

    程芯见自家阿姐在忙活,擦了手上的水渍主动起身去门口迎客。

    “翠婶婶!”见到人,程芯乖乖地喊了人,又朝着厨房里边喊着,“阿姐,翠婶婶来了!还提了只大鹅来!”

    那大鹅是翠娘自家圈里养的,她上门做客自是不能空手来的,便捉了只鹅来。

    程芫听见外头的声响赶忙出来瞧,只见翠娘手里提着一只被草绳牢牢束住扑腾不得的大鹅。

    “翠婶子,这使不得,邀您来家里吃顿便饭而已,这大鹅您就拿回去吧!”

    农家人挣钱不易,程芫也是去了趟镇上才能感知村里与镇上的物价差别。

    镇子一碗茶两文钱,一块小泥哨两文钱,一个肉包五文钱,一斤猪肉三十文,可村中做工一晚才得十文……而且看这鹅肉质肥厚,便是拿去镇上,也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一想到这儿,程芫说什么也是不肯要的。

    见她面色坚决,翠娘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好好,芫娘,我一会儿拿回去就是。”

    话音刚落,林宗义便忽的推门进来了。

    方才远远的就听见了些类似于争执的声音,还以为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着急便直接推了门,换做平常,他都是会叩门的。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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