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说过，等到她来宫殿之后会送她一颗龙蛋的。不知道他的承诺是否作数。
虽然连个影子都没有，但是尤利娅还是忍不住幻想自己如果真的有一头龙……那她就骑着它去失落森林，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
或许，她也可以成为龙骑士。
恋恋不舍地回到休息室，尤利娅整理床铺时心脏漏了一拍，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召唤自己。这股意愿如此强烈，以至于不需要解释尤利娅就知道是魔王在找她。
她摸了摸恶魔角，心知不可能永远躲避下去，英勇就义般爬下床。在出门时，瞥到那个水桶，她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戳戳伊莲恩，问她要不要带着这个玩意去寝宫。
伊莲恩也很迷惑，最后尤利娅为了保险还是提着水桶毅然走进雨中。
小雨淅淅沥沥，魔王才不会管现在是什么天气。只要他想，就算是下刀子也得去。
尤利娅带了地图，按图索骥地顺利找到寝宫。再次进入这巨大空荡的走廊，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幽灵。
蓝色的烛火在头顶幽幽燃烧，然而尤利娅只感觉一阵阴冷，她贴着墙行走。
魔王感知到了尤利娅的到来，他撑着下巴盯着水面，等待尤利娅。
但是感知中，尤利娅经过他的房间时，停都没停直奔前面的房间。
她在另一间房门口停下，两手捞起袖子使劲去推那十分沉重的大门。脸都急红了也没推开一道缝隙。
“魔王大人？”尤利娅试着在心里叫了一句，不好意思道：“我推不开大门，您能帮忙打开一下吗？”
“哐。”隔壁的房门应声而开。
尤利娅：“……”
尤利娅拎着水桶进入房间内，扫了一圈屋内，发现没有要打扫的地方。于是她放下水桶，来到魔王身边。
魔王坐在水池边，几只触手横向展开，顶端黏黏腻腻，不断产生湿滑的粘液。他腿全部浸在水里，随着流云般质感的袍子在水中浮动，尤利娅一眼瞥到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距离受伤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那些狰狞的伤口表面，血液已经凝固。尤利娅觉得别扭，她害怕见到伤口，所以低下脑袋，盯着冰冷的地砖。
魔王指了指水池边缘，示意尤利娅坐到面前。
尤利娅头皮发麻，变态的魔王不会是想把她推下去吧？想到那天瞬间就被啃成骨架子的男人，她缩了缩肩膀。但是由于更加惧怕魔王，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挪到水池边。
因为距离水池太近，而且水池里的水位很高，她选择跪坐的姿势。眼看再进一步都要重心不稳随时能脸朝下栽下去，她悄悄拽了拽裙摆，她今天的这套裙摆很大，暗红色花纹在裙面盛开。
她故意让裙摆触及边缘，自己的膝盖却在裙摆里往后挪了好几下。
只是裙子有些繁杂，力道稍微大了些，魔王又是随意地坐在水池边上，宽松的衣袍部分垂落在地上。于是尤利娅一点点红色的裙摆盖在了魔王黑绿色的袍子上。
暗红与黑绿交织。
尤利娅懊恼不已，伸手想把裙子拽回来，魔王已经转头看了过来。
“为什么动来动去？”魔王问道，他的神情纯粹是好奇。
尤利娅连忙正襟危坐，恭敬道：“大人，您找我。”
她更不想看魔王的脸，那张脸简直就像被翻过的农田一样，按理说血液应该凝结了，但是他应该又自己使劲抓破了。凝结的血痂和新鲜的血混在一起，格外恐怖。
魔王抿着嘴，不开心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语气比之前稍稍重了一些。
那个问题？
尤利娅叫苦不迭，只是动了一下都要被说。
她板着脸严肃道：“因为我身上痒，有几天没洗澡了。”
魔王一愣，苍白的小脸一副失去兴趣的模样。他坐在池边，小腿动了下，突然说：“哭。”
“啊？”哭在通用语中发音很独特，几乎不会有听错的可能。尤利娅迷惑不已，但是魔王突然抽风要她哭干吗？
把她叫的来，就是为了看她哭吗？
想想也对，魔王这么变态的一个人，肯定不愿意见到别人整天滋着大牙笑哈哈的。
看到别人痛不欲生他才会快乐。
但是说哭就哭，她又不是演员……
“我让你哭。”迟迟没听到动静的魔王发起了脾气，剔透的绿眸闪过一丝不耐，他抓住她的恶魔角，恶劣地威胁道：“你要是不哭，我就把它拔掉。”
