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玉像只花蝴蝶穿梭在整个场馆里,他是天生的交流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份本事他发挥得炉火纯青。

    有人谦卑他就居高临下,有人高傲他就伏低做小。心里的火种愈发旺盛,与之相匹配的,还有他层出不穷的手段和迅速成长的能力。

    迎面走来何百伊和他的父亲何伟峰。

    姜安玉原地站定,不等声色地等着他们过来。

    何伟锋搓了搓手,外角眼挤出了皱纹,摆出来恭敬的面孔。曾何几时,他也是这样等着姜安玉过来同他交谈。

    但是生意场上嘛,瞬息万变。人家靠着身份摇身一变就要压他一头。

    何伟锋心里坦然,大家都是聪明人,谁都说不准以后的事情会怎么样,这小子摊上个好爹,自然是要摆上几分谱子。

    他示意何百伊往前几步,何百伊收到爸爸的暗示,有些踌躇着往前。她在家也算是富养出来的,没有说众星捧月的程度吧,也没什么人下过她面子。以往爸爸带她去见什么叔叔的时候,那些叔叔都慈爱地将欣赏的眼光投向她。他们夸她脸小,说她腿嫩。只是她不太适应他们的触碰,总感觉怪怪的。

    姜安玉是她见过最年轻也是最帅气的,可是他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用冷漠的眼光瞧着她,没有一点温度。

    爸爸以前说姜安玉是土里的泥点子,没见有什么世面,现在又说他用处很大,能为哥哥的公司帮上忙。

    何百伊被姜安玉的目光钉在原地。

    姜安玉像之前一般把目光从她身上挪走,转而用厌嫌的眼光审视着何伟锋。

    “我说过,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直接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射向何伟锋,刺破了和平的表现。何伟锋谄媚的嘴角僵了一僵,他没想到这么一个毛头小子,也敢用这种态度跟他讲话。

    “姜总,话可不能说这么绝啊。”他咬着后槽牙,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你那个哥哥不也进公司了?人家再没用,也是名正言顺的方家大少啊。”而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带点血缘关系的备选,方家要是更好的选择,就可以把你扫地出门,臭杂种还不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何伟锋心底冷笑一声,姜安玉最好是识相一点,这样对两家都有好处。很显然,人一旦拥有财富和地位就会拼命巩固,生怕自己掉回贫民窟里,无一例外。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差别,那就是他们是守护者,姜安玉是闯入者。

    姜安玉偏要不识相,他再也没有以前卑躬屈膝的影子,权势和财富让他的真面目显露,年轻的灵魂宣布道:“你放心,不会让你有站队的机会的。”胸有成竹地宣告完毕后,姜安玉举起没怎么动过的酒杯,酒水顺着何伟锋头顶留到那张虚情假意的脸。

    四周一片惊呼,何百伊大喊一声:“爸!”眼里是止不住的担心和爱护。

    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像只愤怒的小兽一样瞪着姜安玉。

    姜安玉慢条斯理地清理干净手指,把手帕巾丢在地上。

    女孩很有勇气,但是他讨厌和这种不聪明的人浪费时间。

    涌上来的侍者帮忙清理干净地面,周围的看客也都是人精,场会上一片窃窃私语。没有人冲上来打抱不平,大家都乐得看戏。

    姜安玉就这么畅通无阻地挺着腰板迈着长腿走了,身后传来何伟锋愤怒地低语,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

    出了口恶气,心里也爽快。

    这种心情在看到半靠在门口的谢稳喜时更甚,看起来像是在等他回去。他心底有种隐秘的期待,甚至懊恼刚才少听点何伟锋那番废话,早些来找谢稳喜了。

    谢稳喜心里则是沉甸甸的,她总是看不惯这世间的太多龌龊事。“喂,你没对人家小孩做什么吧?”她还是放不下心,用鄙夷的目光审视着姜安玉。

    姜安玉无妄之灾,委屈道:“我跟她都没见过几面,能对她做什么?”申冤过后,他心里还是不舒服,温温柔柔问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你天天都不想我一点好。”

    “嘁——”

    谢稳喜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压根不知道姜安玉就在刚刚和何家闹掰了。她想何百伊有这样一个的爹,不管姜安玉对她有没有意思,之后都会涌现出别人。

    看谢稳喜没有说话的打算,眉头皱着透露出纠结的神色,姜安玉知道她心里在想何建伟那对父子。

    “多行不义必自毙,何建伟也风光不了多久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把小女儿往别人身边送。

