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默苍黎从梦中惊醒,他梦到自己的阿姊倒在血泊中,下半身已然化成一条长尾。四周围了好些个老者,他们神色漠然,毫无救助之意,仿佛在看一条待宰的鱼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阿姊失去生机,身躯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最终只剩下一颗蛟珠还留在原地。无尽的痛苦萦绕在他身边,这个梦真实到醒来之后默苍黎还依旧睁大着眼,望着他阿姊消失的那个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国舅爷,你魇着了”

    霍安那破锣嗓子一出声,默苍黎马上就回了神。这声音虽然难听,但不得不都说确实很有效果。

    “别叫国舅爷了。这个国,往后怕是不复存在了。”

    想想如今的天宁城,看看这如今的处境,一切都与原来大相径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大家慢慢偏离正轨。

    “国舅爷,国家不可无主,否则有些东西会趁虚而入。”

    经霍安这么一点,默苍黎脑海中有些念头一闪而过,眼中划过一丝精芒,他看向霍安的眼神与之前不同了。

    “将军府的侍卫果真不简单。”

    “国舅爷谬赞,属下只公子一人的侍卫。”

    “哈哈哈!你倒是个忠心的!”

    霍安点头回应,没有再言

    “这会儿我也睡不着了,下半夜就由我来守,你休息一下”

    霍安摇了摇头,而后看向身侧自家那睡得不是特别安稳的小公子,又给他掖了掖被子。默苍黎明了,也没有再劝人歇息。转眼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小子,大的那个睡相还算可以,小的那个就睡的四仰八叉,一只脚还搭在他哥的肚子上。再看看另一边的沉家小公子,躺的四平八稳,那侍卫把被子压得也挺好,不然说不准就全被自家那个小儿子卷走了。

    “霍安,休息。”

    此时的小墨川已经醒了,嗓子还有些沙哑,眼中却一片清明,方才两人的对话他也听了有一会儿。

    霍安没有接话,转头看向自家小公子。小墨川见人不为所动,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命令”

    “是”

    “你躺下休息,我有事要找国舅爷商谈。”

    小墨川起身披了一件外袍,确认霍安如实躺下后,与默苍黎走向后厨,搬了个长凳坐下。

    “小将军想说什么”

    默苍黎看着这位护国将军府家的小公子,虽是与自己大儿子年纪相仿,但总觉得能从他嘴里听到些惊世骇俗的话。毕竟民间传闻,这位是个离经叛道的主。

    “国舅爷,明日启程,你打算如何安排这一老一小。”

    这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最好的办法是他们先出去,然后再找人进来营救。但能不能按原路回去找到人就要另说了。

    “国舅爷,你们常住皇城,故而有些交情,但我与他们并不相熟,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瓜葛,所以我不会去管他们的死活。”

    “不过,我可以带走那个小的,就当是还了今晚借宿的人情。”

    这番话没有问题,但是让默苍黎放弃苏老爷子,他做不到。如果可以,他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出去。

    “国舅爷,当下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想想随风和逐云,你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照看别人了。”

    “小将军,你说的没错,但是苏老爷子他……”

    “你们在商量呢。”

    苏老爷子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两人顿时惊觉起身。

    “别紧张,老朽这个时辰过来就是为了跟你们说这事儿的。”

    苏老爷子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拿着蜡烛,身后跟着霍安。小墨川瞥了一眼,没有接话。默苍黎上前将人扶着坐下。

    “不知老爷子有何打算?”

    “当年,我跟你爹,还有老沉,那也是过命的交情,你娘和你爹还是我们几个撮合的。”

    此话一出,真真是惊呆了一众人。

    “所以您知道我爹他……他……”

    “他是蛟龙,没有错,你们看到的都是真的。而且当时只差半步就能化为真龙。”

    苏老爷子顺势接过了话

    “当年我们几人的相遇也是十分奇妙,你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初遇会是在青楼后院的池子里。”

    这苏老爷子说的话,真是一句比一句惊人。小墨川不禁挑了挑眉,没想到他爷爷年轻时候挺会玩,看不出来啊。默苍黎也抽了抽嘴角,在思考这个事情要不要回去告诉他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你们这表情就知道你们想差了,我们去青楼可不是流连花丛的。陈年旧事就不提了,我这个时辰过来找你们,是为了告诉你们平安出去的办法。”

    !!!!!

