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怀着忐忑心情踏上体重秤,看到数字的瞬间两眼一黑,难以置信地反复上下几次,把手腕的头绳,身上的睡裙,包括没存在感的耳钉都摘了。

    看着几无变化的那两数字,梁希像条死鱼似的倒在床上,翻身不能。

    挺长一段时间没称重了,因着还处于发育阶段的年纪,新陈代谢快,梁希在饮食上从未节制过。

    没想到胖了整整五斤,甚至过了百,这是她第一次过百,整个人都不好了。

    梁希不算高,一米六,并不要求过分瘦,九十五斤左右正正合适。

    晚饭没敢再吃,接下来的时间梁希零食也断了,在客厅腾出空地,瑜伽垫铺上,穿着运动装,认真跟着电视里的健身教练跳减肥操,动作卖力。

    余斯易从房间出来,打开冰箱取冰水,偏头望了一眼。

    之后回到房间,大剌剌坐电脑椅里,耳机挂上,“继续。”

    一阵激烈的枪战结束,赵胜宇忙不迭跑上前舔包,满当的物资,“好家伙,不愧是从基地出来的,这队人富得流油啊。”

    “嗯。”余斯易手下操作,换了把称手好枪,“抓紧,舔完得进圈了。”

    他们现在还在毒里。

    还好堵桥的车没被打爆,两人上车往安全区域开。

    赵胜宇一边操控着车一边分神问:“梁希在干什么啊?刚找她打游戏都不来了。”

    余斯易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人忙着呢。”

    赵胜宇:“减肥?”

    梁希那天晚上在三人小群里嚷嚷,最近的夜宵活动可以开除她了,她要减肥。

    “可不是。”余斯易轻一扬眉,“这会儿还在客厅跳着呢。”

    正儿八经地在减,晚饭、小零食,还有她最爱的冰淇淋、奶茶都没碰了。

    “能有效果吗?”赵胜宇说,“梁希连广播体操都跳不好。”

    余斯易脑海浮现梁希那歪歪扭扭,不怎么标准的动作,笑着靠向椅背,“谁知道啊,晚点你问问她。”

    赵胜宇前几天还来家里见过梁希,没发现她哪胖了,“好端端的怎么开始减起肥了,梁希就算胖也很可爱的呀。”

    梁希是圆脸,不是一眼惊艳的美人长相,但她皮肤很白,五官秀气,舒服且耐看。

    余斯易下巴轻仰,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听过一句话没?”

    赵胜宇:“什么?”

    余斯易:“一般不漂亮的女生才会被说可爱。”

    赵胜宇愣了几秒,无语地皱鼻子,“怪不得梁希老跟你作对,你这张嘴啊真招人恨。”

    他哪是那个意思。

    余斯易混不吝地轻笑,几下喝完冰水,瓶子拧成一小团,准确投入床边的垃圾桶,注意力重回游戏,瞳孔映着屏幕亮光,清澈透亮。

    余斯易:“往右边坡上开,房区有人。”

    “好。”

    胖得快,瘦得也快,梁希管住嘴迈开腿,折腾一个多星期,总算下了百。

    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快十点,走出房间,没在家里看见余斯易,梁希简单洗漱完,扎好头发,去厨房转了一圈,随后打视频给余斯易。

    那头好一会儿才接通,赵胜宇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梁希。”

    梁希没觉奇怪,在房间抽屉里拿出个小面包,“你们在哪?”

    “理发店。”赵胜宇下意识抓了一把自己短硬的头发,苦丧着脸小声说,“给我剪头发的理发师好像是学徒,你看,给我剪成了这B样。”

    梁希用水杯支着手机,撕开面包包装,表情没变,对他的呆板发型评价道:“还成啊,一看就是用功读书的好孩子。”

    说完就破功。

    赵胜宇脸更苦,“梁希,咱可以笑得收敛一点吗?”

    “哈哈哈哈哈哈。”梁希眼睛笑出泪花,建议他报警。

    真的丑爆。

    从小帅哥变成了那男的。

    梁希:“没事干嘛去剪头发啊?”