他的手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尤利娅隐隐感觉恶魔角在松动。
痛苦的回忆顿时如潮水般袭来，她的眼圈霎时红了。
然而眼眶的酸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利娅眼角的泪水甚至都没酝酿出来。
眼睛干巴巴的，尤利娅拼命回想自己饱受折磨的经历，眼角总算泛着点泪花。然而这远远达不到哭的地步。
她干巴巴的，悄悄看了眼魔王。
因为拽着她恶魔角的缘故，他的大半脸都被他的手臂遮住，只能看到那雕塑一般冷白的脸上，鲜红暗红交加。
就像一块精美的画布，被染上了难看的红色。
尤利娅越想越出神，彻底哭不出来了。
魔王盯着她，看她从流了点泪花到泪花消弭，本就不佳的心情彻底变坏了。
“我让你哭。”清润的嗓音声线里突然掺杂了点低沉喑哑。
男人形态一瞬而过。
他在拔自己的恶魔角！尤利娅害怕地往后退，但是魔王察觉到她的意图，瞬间加大力气将她往前拉。
尤利娅措手不及，直接半扑进他的腹部。
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他的腹部坚硬无比，尤利娅的恶魔角也不知道磕到那儿了，丝丝密密的痛。
就好像自己的门牙磕到地面一般酸痛难耐。
魔王见她扑进自己怀里，皱着眉把她推开：“不要靠近我。”
尤利娅捂着脑袋起身，眼角红通通的，没想到还听到这么鄙夷的一句话，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魔王细长的像爪子一般的手接住她的眼泪。
他的掌心也有伤口，大滴眼泪滚落下来，砸在手心溅开无数细小的小水滴，像是一个个小气泡。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
魔王的脸色沉了下去，“这不是你真心的眼泪。”
尤利娅不懂，什么叫真心的眼泪？
暴躁染上了魔王的剔透的绿眸，他眼白部位微粉，显然已经生气。
“看来只有让你痛苦才能流出带着诅咒和恶意的恶魔之泪。”他冷冷道。
原来他要这个？可是魔宫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恶魔！为什么只让她一个人哭！
尤利娅内心愤懑，敢怒不敢言。眼看魔王一只触手已经升空，他又想打她。
尤利娅掐着自己的大腿，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哗哗滚下来。那只触手接住她的眼泪，末梢居然燃起黑烟。
苍白的手再度接住她的泪水，这次魔王的掌心，也升腾起黑色的烟火。焰火灼伤着伤口，顺着他的胳膊一路燃烧。
尤利娅惊恐地盯着他，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看到她的眼泪一旦接触到魔王的肌肤，就变成一小团簇簇燃烧的火焰。不烧别处，只烧伤口。伤口的血痂变成了最好的燃料，烧掉血痂之后，那黑色的火焰竟然顺着伤口钻进了他的皮.肉下。
隔着一层雪白的肌肤，她眼中倒映着鲜红血肉也在燃烧。
燃烧的嘶嘶声像蛇一样，低沉邪恶。
被火烧过的地方，直接变成了黑色的一块一块的。
而魔王……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愉悦的脸，他在笑？他居然在笑！
黑火烧到他的胳膊之后就不再燃烧，魔王像个没满足的孩子一样，摸了摸她的脸。
她知道，他是在摸她的眼睛下方的肌肤。那里还残留着最后一点点泪水。
他的手指尖细，指甲是黑色的，拂过她的肌肤时，她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刺痛。
尚能在忍受的范围。
“还有吗？”魔王把最后两滴眼泪也擦掉，雀跃地问。
是的，雀跃，此刻的他，宛若他的外表一样，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孩子。
“我还想要。”他说，说着还凑近尤利娅的眼睛，好奇地观察，“眼泪是怎么流出来的？”
二人靠得太紧了，刚刚他还警告自己不要靠近他，现在他却完全没察觉一样，上身完全与她靠在一起。
尤利娅无比紧张，因为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粘稠，充满欲望，湿滑的香气。