    “小酒这个时辰睡得最沉,出去之后希望你们能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照拂一二。”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应,苏老爷子也不急,老神在在的坐着。他们不应承,他就不会告知出去的方法。默苍黎自己就有两个不省心的孩子了,再多一个他肯定顾不过来,而小墨川则是觉得带一个孩子有些麻烦,而且还是一个跟他之间有那么点小过节的孩子。

    “这个阵法需要有一个人守阵,不然老朽也不会把小酒托付给你们。这个酒坊已经封锁,你们出不去了,没有别的选择。”

    闻言,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孩子虽然调皮了些,但很懂事,走之前我会交代清楚,他必定不会哭闹的。”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此事便有了定夺。

    “我们会带走,但若哭闹惹事添麻烦,生死勿论。”

    最终小墨川答应了下来,虽然是麻烦了些,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

    默苍黎满眼的感激,原本他都打算要应下了,毕竟沉家小公子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而他可以算得上在场唯一一个能做主的大人了。这么一想,总觉得他们这些大人趁着人家长辈不在欺负小辈。可他确实不能再多带一个了。

    “老朽不胜感激!放心,出发前我定会让他日后安安分分的。”

    “好”

    众人意见一致后就回去歇息了,不料小随风直愣愣的坐着,默苍黎试图想解释些什么,但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在院子里看月亮”

    ……

    “爹,你的借口好烂”

    被自家儿子拆穿,默苍黎觉得十分尴尬,恨得不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都听见了,刚才已经把门窗都试过一遍了,手刚碰上去就会被弹开,确实出不去。”

    “没错,不然我当时也不会应下。”

    小墨川此刻也用手碰了碰窗户,一道白光闪过,指尖有一丝微麻,窗户纹丝不动。

    “公子,莫要尝试了,小心有危险。”

    霍安闪身而来,隔开小墨川和窗户的距离。

    “没事,要是真有事,随风就不会安然无恙得坐在这儿了。”

    小墨川捻了捻手指,随即走到临时铺的铺盖边抄起被子就打算要继续睡了。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一盏茶的时间你是让小风去尝试能不能把门窗打开?”

    默苍黎这会儿才有所反应。

    “您以为我是再等什么?”

    “这……”

    小随风看不下去了,马上跳出来解释。

    “我跟他是在门框边上对视上的,那儿不刚好是个暗角么。”

    “你俩对视一下就互相了解要做什么了?”

    默苍黎不能理解,实在是不能理解。俩孩子之前也没什么交集,这默契哪儿来的?

    “是啊,这不很显而易见么?”

    “没错”

    小随风和小墨川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只有默苍黎还在想不明白。

    “好啦,爹,赶紧睡吧,时辰不早了。也别守夜了,大家一起睡,我看这也挺安全。”

    “霍安,你也睡。”

    不等人回答,两个孩子都盖着被子睡下了。只剩默苍黎还在凌乱着,连霍安都躺下了。

    “行吧,明日再说,睡觉!”

    第二日几个孩子是被一股香味勾醒的。几人迷迷糊糊醒来,只见霍安端着一口石锅,香味就是从这口石锅里飘出来的。默苍黎手里拿着几个碗筷,亦步亦趋得跟着,脸上是说不尽的茫然。他没想到这人还会做早膳,闻着还挺香,味道应该不会差。

    “墨川哥哥,你家的侍卫都是这样的?出去以后能不能分我一个!”

    小逐云盯着石锅口水直流,他看霍安都觉得眉清目秀了。墨川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得一个清亮的童声从后方传来。

    “好香好香好香!你们在吃什么呀!”

    小卿酒掰开围在一起的众人就看到了昨天打他屁股的那个坏人,他顿时觉得这个锅里的东西也不是那么香了。

    虽然他们被困在这里,可这一点都不影响这几个孩子的胃口。苏老爷子起得早,此时也坐在了空桌旁等着分食。卿酒虽然心里嫌弃,但身体却很诚实,挨着自个儿爷爷乖乖坐着。等石锅一开,一股热气冒出,香气飘了满屋。定睛一看,只不过是普通的菜粥。

    小卿酒皱着眉头看了看那绿呼呼的青菜,很想说自己不爱吃青菜,他想吃肉。以前厨房做粥里面都会放肉糜的,这回却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说这种话,那明显就是不懂事了,会让大家讨厌的,他自己也会讨厌自己的。所以即便他再怎么讨厌青菜,也依旧喝了一口。他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真的很好笑,但此刻并没有人注意他,大家都在默默喝粥。

    一口下肚,小卿酒发现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吃,不敢相信的又喝了两口,然后抬头看一眼霍安,又低下头再喝两口。不得不说,霍安虽然长的不是很好看,但做的粥是真好喝!