    “头发长到遮眼睛了。”

    赵胜宇无论再看多少眼,都无法接受自己的新发型,只祈祷长快点,开学的时候还能将就看,不然要丑到学校去,想想都窒息。

    “余斯易呢?”梁希有点子期待,“他剪头发没?”

    “正在剪。”赵胜宇从沙发里站起身。

    镜头跟着移动,翻转,入目是余斯易清隽的侧脸,一张巨大的深棕色围布挡住身子,理发师站在他椅子背后,手握工具修修剪剪。

    余斯易眼睛闭着,脸上落了些碎发。

    发型已露出个大概,清爽利落,看起来比赵胜宇的那个理发师靠谱很多。

    奚落人的算盘落空,梁希失望地拆了盒牛奶喝,“你们啥时回来啊?我好看着煮饭。厨房有昨晚剩的一锅莲藕排骨汤,我再炒盘番茄炒蛋就够吃了。”

    赵胜宇的父母忙工作,白天也不在家,平常不是吃外卖就是来梁希家蹭饭。

    余斯易睁眼,“还是等我回去弄。”

    “看不起谁呢?简单的我还是会做。”梁希道,“再说,我们仨的厨艺半斤八两,就别互相嫌弃了。”

    三人不约而同沉默了,都想起之前有次家里没现成的饭菜,他们在厨房里大展身手。

    梁希心说爸妈弄饭这么好吃,自己动手做一顿饭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她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天赋异禀。

    素菜都炒不明白,就敢直接切猪肉来炒。赵胜宇在旁边帮忙,厨房里锅碗瓢盆咣当咣当响,热油下锅溅出来时的害怕,分不清小罐子装的是盐巴还是味精,佐料火候完全没掌握度。

    一阵兵荒马乱。

    做出来的辣椒炒肉毫无卖相,梁希尝了一嘴,味道怪怪的。

    余斯易杵在厨房门口旁观他俩跟打仗似的做饭,看着梁希尝完菜后表情怪异,还忽悠赵胜宇说味道不错。

    他撸上袖子,“还得看我。”

    两个大土豆削皮后再切。

    梁希从案板上拈起一根块状的土豆,“这是土豆丝?余斯易你行不行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余斯易手下没停,粗细不一的土豆块堆起小山,“反正最后都是要进肚子的,味道好就行了。”

    梁希觉得他拽啦吧唧的自信似曾相识。

    余斯易事先在网上找了做菜教程看过几遍,手底下动作瞧着挺有大厨风范,至于最后的味道嘛。

    谈不上多难吃,但跟好吃也沾不上边。

    余斯易咳嗽一声,试图缓解打脸的尴尬,“那个什么...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赵胜宇就更不用说了,他曾心血来潮自己弄过饭,锅都烧糊了,煮出一盘黑暗料理。

    难搞。

    三个人凑不出一个厨子。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赵胜宇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剪头小哥专门端了果盘来致歉,他连讨要说法的想法都没了。

    等余斯易剪完出理发店,赵胜宇把手机还给他,“我们去那边买点鸡叉骨回去吃吧,好久没吃了。”

    余斯易问梁希,“你要不?”

    梁希坚定拒绝,说别想耽误她的减肥进程,她想再瘦点,要把小肚子瘦下去。

    余斯易嘴角轻扯,“呵。”

    呵个屁呵。

    梁希学着他的不屑语气,“呵。”

    半小时后两人到家,餐桌上一锅排骨汤,一盘番茄炒蛋,上面还点缀了些许葱花。

    梁希的“至理名言”:味道不行就追求卖相。

    别说,这一整,看着还挺有食欲。

    梁希让他们洗手吃饭。

    余斯易站在水槽前,视线往旁边取筷拿碗的梁希胸部简单一掠。

    还行,知道把内衣穿上。

    油炸过的鸡叉骨金黄酥脆,梁希甚至能想象到里面的肉有多嫩,她不着痕迹地吞咽口水,啃了一嘴排骨。

    熬汤讲究原汁原味,佐料少得可怜,平常觉得没什么,现在只觉得味道寡淡。

    减肥真是痛苦啊,尤其对于吃货来说。

    赵胜宇一个接一个啃得好香,梁希控制不住伸出罪恶小手。

    快接近袋子的时候,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拍开了。

    余斯易眉眼轻挑,“干嘛?”