是从魔王身上传来的，准确地说，不是香气，但尤利娅具体无法辨别。只知道一旦靠近他，内心就会产生一股强烈的悸动。
随着魔王更加开心，这种感觉比之前的都要强烈。
她找到了和杰斯汀在一起的感觉，分别的那晚，她们在湖泊边热情地拥吻。年轻的骑士血气方刚，在即将与恋人分别一年时，终究安耐不住自己的朝气，大胆地伸手。
尤利娅呆住了，她正想遵从内心的感受与魔王亲近一番时，突然看到了那些狰狞的伤口。
她被吓醒了。
什么旖旎的氛围，全部消失。触感重新找回，魔王就如一个孩童把玩玩具一样，锋利的指甲一点点靠近她的眼珠，“是这里吗？”他天真地问。
如果自己此刻不醒来，是不是魔王戳瞎她的眼睛她都感受不到？
尤利娅大汗淋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些变化？
她目光沉沉，第一次对魔王的种类产生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恶魔？
维克多曾经说过，恶魔有炎魔、冰魔、食人魔、怯魔、混乱恶魔，好像还有一个……与此同时，她也对自己的恶魔种类好奇起来。
许久没得到回应的魔王掐她的脸，不满道：“我让你继续哭。”
哭不出来了啊！
尤利娅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气虚道：“魔王大人，我哭不出来。”
“为什么？”魔王执着地等着，“为什么哭不出来？”
“是因为你不够痛苦吗？”这句话里蕴涵的危险意味让尤利娅打了个冷颤。
尤利娅摇头，放下手，泛着疏离透明光泽的蓝眸盯着魔王。
少女身穿一袭暗红色亚麻裙，跪坐在水池边。她肤色极为苍白，枣红色卷发又多又密，柔顺地搭在肩头，因为是冒雨赶来，时不时会有细密的雨水从她身上滑落。一袭红裙紧紧地裹在身上，包出曼妙曲线。
斯图尔特的眼神慢慢变了，延伸到墙角的触手开始纠缠翻滚，空气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氛围。
“人的眼泪是有限的，大人。”尤利娅毫无察觉，解释道：“每个人的眼泪就那么多，哭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魔王似乎并没有在听她讲话，一丝阴霾闪过他的眼睛。尤利娅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乖乖地跪坐着，一动不动。
魔王似乎在挣扎，他频频看向尤利娅，少年男人的形态不停切换。
他隐忍着，不少触手从袍子底下钻进水池，大力地拍打着。池水溅得到处都是，尤利娅害怕极了，转头就想逃离水边。
魔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带到身前。
她躺在他怀里，害怕地用手挡着脸，这些水可千万别把她毁容了！
魔王把她的手拉开，一只手按住她的脚踝。
尤利娅感觉水池安静下来，懵懂地盯着魔王。
为什么……感觉魔王有点可怕？
之前他也可怕，但是那种可怕是他随时会变得暴躁，折磨她。
但是现在……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只触手还缓缓卷着她的脚踝，尤利娅躺不住了。
怎么感觉他要吃了自己？他不会是食人魔吧！
尤利娅蹭的从他怀中挣开，按理说魔王的力道她是挣不开的，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他的力道很大，按住她不让她起身，但是随着切换成成熟男人形态，他反倒松开手，让她起来了。
尤利娅很吃惊，少年形态的他应该是好说话的，男人是暴躁残酷的。怎么这次二者的行动相反了。
魔王收回了所有触手，把手伸进水池里清洗。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些复杂，尤利娅看不懂。
“你先回去吧。”他对尤利娅说，嗓音并不暴躁，反而有点隐忍焦急，简直是像在赶她走。
难得地，男人形态的魔王没有对尤利娅要打要杀，居然只是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尤利娅一溜烟爬起来跑了，跑之前还不忘把自己的水桶拎上。
魔王从她离开自己那一刻就变成少年形态，他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因为步履急促，那抹暗红色裙角扬起，像一朵盛开的花。随着大门关上，花瓣转瞬即逝。
