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呼一吸,鼻息间能闻到几丝微微的血猩气,鼻腔中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附着在内壁的血液正慢慢凝固。

    看着手里那张皱皱巴巴、染着几滩血的布料,林宗义有些怔神。

    芫娘的帕子,被他弄脏了。

    程芫刚进屋的时候见林宗义握着帕子出神,随即问道:“林大哥,你怎么把它取下来了,血已经止住了吗?”

    “没流了,只是芫娘…你的帕子脏了。”林宗义点头回应,有些抱歉地看向她。

    程芫担心他自责,连忙摆手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帕子弄脏了,洗干净就能用了。”

    “好,我来洗。”

    啊?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林……”

    程芫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只见林宗义已经把带血的帕子叠好揣进了怀中。

    “我回家,用胰子洗干净,晒干了,再给你带过来。”

    听他说得很认真,程芫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了。

    林宗义吃过晚饭回到到家,便趁着夜色洗了程芫的帕子。

    担心自己手劲太大把帕子搓坏,又怕力气轻了搓不干净,于是点了一盏灯,轻轻搓会儿,又将帕子移到灯光下,凑近了仔细检查上边留没留血印子。

    看帕子边角有些印子,又往上边抹了些胰子认真搓了起来。

    等彻底搓干净印迹后,他将帕子过了几遍清水除掉沫子,要准备晾的时候,却在找晾晒地方上犯起了难。

    挂在外边干得快,但怕夜里风大,将帕子刮走;挂在里边干得慢,明天可能还不了芫娘。

    思来想去,他还是将帕子挂到了屋里面,心想:那晚几天还回去吧,帕子被风刮走了不值当。

    翌日清早,林宗义驾着借来的驴车停在程家门口,正要把那拉车的驴拴在旁边那棵粗树上。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

    刚才程芫在里头听见了一些声响,猜想是林宗义来了,就牵着程芯走了出来。

    林宗义回头看去时,拿着绳子的手一顿,停下了拴绳的动作。

    驴车不大不小,姐妹俩坐板车里正合适,林宗义则坐在前面赶驴。

    牲畜拉车比人两只脚走路节省很多时间,不过驶了半个时辰,已经到镇上了。

    隐约中,程芫听到了阵阵吆喝叫卖的声音,不由得睁了睁困顿迷蒙的眼皮,摆摊的商贩,倒退的人影,镇上的烟火气不断映入眼中。

    她只记得车身有些摇摇晃晃,自己跟程芯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她眯了几眼,怎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阿姐,你醒啦!”程芯两只小手支着下巴,凑在她眼前问道。

    “芯儿,我睡了多久?”

    程芯摇摇头,“我不知道,大哥哥那会儿就说我们已经在镇上了,现在我已经看他在这儿绕了好多圈了……”

    “芫娘你应该,睡了有半个时辰左右。”林宗义听见后头的声音,替程芯回答了她的问题。

    从程芯说她睡着那时还正在来镇的路上,到了镇上见她没醒,他又顺着街巷悠悠晃晃转了几圈,估摸着是有半个时辰的。

    竟然睡了这么久?

    “到了地儿该叫醒我的……”哪里用的着在镇上绕圈子等她醒来。

    程芫呢喃自语着,只有离她近的程芯听见了,回道:“是大哥哥说阿姐你可能是累了,想让你好好休息,我才没叫你的。”

    程芫回头看了林宗义一眼,又凑近程芯耳边压着声低语,“芯儿,再有下回的话,就别听你大哥哥的了,你喊阿姐便好,免得耽搁时间了。”

    身后没了动响,林宗义转头瞥去,见姐妹俩在后边咬耳朵说着什么,他没再看,回头专心赶车了。

    “林大哥,咱们快去集市吧。”程芫朝林宗义说道。

    林宗义点头,驾着驴车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集市口。

    程芫先下了板车,在下边接着程芯慢慢滑下来,正要说走,却发现一旁的林宗义迟迟没有动作,疑惑地朝他看去。

    “林大哥,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驴车得守,要是买了重物提不动,等你们过来,我再去拿。”林宗义缓缓开口。

    他想着,闹市小巷里人多拥挤,赶着车去应当不好走,不如将驴车停在集市外的空地上放着,而这驴和板车又是借来的,被偷了不好,他要守车,便不和她们一起去集市了。

    程芫深知车对他们的重要性,点了头说道:“好,我和芯儿一会儿回来找你。”

    要走之前,林宗义又出声,用手指了指程芯,提醒道:“人多,看好她,还有钱袋,小心扒手。”

    出门在外确实应该注意这些,程芫点头应下:“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

    一走入集市,就能感觉周围闹哄哄的。

    街上拥挤,但姐妹俩的体型不大,避免了与行人的许多碰撞、挤靠。

    程芫紧紧牵着程芯的小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阿姐,好多人!咱们要先买什么呀?”程芯许久没看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了,有些兴奋地说道。