    梁希:“就一个。”

    余斯易:“没你的份。”

    “还有那么多!”

    小气鬼,喝凉水!

    “在心里偷偷骂我呢?”余斯易淡淡觑着她,“你自己说的不吃。”

    啧,怎么还会窥心术了?梁希扫他两眼,无辜脸坐回椅子上。

    她哪知道自己这么没定力。

    鸡叉骨的钱是余斯易付的,赵胜宇没底气敢说分给梁希。不过他门儿清,余斯易也就嘴上爱逗她。

    这不。他手上的鸡叉骨还没啃完呢,余斯易就把他自己那袋挪去梁希面前。

    “吃吧吃吧,瞧你那可怜样儿。”

    梁希五官乱飞,做了个鬼脸。

    余斯易搁下筷子,盛了半碗汤喝,身子往后一靠,右手散淡地搭着椅背。

    对面的梁希吃得嘴角沾满辣椒粉,这些天肉没减几斤,脸上的笑倒是减没了。

    他心想,还是笑起来的时候看着顺眼。

    饭后,余斯易冲了凉,身上黏着一些碎发很不舒服,吹干头,换上舒适的白T灰色短裤就回房睡午觉去了。

    赵胜宇回了趟家也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带上没做完的暑假作业和梁希一块写。两人一个德行,把作业拖到临近开学。

    梁希家三室一厅,每个房间都安装了空调,就没有奢侈地在客厅安。

    余斯易没有关房门,梁希就把其它两个房间的门关上,搬了把立式电扇在茶几旁,风一吹,丝毫不热,还能节约电费。

    奋笔疾书两个小时,梁希扭了扭脖子问:“冰箱里有西瓜,吃吗?”

    赵胜宇:“吃啊,我去弄。还是对半切用勺子挖来吃?”

    “嗯。”吃着方便些也不会弄得到处是汁水。

    赵胜宇没两分钟就抱着半边西瓜折返,递给梁希勺子,自己用另一个。

    他挖着边缘的果肉,自觉把中心最甜的部分留给梁希。

    真不错啊。要换成余斯易,梁希还不得想方设法从狗嘴夺食。

    汁水在口腔中四溢。

    凉风下,清爽甜味充斥着房间,闷热夏天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一口冰镇西瓜了。

    余斯易一觉睡醒,趿着拖鞋从房里出来,黑色短发乱翘。

    沙发上的抱枕被甩去一边,他半躺上去,脑袋往后仰靠着醒神。

    梁希和赵胜宇仍伏在茶几上,笔尖频繁触在纸面发出细微沙沙声。

    梁希遇到不会的数学题就先空着,等赵胜宇写完手下的题,再把册子一推,问他会不会做。

    草稿纸上算法逐步列出,两个脑袋低凑在一起。

    余斯易仰着头,斜过去一眼。

    两个数学菜鸟真是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他没什么情绪地转回眼,摸出手机玩了会儿,三分钟后,又偏了一下头。

    接着踢掉拖鞋从沙发上踩过去。

    茶几旁铺了柔软地毯,梁希和赵胜宇是直接坐在上面的,余斯易一脚踩进两人间并不宽敞的空隙,长腿硬生生开拓出能容纳自己的位置。

    梁希无语,“你挤我们干嘛?”