魔王突然暴躁起来，魔力附着在手指上，他粗暴地割开那些即将愈合的伤口，力度大得恨不能把自己的肉都挖出来。
他进入水池中，一入水，水就跟活过来一样疯狂地想涌入体内。本来即将愈合的伤口也缓慢地往外渗血，鲜血流动，眨眼间被水池吞吃。
过了许久，等到水池彻底平静，魔王从水面浮出，脸颊苍白，“兰姆，三天后准备宴会。”
*
破旧的黑塔，昏迷了四天的维克多终于醒了过来。他枕头边全是费伊这几天收集来的虫子，黑蛇盘成一团，睡在枕头右边。费伊打着瞌睡，在桌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
维克多刚醒来，表情还很迷茫。这几日他一直在做噩梦，梦到露西和威尔夫妇其实还没死，他们变成亡灵，一直守护着自己。
然而醒来后头痛欲绝，一幕幕回忆在眼前闪过。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威尔院长和露西导师被尤利娅扔进了炎魔的嘴里，被魔王彻底杀死了！
他痛苦地喊出声。
费伊醒来，黑豆眼泪花滚落，扑棱着翅膀飞进他的怀里，“主人！主人！你终于醒了！我好怕你死掉！嘎！”
虚弱的维克多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只有一开始就有他缔结契约的小怪物们，才不会背叛他。
“尤利娅好坏！她是个坏女孩！嘎嘎！”费伊大喊着，“主人，你不要再叫她的名字了！”
黑蛇维布伦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一主一仆。
听到这个名字，维克多苍白的脸紧绷，脖颈处青筋显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以后不要再提她！她是个叛徒，投靠了斯图尔特的叛徒！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杀死了导师，居然还敢一直骗我！”
“我要为导师们报仇！”他掀开被子，脚一落地脑袋晕眩。
“主人，你又要召唤新的恶魔了吗？嘎！”费伊弱弱地问道。
“不！”维克多披上外套，咬牙切齿道：“恶魔邪恶残暴，低贱低智，善于欺诈，丝毫不懂得什么是忠诚。我再也不会召唤恶魔，我要亲自——创造恶魔。”
虽然连个影子都没有，但是尤利娅还是忍不住幻想自己如果真的有一头龙……那她就骑着它去失落森林，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
或许，她也可以成为龙骑士。
恋恋不舍地回到休息室，尤利娅整理床铺时心脏漏了一拍，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召唤自己。这股意愿如此强烈，以至于不需要解释尤利娅就知道是魔王在找她。
她摸了摸恶魔角，心知不可能永远躲避下去，英勇就义般爬下床。在出门时，瞥到那个水桶，她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戳戳伊莲恩，问她要不要带着这个玩意去寝宫。
伊莲恩也很迷惑，最后尤利娅为了保险还是提着水桶毅然走进雨中。
小雨淅淅沥沥，魔王才不会管现在是什么天气。只要他想，就算是下刀子也得去。
尤利娅带了地图，按图索骥地顺利找到寝宫。再次进入这巨大空荡的走廊，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幽灵。
蓝色的烛火在头顶幽幽燃烧，然而尤利娅只感觉一阵阴冷，她贴着墙行走。
魔王感知到了尤利娅的到来，他撑着下巴盯着水面，等待尤利娅。
但是感知中，尤利娅经过他的房间时，停都没停直奔前面的房间。
她在另一间房门口停下，两手捞起袖子使劲去推那十分沉重的大门。脸都急红了也没推开一道缝隙。
“魔王大人？”尤利娅试着在心里叫了一句，不好意思道：“我推不开大门，您能帮忙打开一下吗？”
“哐。”隔壁的房门应声而开。
尤利娅：“……”
尤利娅拎着水桶进入房间内，扫了一圈屋内，发现没有要打扫的地方。于是她放下水桶，来到魔王身边。
魔王坐在水池边，几只触手横向展开，顶端黏黏腻腻，不断产生湿滑的粘液。他腿全部浸在水里，随着流云般质感的袍子在水中浮动，尤利娅一眼瞥到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距离受伤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那些狰狞的伤口表面，血液已经凝固。尤利娅觉得别扭，她害怕见到伤口，所以低下脑袋，盯着冰冷的地砖。
