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全停住了,又惊又疑地瞪着悠世爱。见后者低垂着头,穿着普通的黑色长裙,长发披肩,一副低眉顺眼的良家妇女模样,就放松了警惕。悠世爱的眼睛埋在阴影里,开口就是语出惊人:

    “打扰各位了,请问你们是鬼杀队的吗?”

    见对方全是不知所言的慌张模样,悠世爱便不依不饶地说下去。

    “抱歉,我情绪太激动了,有些唐突。我幼时家中遭到了鬼的侵袭,是鬼杀队救了我们,对此我一直感激不尽。后来我成了家,日子一直很平安快乐,直到前些日子鬼又袭击了我们家,杀了好多人,我丈夫受了惊吓,整日精神恍惚,那时我恰好不在家…它们还绑走了我的女儿…我认得你们的制服,所以就来求你们了,抓到那些鬼,救救我女儿吧,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说着,她把头垂得更低了。这番话虽然说得毫无情感,但语调平板也不失为一种表达绝望的方式。约瑟夫见悠世爱一口瞎话编得行云流水,在一旁暗暗敬佩,惊为天人。

    鬼杀队的几啰喽见对方说至“伤心”处,似有涕泪泗流之势,急忙乱七八糟地开始安慰。

    “原来您是那座宅子的女主人啊…夫人,不要担心,天有不测风云…我们今晚就能帮您追回女儿…”

    悠世爱依旧低着头:

    “等到今晚,她估计早没命了…你们是有一类能力强的人叫柱吗?可不可以请_他们帮忙,好快些…”

    “这附近还有不少凶案,炎柱大人多半在别的地方忙,无特殊情况不能打搅他的…夫人,非常对不起…”

    那人不安道,瞥着悠世爱的脸色,像是担心她会突然崩溃大哭似的。

    “其他人也不行吗?”

    柱都很忙,我们平时很难见到,而且…”

    那人尴尬地挠了挠头,不敢看悠世爱的眼睛,”…他们通常都分散在不同的地区,处理当地事务,只有偶尔回到总部,所以现在叫他们来,他们短时间也赶不到啊…”

    短暂的静默。悠世爱微微欠了欠身,依旧低垂着头。

    “不好意思,我刚才冒味了,”她平静道,“我还有事,先告辟了,多谢几位的帮助。”

    等那几个人彻底消失在了巷子尽头,悠世爱才抬起头走路。她从香袋中搜出叠零钱,转身向小吃街走去。

    “你刚才是想干什么?”

    约瑟夫从后面追上来,一脸的不解。

    “我是想打探鬼杀队日常的运作方式,以制定出一个消灭它的方案,”悠世爱摆弄着手中的纸币,漫不经心地说,“目前来看,最高效、合理的方案就是我们两个中的一个,充当内奸潜入内部,借一个机会把他们聚集到一起,然后一网打尽。当内奸并不是因为力量不足,而是这么做更快捷,便于操作。

    约瑟夫顿时大惊失色

    “我我,我…我可当不了内奸!我什么都不…”

    “你当然不行,我这么说只是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悠世爱冷冷道,没看约瑟夫一眼。后者拉了一脸黑线,讪讪地不再说话了,幽怨地瞪着小吃街两旁五光十色的招牌。擦拭干净的玻璃橱窗后,金黄酥脆的炸货整齐地摆放着,各色的酱汁均匀地盛在小桶中,在一旁摆成一列,映得不大的橱窗中暖融融的一片。悠世爱毫不迟疑地买了数大包油炸食品,又在一家爆红的茶饮店门口排了一个半小时买了一大桶奶茶。

    “有这时间,你早把那几个什么柱杀掉了。”约瑟夫抱怨道。

    “你忘记了【规则】杀他们的时候必须有鬼陪同。那就意味着,我们只能晚上行动,另外,这些人平时分散的时候,位置极难确定,行动起来也很麻烦,而且易过早地引起对方的警惕,一旦如此,事情就棘手了。”

    约瑟夫张口还想争辩什么,可悠世爱并没有给他机会,一捶定音道:

    “就这么定了,你说什么都没用。

    其实悠世爱很清楚约瑟夫根本不是在关心作战计划是否正确,他只是想早点把事糊弄完罢了,但是她懒得说穿。

    天色渐渐暗了。

    太阳稳不住身子似的,从天幕上控制不住地向下滑落,最终落入了荒凉的虚空。夜离了光的管控,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一处幽暗无人的街角,猗窝座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瞪着地面,紧抿着嘴角。约定时间已经到了,但别人还没来。他在心中回忆着昨夜发生的种种,越想越觉得这个任务十分可疑。

    他实在弄不懂那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派两个上弦来协助一个猎鬼人,目标还是消灭鬼杀队!就算那名女子熟练运用呼吸法是另有隐情,一个人类想和鬼一起消灭鬼杀队也太不可信了。何况她神神秘秘的,什么也不肯透露,令人起疑。另外,那人一向轻视鬼杀队的力量,既然如此,又为什么派两名上弦来摆平一个自己完全看不起的队伍?如果自己有一个可靠的同伴,他还可以和对方交流自己的疑虑,可对方是童磨,那就…

    突然,悠世爱左手拎着几个大袋子,右手提着一桶奶茶,一副懒散的样子,出现在了前方,旁边跟着高高兴兴的童磨。

    “我在路上碰见了爱酱,所以我们就一起来啦!”他笑着说,一只手放在悠世爱的肩上,“不过我们走得慢了一点,所以晚到了,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猗窝座没理睬他。悠世爱看了看他们两个,随后一脸淡定地开口道:“我们今晚恐怕要稍微耽误点时间了,我的助手…算了,徒弟,不见了。

    出乎意料的,另外两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显得有些茫然,

    “什么徒弟?”