    “我去刷碗!我爷爷有话跟你们说!”

    小卿酒等大家吃完,横扫桌面,拿着一摞碗就跑了。苏老爷子拄着他的手杖,示意众人跟上。大家跟随苏老爷子来到酒坊的阁楼,里面黑的很,直到老爷子用拐杖点了某个地方,顿时屋内泛起莹莹蓝光。这屋子不大,约莫着也就六尺高,四面全是书架,散发出光芒的是墙壁上类似鳞片的物件,做水滴状,还透着些许彩光。最近不合常理的事物见多了,众人也开始慢慢接受,只是稍微惊讶一下,就恢复了平常心。倒是小逐云很好奇,想要上手去摸一摸,立马就被他哥拦下并且瞪了一眼。无奈他只好作罢,但眼神还是在那个亮闪闪会发光的物件上,半点都不移开。要不是小随风拦着,他绝对会去挖一块下来研究一番。

    “老实点,待会儿别乱动,别乱说,跟紧我和阿爹,听见没?”

    小逐云被自己兄长教训了一顿,乖顺得点了点头。但若是这番话由自己阿爹来说,那他多少是不会听进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听兄长的话,从来都不敢忤逆,总觉得反抗兄长会比反抗阿爹后果跟严重。

    见自家弟弟十分懂事,小随风非常满意,此间他和小墨川又对视了一眼。这些默苍黎都看在眼里,他又开始琢磨这俩小子是不是又交换了什么暗语。

    苏老爷子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直到小卿酒的到来,他才堪堪翻出几张泛黄的纸。

    “来,你先看着,我再找找。”

    小卿酒接过自家爷爷递过来的纸,有字有画,密密麻麻,有些字他还不认识,看得他脑壳疼。

    “爷爷,这是什么?好多啊,可不可以不看?”

    让他看图可以,让他看字真的马上就能睡着。

    “不可以!必须看!还要背下来!”

    苏老爷子转身手里又拿了几张纸,加上小卿酒手里的,约莫有个几十张的样子,让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背下来,确实是强人所难。

    小卿酒头一次见到自家爷爷这么凶,只能撇撇嘴老实得背,字不认识,他可以看画啊。众人也凑上前看了一眼,发现只是单纯的纸张,上面并无任何字画。小逐云的疑问都到嘴边了,可转眼就想到兄长刚才的叮嘱,愣是憋住了没说一个字。谁知转头自家爹爹就脱口而出。

    “这上面没有字啊?”

    “这么多字呢!”

    小卿酒不服,举着那一打纸就在默苍黎眼前晃悠,手指还在上面指指点点。默苍黎看得眼花,直接拿了过来近距离看,但不管怎么看愣是看不出一个字。小逐云也抵不住好奇心,凑上前看了一眼,确实没看出什么。

    “哈哈哈哈哈!别看了,你们是看不见的,只有我们苏家人才能看到上面的字画。对旁人而言就是几张老旧的白纸而已。”

    苏老爷子拿回纸张,又丢给了小卿酒,示意他赶紧背。

    “爷爷,这到底是什么呀,我为什么一定要背下来,这个真的好难记,我只会看图,而且还看不明白。”

    小卿酒试图说服自家爷爷,不要背了,真的好难。

    “小酒啊,爷爷也是不得已,本想着等你及冠之后再把这个无字酒方传给你,但眼下已经来不及了,能记多少记多少,你们必须在午时离开。”

    苏老爷子摸着小卿酒早间起床还未梳理的杂乱的头发,眼中满是不舍。

    “什么意思?爷爷你不一起吗?我不要离开你!小酒要一直和爷爷在一起!我不走!”

    小卿酒把手中的纸一丢,一把扑进自家爷爷怀里,他才不要离开爷爷!

    “小酒,以前不管你做什么事,爷爷都可以纵着你。但这次你必须听爷爷的!这里一共十个酒方,功效,材料,包括哪里可以找到这些材料都记得清清楚楚。等到你能把这酒方全部熟记于心时,你就可以打开传送阵到爷爷身边。爷爷等你来接我。”

    “真的?没骗我?”