魔王指了指水池边缘，示意尤利娅坐到面前。
尤利娅头皮发麻，变态的魔王不会是想把她推下去吧？想到那天瞬间就被啃成骨架子的男人，她缩了缩肩膀。但是由于更加惧怕魔王，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挪到水池边。
因为距离水池太近，而且水池里的水位很高，她选择跪坐的姿势。眼看再进一步都要重心不稳随时能脸朝下栽下去，她悄悄拽了拽裙摆，她今天的这套裙摆很大，暗红色花纹在裙面盛开。
她故意让裙摆触及边缘，自己的膝盖却在裙摆里往后挪了好几下。
只是裙子有些繁杂，力道稍微大了些，魔王又是随意地坐在水池边上，宽松的衣袍部分垂落在地上。于是尤利娅一点点红色的裙摆盖在了魔王黑绿色的袍子上。
暗红与黑绿交织。
尤利娅懊恼不已，伸手想把裙子拽回来，魔王已经转头看了过来。
“为什么动来动去？”魔王问道，他的神情纯粹是好奇。
尤利娅连忙正襟危坐，恭敬道：“大人，您找我。”
她更不想看魔王的脸，那张脸简直就像被翻过的农田一样，按理说血液应该凝结了，但是他应该又自己使劲抓破了。凝结的血痂和新鲜的血混在一起，格外恐怖。
魔王抿着嘴，不开心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语气比之前稍稍重了一些。
那个问题？
尤利娅叫苦不迭，只是动了一下都要被说。
她板着脸严肃道：“因为我身上痒，有几天没洗澡了。”
魔王一愣，苍白的小脸一副失去兴趣的模样。他坐在池边，小腿动了下，突然说：“哭。”
“啊？”哭在通用语中发音很独特，几乎不会有听错的可能。尤利娅迷惑不已，但是魔王突然抽风要她哭干吗？
把她叫的来，就是为了看她哭吗？
想想也对，魔王这么变态的一个人，肯定不愿意见到别人整天滋着大牙笑哈哈的。
看到别人痛不欲生他才会快乐。
但是说哭就哭，她又不是演员……
“我让你哭。”迟迟没听到动静的魔王发起了脾气，剔透的绿眸闪过一丝不耐，他抓住她的恶魔角，恶劣地威胁道：“你要是不哭，我就把它拔掉。”
他的手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尤利娅隐隐感觉恶魔角在松动。
痛苦的回忆顿时如潮水般袭来，她的眼圈霎时红了。
然而眼眶的酸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利娅眼角的泪水甚至都没酝酿出来。
眼睛干巴巴的，尤利娅拼命回想自己饱受折磨的经历，眼角总算泛着点泪花。然而这远远达不到哭的地步。
她干巴巴的，悄悄看了眼魔王。
因为拽着她恶魔角的缘故，他的大半脸都被他的手臂遮住，只能看到那雕塑一般冷白的脸上，鲜红暗红交加。
就像一块精美的画布，被染上了难看的红色。
尤利娅越想越出神，彻底哭不出来了。
魔王盯着她，看她从流了点泪花到泪花消弭，本就不佳的心情彻底变坏了。
“我让你哭。”清润的嗓音声线里突然掺杂了点低沉喑哑。
男人形态一瞬而过。
他在拔自己的恶魔角！尤利娅害怕地往后退，但是魔王察觉到她的意图，瞬间加大力气将她往前拉。
尤利娅措手不及，直接半扑进他的腹部。
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他的腹部坚硬无比，尤利娅的恶魔角也不知道磕到那儿了，丝丝密密的痛。
就好像自己的门牙磕到地面一般酸痛难耐。
魔王见她扑进自己怀里，皱着眉把她推开：“不要靠近我。”
尤利娅捂着脑袋起身，眼角红通通的，没想到还听到这么鄙夷的一句话，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魔王细长的像爪子一般的手接住她的眼泪。
他的掌心也有伤口，大滴眼泪滚落下来，砸在手心溅开无数细小的小水滴，像是一个个小气泡。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
魔王的脸色沉了下去，“这不是你真心的眼泪。”
尤利娅不懂，什么叫真心的眼泪？
暴躁染上了魔王的剔透的绿眸，他眼白部位微粉，显然已经生气。
“看来只有让你痛苦才能流出带着诅咒和恶意的恶魔之泪。”他冷冷道。
原来他要这个？可是魔宫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恶魔！为什么只让她一个人哭！
尤利娅内心愤懑，敢怒不敢言。眼看魔王一只触手已经升空，他又想打她。