    猗窝座警易地看了看她,以为她想要什么花招,同时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爱酱还有个徒弟啊,好有意思,哎,不过我好像一次也没见到过呢。”

    童磨放在悠世爱肩上的手抓紧了,又长又尖的指甲抠着她的衣领。他身子往前探了探,歪着头冲她微笑道:

    “徒弟对爱酱是很重要的人吗?徒弟不见了,爱酱一定会很担心害怕吧?

    悠世爱摇了摇头:

    “你们昨天已经见过他了,怎么都毫无印象…不说也罢,我那个徒弟毫无用处,但如果弄丢了他…”她叹了口气,似乎想说照顾他也是职责的一部分,”…反正,中午他去了游郭,到现在也没回来。

    一阵尴尬的静默。

    “如果只是他丢在游郭了,我不会拿这件事打搅大家。但我今天下午调查到,好像一名你们所说的“柱”突然改变了计划,要夜里到游郭调查。我徒弟一旦闯出什么乱子被他发现,我们的计划和行踪都会暴露,所以得赶快把他找回来。保险起见,我需要一个人陪我进去,一个在外面放哨,谁…”

    “我!我!我想陪爱酱去游郭!我!我…”

    悠世爱话还没说完,就被上蹿下跳的童磨打断了。她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并看眼猗窝座。

    “我放哨。”他厌恶地瞪着还在聒躁的童磨,说道。他巴不得有个机会离这人远点,顺便再利用空闲时间想想今后的对策。这名女子来历不明,不得不防…

    如果自己的搭挡是其他鬼,他一定会提醒对方留神,可童磨就算了。

    事实上,要是童磨死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潮而闷沉的夜,屋中的空气比外面的还要粘稠,裹得人透不过气。

    无惨坐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眼睛直直她盯着窗外。继上次悠世爱一事后,他又一次感到情怒非常。刚刚他得知,就在这附近,有一名他认为很优秀的下弦被斩首了。先是那个叫悠世的女子,然后又是下弦被斩首,让他感觉到隐隐的不安…自己可是活了数千年,无法被杀死的存在,不是几个蝼蚁似的人类能威胁得到的…

    那名将下弦斩首的柱级猎鬼人今晚要去游郭,他得亲自和潜伏在那里的堕姬谈谈.....

    突然,悠世爱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响了起来,他那半个人影都没有,那声音像是空气发出的一样。

    这都要怪他被迫和悠世爱签订的契约。签了契约的两个人可以随时建立起一个稳定的连接,隔空对话。这他一开始是反对的,可后来发现可以借此监视悠世的行动,也就不说什么了。

    “鬼舞迁先生,我们今晚的行动被迫延误了,我的助手在游郭失踪了。”

    无惨感到一阵幸灾乐祸,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是你让什么鬼抓的他吗?

    悠世爱十分突兀道,一点没有避讳。

    “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他冰冷冷地回答道。悠世爱没有再应答,直接断开了联接,空气依旧静悄悄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原来她找自己就是为了问这么一句话,人类果真是无聊透顶。窗外的月光愈加明亮,他该动身了。

    悠世爱在去游郭的路上开包了数袋油炸小食品,吃得满手都是,然而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大概就是垃圾食品的魅力。

    由于人类食物的气味令鬼作呕,连童磨都不敢离她太近,可又闲得无聊,只好在后面“爱酱爱酱”地叫,弄得其余两人烦不胜烦。

    “他是怎么回事?”悠世爱忍无可忍,扭头问猗窝座道。这两个人本来是关系不和的,但当都处于童磨的不断骚扰下时,就奇异地结成同一战线了,“我才认识他不到一天啊。”

    “他就这样。”)

    “别人是怎么受得了的?他要是对谁都这样(“爱酱!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呀?”)

    早就…”

    “爱酱你为什么不理…”

    “他不是一直这样,我觉得他是想…”

    “爱酱,爱酱…”

    “想什么?”

    “.....想吃了你,这样他就能…”

    突然,三个人都不说话了,悠世爱和猛地安静下来的童磨都睁大眼睛看着猗窝座,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敌起来。

    短暂的静默后,悠世爱想了想,斟酌片刻后极其真诚地说道:

    “我原来对鬼不是很了解,但见过鬼舞迁先生和你们以后,我想问…鬼是不是都脑子有病?”

    自此路上再无“爱酱”的叫声,两鬼一人,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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