    余斯易把茶几边缘的西瓜抱手里,“想吃西瓜了呗。”

    他用梁希的勺子挖了一勺入口。

    梁希打着哈欠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十多年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早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了,无非就是吃点对方的口水。

    还记得之前有次放学回家,高温加爬楼,热得人汗流浃背,冰箱里就剩一瓶冰水,余斯易抢先一步拧开喝了。

    混蛋行径如家常便饭,梁希渴得话都不想说,准备去接点常温水喝。

    余斯易这时却递过来瓶子,里面还有一半的水。

    梁希抬眸,视线里是他湿润润的嘴唇。

    她伸手接过,一口喝完。

    “你这题答案错了。”

    余斯易一腿弯立着,一腿折着,屁大点的地儿,他坐姿愣是跟个大爷似的。

    梁希用笔头敲敲他膝盖,“你很闲?”

    “看不出来么?”余斯易吊儿郎当的,“无业一身轻。时间多到我都不知道怎么消遣。”

    梁希翻着白眼,瘪着嘴角学他说话腔调,“无业一身轻。”

    余斯易看乐了,用腿去碰她的,“啥表情啊。”

    “我给你找点事做。”梁希把本子朝他那儿挪,黑笔放上面,“这空着的几题,少爷您请。”

    余斯易歪头轻睨她一眼。“行吧。”

    拖着嗓,“认真听啊梁同学。”

    作业赶得差不多时,赵胜宇打开电视找到游戏库,和余斯易一人一个手柄玩起了拳皇。

    两个格斗小人来回出招。

    赵胜宇:“哟,几天不玩,水平下降了啊。”

    余斯易背靠沙发沿,漫不经心道:“让着你呢,怕把你虐哭。”

    “少装。”赵胜宇气势昂扬,“看兄弟我是如何把你按在地上摩擦的。”

    余斯易笑起来,“就你啊?”

    赵胜宇:“等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我可练了一手呢。”

    屋外日光灼灼,夏风拂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午后的巷子安静,偶有单车驶过。

    游戏音效短暂一停,余斯易拿了两罐冰可乐,其中一罐扔给赵胜宇。

    拎着可乐罐子往回走,沾了水珠的冷白食指一用力,轻轻松松单手开罐。

    气泡微微冒出。

    余斯易仰头,喉结明显,像冰块凸出的一角。

    赵胜宇不难理解学校里那些追着余斯易不放的女生,自己要是女的,也想跟他谈一场。余斯易身上那种懒散又劲劲儿的感觉很拿人,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脸好看,这个看脸的世界。

    “梁希睡着了。”

    赵胜宇关了电视机,收好游戏手柄。

    余斯易目光往那边一落。

    一些作业本被风扇吹地连续翻页,梁希趴在茶几上和纸张亲密接触,侧脸挤压间变形,手里还握着笔。

    看样子在他们打游戏的时候就睡着了,这姿势等睡醒铁定手脚酸麻。

    算了。

    还是把她抱床上去吧,免得到时苦着一张脸。

    余斯易扶着梁希肩膀将人抱起,她在睡梦中毫无意识,身体软趴趴地倒向他。

    余斯易低头,眼神在怀中人睡颜上停留了一瞬,梁希不重,余斯易心道,哪怕再长些肉,他也抱得动。

    梁希吃亏在她肉嘟嘟的脸,第一印象就感觉不是苗条身材。

    她房间门关着,现在进去不知多热,余斯易脚步一顿,拐了个弯。

    梁希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门口缝隙透出一些客厅的光,梁爸估计在做饭,隐隐能听见厨房抽油烟机的嗡嗡声。

    她打开床头灯,入目是极简约的黑灰调,白色的衣柜矮桌,透明柜子里陈列整齐的乐高手办,衣帽架上挂着一件黑色运动外套,底下有篮球和滑板。

    这是余斯易的房间。

    被子上的洗衣液香气是她所熟悉的,但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带着点少年独有的清冽气息,特别干净好闻。

    梁希迷迷瞪瞪走出房间,赵胜宇不知什么时候回去了,余斯易一个人斜躺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调电视节目,映照出来的屏幕光不断变化。

    “醒了?”余斯易偏头,“我的床睡着舒服么?”

    语气格外欠揍。

    梁希眯眼,“及格标准都没达到呢。”

    他闲闲道:“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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