    “再不风光也还是何百伊的爸爸,这又改变不了。”谢稳喜固执道。

    姜安玉无奈:“牢狱之灾,无期徒刑。”

    谢稳喜抿起的嘴角终于上扬了,舍得把纠结在何氏父女的注意力放在姜安玉身上了。“你怎么这么有本事!”她轻拍了一下姜安玉的手臂,发自内心地夸赞。

    姜安玉听过许多费尽心思的阿谀奉承,没有一声有这么悦耳动听的,让人心里暖洋洋的,“满意了吧。”他抓着谢稳喜的胳膊稳稳地放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谢稳喜现在发现姜安玉怎么这么自来熟,老喜欢动手动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对我又没什么好处。”她往外边歪着身子,试图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

    姜安玉其实也没想那么多,他是看着谢稳喜的鞋跟太高了,害怕崴了脚。他钳着谢稳喜的大手没有丝毫动摇,像钢铁一样稳稳当当。

    谢稳喜发现不管怎么挣扎也逃不出这个小白脸的手掌心,她把身体的重心靠在姜安玉身上,结实的手臂还是纹丝不动。她也觉得这样省力不少,就随姜安玉去了,反正又累不到她。

    “诶,怎么就这么走了?”

    “不敢耽误您的下班时间。”

    ……

    姜安玉没有通知别人的打算,自己带着谢稳喜来到了豪车面前,没成想早早有一位不速之客等待在此。

    方杰英守在车门,脚下是一地的烟头。谢稳喜被烟味呛了一个跟头,她最烦有人抽烟了,臭得要命不说还会损害她的健康。

    “你倒是快活啊。”方杰英阴恻恻的,与姜安玉俊朗外表有些相似的五官却覆盖着一层邪气,在夜色里像一条毒蛇吐着蛇信子。

    谢稳喜不禁想起宋琼华那个女人,两人不愧是母子,都有着相似的气质。

    “这种不入流的聚会,也就你这种杂种会上赶着参加。”方杰英的功力还是没有他老妈的身后,嘴里说着恶狠狠的话,实际上嫉妒两个大字都快从脸上跳出来了。

    就差向所有人宣告:大家快来看,我好生气姜安玉有这么好的机会。

    这种羞辱实在是另一种变相的褒奖,让人只觉得可笑,姜安玉一脸诚恳:“确实没有什么价值,哥哥你要是不介意,现在可以接着替我去。”他顺手把烫金的邀约函塞在了方杰英怀里。

    方杰英气得跳脚:“谁允许你叫我哥哥的!”轻飘飘的邀约函像是个烫手山芋被方杰英丢在了地上。

    犹嫌不够瘾,方杰英还生气得踩上了几脚。

    谢稳喜绕过了这个精神不稳定的男人,心里犯嘀咕,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

    姜安玉也不打算再做纠缠,耸了耸肩,他熟练地发动车子:“不用理他,他的脑子没这么发育好。”

    系好安全带,隔着车窗男人不知道在大喊大叫什么,大概是“你不配”,“谁稀罕这个”的意思。

    “他从小就这样,倒是没什么大的坏心眼。”姜安玉淡定地踩下油门,送给男人一阵刮起尘埃的车尾气。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当你足够弱小的时候,发脾气都会变成别人眼中的可爱。

    当然,姜安玉不觉得一个头脑简单的男人有什么可爱的,他只觉得可笑,这点技俩也只能在他小时候骗骗他。

    谢稳喜观察着后视镜,不禁感慨道:“如果世界是都是这样弱智的白痴该多好呀。”哪还有什么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呢?充其量两个人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打一架。

    姜安玉喉咙溢出几声低笑,认同了谢稳喜的看法。

    “穿高跟鞋脚好痛啊。”谢稳喜抱怨道,虽然刚开始没有察觉到什么,没到一会她就感觉自己的前脚掌痛得不行,脚趾像被刀片刮过一样。“你们男的真幸福,只用套上正式的衣服就什么也不用管了。”谢稳喜斜眼瞄着正襟危坐的姜安玉,心里面有些愤愤不平来。

    凭什么自己就要遭这种罪,虽然是看起来漂亮了一点,但是又不能当饭吃。

    姜安玉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幼稚的指责,他保证道:“下次,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哪还有下次。”谢稳喜没有骨头一样地仰着脖子,被吸干了所有的精气蔫蔫哒哒的。

    姜安玉心神一动,没有作声,沉默地开着车。

    他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他感兴趣的太少,一旦有什么想要的就必须牢牢抓在手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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