    周围太过嘈杂,程芫只隐约听见了她后面的一些话。

    牵着程芯来到一家店铺的台阶上,见这里没什么人,程芫这才松开了手。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张,是昨天写好的那张采购清单,就是她担心买东西的时候忘记这样那样的东西,这才写下来的。

    “咱们先去买些的东西,我想想……”

    程芫看了看清单,对程芯说道:“走,你先跟阿姐去卖调料的店铺瞧瞧。”

    四处寻找的关于“盐”字的标志,正巧看见盐铺的牌匾,姐妹俩踏了进去。

    见有客人来,店小二凑上来一脸笑意地招呼道:“小娘子稀客,可是来买盐?”

    “店家小哥,近来盐价如何?”程芫问道。

    “小娘子放心,不曾有跌涨起伏,仍卖五十文一斤。”

    以前下班得了空闲研究历史的时候,听说古代盐价金贵,今天从这店小二口中知道这盐价,倒是让程芫舒了口气,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贵。

    “店家小哥,我买得多可有优惠或是赠品?”

    店小二挠挠头有些为难,也没听说过谁家客人买盐还要赠品的,“小娘子,这…我做不了主,不如我将我们掌柜的叫来,您跟他说说?”

    程芫点了头,店小二急忙转进内室去了。

    小二哥找来时,盐铺李掌柜正在翻账册,看着愈发不景气的生意直叹气。

    “掌柜的,方才外头来了个小娘子买盐,想问您买盐是否打折或赠东西。”小二哥没进屋,站在门口的帘子后面说道。

    李掌柜一听便上了火气,对着小二说道一通:“哪家的盐客有这般要求!去去去,我这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还来给我添乱,告诉她既不打折也不送,要买就买不买就走!”

    小二哥委屈,嘴里嘀咕道:“又不是我问的,掌柜的您朝我发什么气,是那小娘子问的买得多有没有折扣优惠……”

    店小二说完,正要去大堂回禀客人。

    “站住!”

    小二抬步的脚一顿,放下脚转回身子。

    见李掌柜朝门口走来,小二以为是方才自个儿嘀咕的话被听见,惹怒了掌柜。

    “你方才说什么?”李掌柜掀开帘子问道。

    听掌柜的语气,店小二觉得有股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此时的衣裳都有些汗湿了,哆嗦着开口:“就…就那小娘子…说买得多…折…折……”

    “折…折什么折,你结巴什么,话都说不通了,行了,快带我去瞧瞧。”李掌柜横了小二一眼,催促道。

    小二领着李掌柜到大堂的时候,程芫仍站在原来的位置,只是身边的程芯有些急了,小声问道:“阿姐,怎么还没人来呀?”

    程芫正要开口,便听见小二喊了一声:“小娘子,我家掌柜来了。”

    李掌柜见厅里站了一大一小的人,就连大的也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些怀疑地跟小二打了个眼神。

    小二莫不是在哄他?说的客人就是这小姑娘?

    程芫牵着程芯朝掌柜走过去,“您是掌柜吗?我想问问买盐买得多……”

    “方才小二跟我说过了,小姑娘你确定是要买盐?”

    见程芫点了头,李掌柜又问:“买得多?是要多少?”

    “我想买十斤盐,可有折扣?”

    “噗哧”一声,李掌柜捋着胡须笑道:“你这小姑娘莫不是唬我,十斤怎能算多,不过也才一斗。”

    “请恕本店不周,不折不扣,只能以原价出售。”

    “这样啊,那好吧。”程芫牵着程芯转身,故作失望地大声说道,“哎,阿姐还说想找个店家与我们长期合作呢,看来,这家店是行不通了,小妹我们走吧,再去镇上找家更好的更愿意做生意的盐铺合作吧。”

    “小娘子,且慢!”

    李掌柜听她那番话实在有些刺耳,什么叫找家镇上更好的、愿意做生意的店家,他这李氏盐铺就算得上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了!

    又听她说什么长期合作,心想:十斤盐,蚊子肉也是肉,跑到店里的生意可不能被别家铺子给搅和了。

    刚才程芫本就是故意说的那番话,想试试这盐铺掌柜上不上套,哪知还真把她叫住了!

    她回头,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问道:“掌柜,您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李掌柜点头,向她展了笑意,随即吩咐小二看茶。

    “小姑娘,方听你想谈合作,不如我们喝杯茶细聊片刻,万一你与我这盐铺有缘呢?”

    刚进一间接待商客的屋子,小二便把茶水端上来了。

    见程芯的位置也摆了一杯茶水,程芫担心茶水对小孩子身体有影响,于是向店小二开口道:“小哥,劳烦你换杯白水给我小妹,多谢。”

    等换好白水,程芯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商谈也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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