    小卿酒红着眼眶,从自家爷爷怀里钻出来,似是方才哭过。

    “爷爷怎么会骗你”

    苏老爷子揉了一把自家孙子的小脸,肉乎乎的,以后就揉不到喽。

    “好!我背!爷爷你一定要等着我!”

    “哈哈哈!好!爷爷等你!我们小酒最有出息了!爷爷相信你!”

    爷孙俩达成了共识,又开始其乐融融。

    “所以为什么要现在就开始背?而且午时必须走?”

    默苍黎刚才听明白了,那是人家的秘方所以他们都看不见。但也没有完全明白,孩子才四五岁,字还没认齐,这就开始背了?也不用这么急吧?

    “酒方就是传送阵,我已牢记于心可以开启,但这些方子小酒需要带走,他还没有和酒方建立联系,所以必须起码要背一个方子下来,得到无字酒方的认可,你们才能走。”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昨晚他们没有答应带上小卿酒,那么今天他们就会被困在这里,一个都走不掉,还好昨晚应下了。

    苏老爷子的小心思已经没有功夫去管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监督小卿酒背完一个方子。

    “只需要背材料吗?”

    小墨川也拿起一页纸翻看了起来,确实无字。

    “剂量和功效也需要,材料的出处和图暂且可以不记。”

    苏老爷子从中抽取一张递给小卿酒。

    “你就背这个。”

    “这可长了,我就认得一二三这些数字。”

    小卿酒头都大了,但还是接过了纸张默默研究。

    “苏老爷子,你且教他背,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带走的物件?我们可以帮忙收拾一下。”

    默苍黎觉得他们这些人看不到纸上的字,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先收拾收拾。现在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到时用过午膳就走。

    “你们带些干粮,水和防身工具,我不知道这个传送阵会把你们传到哪里。可能会受这墙上鳞片的影响,传送到冥海附近。苍黎,这是你爹带来的鳞片,他来自冥海。”

    苏老爷子收了收剩下的酒方,只留着小卿酒背着的那一张,其余分成了五份不等,连小逐云拿到一份。

    “还请各位帮忙保存,必要时可以就地销毁,万不可落入贼人之手。我怕小酒留不住,拜托了!”

    “可是销毁不就……”

    小逐云脱口而出,立马就被他哥捂住了嘴。

    “无碍,我活到这个年岁也够了,只是不能亲眼看着小酒长大。”

    苏老爷子满是慈祥地看着前方的小卿酒埋头苦记。

    “对了,恰好我这儿还剩一坛,你们都来尝一口,尝完就会知道这酒方的厉害之处。”

    也不等众人拒绝,转头就掰开一堆藏书,从里面掏出一个冰白瓷的中型酒坛,然后又从某个角落里掏出一套酒具,给每个人都倒了点。

    “来来来,快喝,小酒也先别看了,过来喝。放心,这酒不醉人,小酒从小就喝,现在就剩这一坛了。”

    很好,众人已经脑补出年过半百的老翁用酒喂养刚出生的幼儿,这场面着实有些不敢想。

    小卿酒一听不用背了,迈着小步子就跑来了。

    “喝吧,这就是你刚才背的那个酒方酿出来的酒,可以洗经伐髓,排出身体中的毒素,小酒从出生就开始喝,一般的毒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他们的认知再次被刷新,酒还能有这功效?默苍黎和霍安先喝,让几个孩子等等。一口下去只觉得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然后全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皮肤上渐渐泛出黑色的杂质,然后两人十分迅速地跑向茅房。

    “哈哈哈哈哈!他们俩年纪不小了,改变体质可能需要受些罪,你们还小,最多待会儿洗个澡。”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都在犹豫,这个酒看着好像不难喝,但这效果……

    “啊呀!你们就不要再磨蹭了,可好喝了!要不是你们是我大哥和大哥的兄弟,我才不会同意让爷爷分给你们!来!干!”

    小卿酒跑上前,给他们三个都碰了一下杯。然后一饮而尽,很是豪爽。以至于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喝显得小家子气了,于是也跟着一口闷,大不了也跑茅厕。

    不过,就像苏老爷子说的那样,他们可能只需要洗个澡。黑乎乎的杂质从他们的皮肤渗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不可思议的事已经经历很多了,似乎也不差这一件。

    最先从茅厕出来的是霍安,可能由于常年习武的缘故,他的体质比默苍黎好那么一点。他出来一看,自家公子和默家两个小少爷都成了黑乎乎的小泥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好黑啊!”