尤利娅掐着自己的大腿，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哗哗滚下来。那只触手接住她的眼泪，末梢居然燃起黑烟。
苍白的手再度接住她的泪水，这次魔王的掌心，也升腾起黑色的烟火。焰火灼伤着伤口，顺着他的胳膊一路燃烧。
尤利娅惊恐地盯着他，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看到她的眼泪一旦接触到魔王的肌肤，就变成一小团簇簇燃烧的火焰。不烧别处，只烧伤口。伤口的血痂变成了最好的燃料，烧掉血痂之后，那黑色的火焰竟然顺着伤口钻进了他的皮.肉下。
隔着一层雪白的肌肤，她眼中倒映着鲜红血肉也在燃烧。
燃烧的嘶嘶声像蛇一样，低沉邪恶。
被火烧过的地方，直接变成了黑色的一块一块的。
而魔王……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愉悦的脸，他在笑？他居然在笑！
黑火烧到他的胳膊之后就不再燃烧，魔王像个没满足的孩子一样，摸了摸她的脸。
她知道，他是在摸她的眼睛下方的肌肤。那里还残留着最后一点点泪水。
他的手指尖细，指甲是黑色的，拂过她的肌肤时，她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刺痛。
尚能在忍受的范围。
“还有吗？”魔王把最后两滴眼泪也擦掉，雀跃地问。
是的，雀跃，此刻的他，宛若他的外表一样，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孩子。
“我还想要。”他说，说着还凑近尤利娅的眼睛，好奇地观察，“眼泪是怎么流出来的？”
二人靠得太紧了，刚刚他还警告自己不要靠近他，现在他却完全没察觉一样，上身完全与她靠在一起。
尤利娅无比紧张，因为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粘稠，充满欲望，湿滑的香气。
是从魔王身上传来的，准确地说，不是香气，但尤利娅具体无法辨别。只知道一旦靠近他，内心就会产生一股强烈的悸动。
随着魔王更加开心，这种感觉比之前的都要强烈。
她找到了和杰斯汀在一起的感觉，分别的那晚，她们在湖泊边热情地拥吻。年轻的骑士血气方刚，在即将与恋人分别一年时，终究安耐不住自己的朝气，大胆地伸手。
尤利娅呆住了，她正想遵从内心的感受与魔王亲近一番时，突然看到了那些狰狞的伤口。
她被吓醒了。
什么旖旎的氛围，全部消失。触感重新找回，魔王就如一个孩童把玩玩具一样，锋利的指甲一点点靠近她的眼珠，“是这里吗？”他天真地问。
如果自己此刻不醒来，是不是魔王戳瞎她的眼睛她都感受不到？
尤利娅大汗淋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些变化？
她目光沉沉，第一次对魔王的种类产生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恶魔？
维克多曾经说过，恶魔有炎魔、冰魔、食人魔、怯魔、混乱恶魔，好像还有一个……与此同时，她也对自己的恶魔种类好奇起来。
许久没得到回应的魔王掐她的脸，不满道：“我让你继续哭。”
哭不出来了啊！
尤利娅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气虚道：“魔王大人，我哭不出来。”
“为什么？”魔王执着地等着，“为什么哭不出来？”
“是因为你不够痛苦吗？”这句话里蕴涵的危险意味让尤利娅打了个冷颤。
尤利娅摇头，放下手，泛着疏离透明光泽的蓝眸盯着魔王。
少女身穿一袭暗红色亚麻裙，跪坐在水池边。她肤色极为苍白，枣红色卷发又多又密，柔顺地搭在肩头，因为是冒雨赶来，时不时会有细密的雨水从她身上滑落。一袭红裙紧紧地裹在身上，包出曼妙曲线。
斯图尔特的眼神慢慢变了，延伸到墙角的触手开始纠缠翻滚，空气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氛围。
“人的眼泪是有限的，大人。”尤利娅毫无察觉，解释道：“每个人的眼泪就那么多，哭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魔王似乎并没有在听她讲话，一丝阴霾闪过他的眼睛。尤利娅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乖乖地跪坐着，一动不动。
