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十岁之前其实都不曾见过阿爸和阿妈,她是被阿婆带大的,阿婆是山里的采药人,有着一头花白花白的头发,但看起来却很年轻,脸上仅有一些细微的皱纹,像神话故事里那些鹤发童颜的仙人。

    她原本是和阿婆一起住在山底下的寨子里的,但是后来寨子被改造成了旅游景点,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前来打卡。

    寨子里的大多数人家都将自己的屋子打扫出了几间来接纳外来的旅客,好赚些零钱贴补家用,阿婆嫌吵,于是便带着她搬进了深山里。

    她小时候就被阿婆装在药篓子里面,陪着阿婆一起采药,后来学会了走路,她会迈着小短腿跟在阿婆后面。

    看到好看了的花就哒哒哒地跑到前面去摘,跑累了就撒娇让阿婆背,阿婆就会重新把她放进药篓子里。

    她会把白色的小花别在阿婆的头发上,她要把漂亮的花都送给阿婆,阿婆一边让她别把花乱插,一边又眯着眼睛笑得合不拢嘴。

    阿婆很会唱歌,她背着她,在山里一边找药一边唱歌,她的声音清润又嘹亮,像一阵清凉的风,大树枝叶会随着她的旋律摆动。

    她经常会在阿婆的歌声里面沉沉地睡去,每次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

    阿婆大多时候话都很少,像棵沉默的大树,她是栖息在大树浓密树冠上的鸟,扑朔着翅膀聆听着大树的心跳。

    阿婆也偶尔会和她讲起阿妈,在她夸阿婆唱歌好听的时候。

    她说阿婆是世界上唱歌最好听的人啦,她以后一定要成为像阿婆一样的大人。

    阿婆每次听了都会呵呵地笑,然后揉着她的脑袋道:“小娃儿听过多少人唱歌啊?就知道阿婆唱得好听?”

    “要说厉害啊,那还得是你的阿妈,她才是把山歌唱到大江南北的人哩,是城里的大歌星。”阿婆提到阿妈的时候神情是骄傲的,但眼底总带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她才读懂阿婆那时候眼神的含义——阿婆在难过。

    她听着阿婆讲着阿妈的故事,她有点犯困,她不知道阿妈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明白大歌星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地知道阿妈是很厉害的大人。

    但这并不重要,她只有阿婆,阿婆说阿妈是什么样的人,那阿妈就是什么样的人,她只听阿婆的。

    她开口会说的第一句话,是阿婆经常吟唱的一首山歌里的小调。

    阿婆不太爱说话,她大多时候都在唱歌。

    阿婆真的很喜欢唱歌,唱歌仿佛就是她的生活。

    后来她也会唱歌了,阿婆说她的声音比那雀儿还要动听,于是给她取名叫云雀。

    云雀云雀,是唱歌很好听的鸟儿,她喜欢这个名字。

    后来阿婆真变成了天上的仙人飞走啦,在阿婆飞走的前一天晚上,阿婆给她唱了一首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歌,后来外婆就再也没有唱过歌了。

    小孩子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就已经预感到了分离,她哭得泣不成声,那哭起来的声音不像雀儿了,像那报丧的乌鸦。

    后来云雀见到了阿妈,阿妈身上穿着一件顶好看的红色衣裳,是云雀从来没有见过是款式。

    在见到阿妈之前,云雀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的嘴巴可以那样的红,指甲的颜色可以那样的鲜艳。

    毫无疑问,阿妈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阿爸就站在阿妈身后,她不太敢去看阿爸,因为那个男人眼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冷漠和嫌弃。

    “现在怎么办?”男人冷淡地开着口,他身上穿着图案夸张的男士短衫,耳朵上打着一排耳钉 ,俊秀的五官在一头银发的映衬下更加醒目,云雀很难把他和“阿爸”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难道她不是你的种吗?你现在问我怎么办?”女人的声音又轻又柔,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是你当初爽了弄出这么个麻烦,我妈都给你带孩子带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居然还问我怎么办?”

    “你要脸吗?陆琛。”

    男人蹙着眉道:“那就带回去…请个保姆。”

    “你要想我们的事情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就尽管去请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女人语气淡淡。

    “先带回去吧,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

    云雀的命运就被这样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她从山里的竹屋搬进了城里的小洋房,从山里疯跑的野丫头,摇身一变变成了城里的大小姐。

    她脱下了旧衣服换上了新衣服,从云雀变成了陆云雀,但她一点也不高兴。

    她好想阿婆啊,好想好想。

    她觉得好委屈,为什么阿婆到了天上以后就不下来了呢?难道阿婆不想她吗?

    因为太想阿婆了,于是她唱起了歌,就是阿婆飞走前唱得那一首,每当她难过时她就会唱歌。

    她唱了好久好久,唱得嗓子都哑了才停下来。

    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妈就站在了门口,对方神色不明。

    她感到有些害怕,于是感觉把头转回去,不想直视对方的眼睛。

    “雀儿?是叫雀儿对吗?”女人开口了,这是她搬来城里的这几个月,对方第一次主动和她讲话。

    而她的阿爸却是完全没有尝试过和她交流,他只是问了一下她的名字,然后去帮她上了个户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有点受宠若惊,于是怯怯地点着头。

    “乖雀儿,再唱一遍给妈妈听。”女人走进了些,她穿着高跟鞋,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某种阴沉的旋律。

    她自称着妈妈,蹲下身来,视线和她齐平,不再带着那种陌生的压迫感。

    她此时看起来亲切极了,眼神不再冷淡,仿佛将云雀当成了什么稀世珍宝,那滚烫的视线仿佛能将她灼伤。

    “好雀儿,看着妈妈,再唱一遍。”女人的声音更急切了些,甚至伸出手攥住了她的两条胳膊,她的手劲好大,尖锐的指甲陷进了她的肉里。

    她觉得好痛。

    云雀第一次直面人的野心和欲望,害怕得哭了。

    女人见她哭,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着眼泪:“怎么哭了?不哭、不哭…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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