    小卿酒在一旁笑得满地打滚。

    “你酒方背完了?若是耽误行程,你的下场会很难看。”

    听完小墨川这番话,小卿酒的笑声戛然而止,立马跑去背酒方。阿爷可能只是嘴上说说,但这位那是真打啊!

    “好了好了,你们快去洗洗,我盯着小酒在这儿背书。没有换洗的衣裳可以先拿被子裹着,生个火把衣服烤干,时辰也差不多了。”

    众人被苏老爷子推出门外,身上黑漆漆黏糊糊的确实也不好受。霍安负责生火,默苍黎打水,先把热水烧起来,然后挨个儿洗澡。洗完的就裹了被子搓衣裳,搓完放到火堆边上烤着。这么一会儿个把时辰就过去了,阁楼里也不见有人出来,大家应付着吃了两口,默苍黎就拿了几个包子到阁楼上去了。还没来得及敲门,一老一小刚巧出来。

    “结束了?”

    “不,还差那么点,这小子材料,剂量,功效都能记住,就是记不住这酒的名字。”

    苏老爷子很是头疼,顺手拿了个包子啃了一口。小卿酒也踮起脚拿了一个狼吞虎咽起来。

    “没事,这不还有半个时辰么,够了够了。”

    默苍黎一边劝慰,一边让小卿酒慢点吃,苏老爷子又叹了口气。

    “你是不知道,我一个时辰前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时辰?!!!”

    默苍黎那嗓门一吼,下面那些等着的全听见了,纷纷跑了上来。

    “爹,你怎么了?什么一个时辰?不是说还有半个时辰吗?怎么变一个时辰了?”

    小逐云冲上来就是狂轰乱炸般问了一堆,结果就是挨了自家兄长一顿揍。

    “爹,别理他,发生什么了?”

    默苍黎把当下的问题说了一遍,众人都沉默了,纷纷看向还在啃包子的小卿酒。不知该夸他聪明还是笨。那些复杂的东西记得还挺快,但简简单单一个名字却记了这么久还没记下来。

    “冒昧问一句,这酒叫什么?”

    小墨川想知道这个一个多时辰还没背出来的酒名到底叫什么。别说他了,众人都很好奇。但毕竟是秘方,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听。

    “这酒叫‘寒潭’”

    感觉好像……很普通?大家十分不解。

    “小酒对‘寒’这个字没有什么概念,他只知道冷,冰,凉,冻之类的。”

    苏老爷子也很是苦恼。

    “极冷不就是寒?”

    小墨川也没法儿理解有人对‘寒’没有概念。

    “那为什么不叫‘冷潭’?”

    小卿酒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小墨川瞬间就抄起了霍安的剑,直直向着他。说是迟那是快,默苍黎一把将自己两个孩子护到身后,苏老爷子也是挡在自家孙子前面。

    “不用紧张,让那小子过来,我不伤他。”

    话是这么说,但手中的剑却并未收回。苏老爷子是半步都不肯让,僵持之下但凡是小卿酒自己走了出来。

    “我知道‘寒’的感觉了。可以准备出发了。”

    “很好。”

    是了,惊恐,胆寒,亦能称之为“寒”,小卿酒觉得如果他没法儿在午时前记住,眼前的人真的会给他来一剑,这个感觉确如“寒潭”只不过,“寒潭”的“寒”是酒寒,而这则是由心而生。

    小墨川把剑递给边上的霍安,这主仆二人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

    “吓死我了!你喝了我的酒就是我兄弟了,下次不许再拿剑指着我!特殊情况除外!”

    小卿酒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似乎也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余下的众人都松了口气。没人受伤,酒方也都背下来了,万幸万幸。现在离午时还有半刻,刚好来得及。

    苏老爷子带着众人走到那布满鳞片的阁楼内,开始闭上眼睛,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方才有一瞬,让他觉得把自己孙子交在沉家小子手中是个错误的选择,但后来仔细一想,或许没有比沉家小子更好的选择了,虽然做法是极端了些,可在这种情况下能想到办法已是不易。一切,就随天意吧!

    众人脚下渐渐浮现出一个光圈,小卿酒得爷爷交代,看到这个光圈就开始在心里默背刚才的酒方,一遍两遍三遍,爷爷说光圈没有覆盖全身之前都不要停。花了半盏茶的功夫,光圈才堪堪覆盖。就在覆盖所有人的那一刻,白光一闪,众人消失,苏老爷子则还坐在蒲团之上嘴里默念着什么,始终没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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