魔王似乎在挣扎，他频频看向尤利娅，少年男人的形态不停切换。
他隐忍着，不少触手从袍子底下钻进水池，大力地拍打着。池水溅得到处都是，尤利娅害怕极了，转头就想逃离水边。
魔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带到身前。
她躺在他怀里，害怕地用手挡着脸，这些水可千万别把她毁容了！
魔王把她的手拉开，一只手按住她的脚踝。
尤利娅感觉水池安静下来，懵懂地盯着魔王。
为什么……感觉魔王有点可怕？
之前他也可怕，但是那种可怕是他随时会变得暴躁，折磨她。
但是现在……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只触手还缓缓卷着她的脚踝，尤利娅躺不住了。
怎么感觉他要吃了自己？他不会是食人魔吧！
尤利娅蹭的从他怀中挣开，按理说魔王的力道她是挣不开的，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他的力道很大，按住她不让她起身，但是随着切换成成熟男人形态，他反倒松开手，让她起来了。
尤利娅很吃惊，少年形态的他应该是好说话的，男人是暴躁残酷的。怎么这次二者的行动相反了。
魔王收回了所有触手，把手伸进水池里清洗。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些复杂，尤利娅看不懂。
“你先回去吧。”他对尤利娅说，嗓音并不暴躁，反而有点隐忍焦急，简直是像在赶她走。
难得地，男人形态的魔王没有对尤利娅要打要杀，居然只是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尤利娅一溜烟爬起来跑了，跑之前还不忘把自己的水桶拎上。
魔王从她离开自己那一刻就变成少年形态，他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因为步履急促，那抹暗红色裙角扬起，像一朵盛开的花。随着大门关上，花瓣转瞬即逝。
魔王突然暴躁起来，魔力附着在手指上，他粗暴地割开那些即将愈合的伤口，力度大得恨不能把自己的肉都挖出来。
他进入水池中，一入水，水就跟活过来一样疯狂地想涌入体内。本来即将愈合的伤口也缓慢地往外渗血，鲜血流动，眨眼间被水池吞吃。
过了许久，等到水池彻底平静，魔王从水面浮出，脸颊苍白，“兰姆，三天后准备宴会。”
*
破旧的黑塔，昏迷了四天的维克多终于醒了过来。他枕头边全是费伊这几天收集来的虫子，黑蛇盘成一团，睡在枕头右边。费伊打着瞌睡，在桌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
维克多刚醒来，表情还很迷茫。这几日他一直在做噩梦，梦到露西和威尔夫妇其实还没死，他们变成亡灵，一直守护着自己。
然而醒来后头痛欲绝，一幕幕回忆在眼前闪过。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威尔院长和露西导师被尤利娅扔进了炎魔的嘴里，被魔王彻底杀死了！
他痛苦地喊出声。
费伊醒来，黑豆眼泪花滚落，扑棱着翅膀飞进他的怀里，“主人！主人！你终于醒了！我好怕你死掉！嘎！”
虚弱的维克多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只有一开始就有他缔结契约的小怪物们，才不会背叛他。
“尤利娅好坏！她是个坏女孩！嘎嘎！”费伊大喊着，“主人，你不要再叫她的名字了！”
黑蛇维布伦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一主一仆。
听到这个名字，维克多苍白的脸紧绷，脖颈处青筋显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以后不要再提她！她是个叛徒，投靠了斯图尔特的叛徒！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杀死了导师，居然还敢一直骗我！”
“我要为导师们报仇！”他掀开被子，脚一落地脑袋晕眩。
“主人，你又要召唤新的恶魔了吗？嘎！”费伊弱弱地问道。
“不！”维克多披上外套，咬牙切齿道：“恶魔邪恶残暴，低贱低智，善于欺诈，丝毫不懂得什么是忠诚。我再也不会召唤恶魔，我要亲自——创造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