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楼其实也是我的产业,明面上是秦楼楚馆,可背地里则是打探消息的所在。”

    “暮瑶是天仙楼的头牌也一直在帮我管理着天仙楼,按理说以暮瑶的出身不该去抛头露面,以色侍人,可她坚持要做些事为父兄报仇,我与她商量过后,就将她捧成了头牌,又借她的身份掩人耳目,如今前仇旧恨都已了结,无论是为着她的父兄,还是她这么多年的苦功,我都该给她个好去处。”

    苏元意问:“夫君有主意了?”

    萧闲笑了笑说:“她明面上毕竟是我的人。我想着改天把她从天仙楼里接出来,给她置办点房产田产再给点金银养着她,若是日后能觅得良人我就以兄妹的名义送她出嫁,再给她备上一份嫁妆。”

    苏元意温笑道:“夫君想得很周全,多给她点钱也别亏待了她。”

    “我就知道娘子不会为这件事同我生气。”

    苏元意笑了笑没说话,而是问:“你还有话没说完吧?一并说了吧。”

    萧闲点了下头,道:“其实也是一桩旧事了。”

    萧闲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若没有当年的青州之败,或许暮瑶现在该是我的堂嫂。”

    苏元意挑了挑眉,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

    “暮瑶年幼时常跟着父兄来府里玩,那时两家长辈曾笑言要将暮瑶许配给我堂哥,后来她的父兄跟着我爷爷他们上了战场,把妻女也托付给了府上。”

    “后来青州战败,全军覆灭的消息从边疆传来,暮瑶的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拔剑自刎,独留暮瑶一人,后来的故事你都知道了,京中多了一个天仙楼,天仙楼里又多了一位头牌。”

    苏元意听到这儿不免唏嘘,当年那一战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所以……暮瑶想回她幼时住过的地方。”

    “暮瑶想来咱们定国公府住?”

    萧闲点了点头。

    “是。”

    他说完时刻注意着苏元意的神色,生怕因为这件事引得苏元意心中不快,如今她刚小产,受不得刺激。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她搅扰你,而且我也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和她之间只有公事,绝无私情。”

    苏元意浅笑,“你想好了就接她来住吧,不过你现在不比从前,不是白身是官身。纵然暮瑶姑娘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可在外人眼里,御史眼里,她还是妓。你招妓入府,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会有麻烦。”

    “你不生气,不难过?”

    苏元意摇头。

    “你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暮瑶姑娘着实可怜可敬,我也不是不通事理的人,我能理解你。”

    萧闲松了口气,脸上涌现出完全放松的笑容。

    他握住她的手,“我能娶到你做娘子,是我一生之幸。”

    苏元意笑着没说话,萧闲又扶着苏元意用过膳后,方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估计是忙着安排接暮瑶入府的事了。

    苏元意看着他消失在廊上的背影,回想起当日大婚时从丫鬟们嘴里听到的故事。

    如今看来她们说得还是太浅,这哪是什么富家子为红颜散千金的庸俗故事,按萧闲所言两人在最低落最难过的时候同仇敌忾,携手与共,终得团圆。

    这份感情她都为他们动容了。

    苏元意从菊芳口中得知暮瑶已经住进府了,她也没放在心上,而是专心养着自己的身子。

    临近年关,府中上下喜气洋洋,只是每到年末事情也多,苏元意如今病着,自是做不了那些劳心劳力的事,府中一应事务都由国公夫人负责。

    可国公夫人的年龄毕竟大了,许多事她也有几分有心无力,暮瑶见状便主动提出可以帮国公夫人的忙,暮瑶在外能将一座天仙楼经营得有声有色,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

    国公夫人见她做得不错,就又把府里的一些事也交给了她。

    菊芳每每提起总是愤愤不平,还说府里的下人暗地里都偷偷唤暮瑶为二夫人。

    “小姐,这暮瑶姑娘也太不像话了。”菊芳说,“她都进府这么久了,却连一次都没来看过你,简直是一点礼数也没有。”

    “要不是小姐病着,哪轮得上她管家?国公夫人也真是糊涂了,怎么能用一个外人管着咱自个家里的事?”

    苏元意抱着书说:“你觉得她是外人,可对国公夫人来说她是萧家军的遗孤,又是一直帮着自个儿子的属下,若是怠慢了她,岂不是令那些为萧家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寒心?”

    菊芳惊了下,小声说:“不能吧。”

    苏元意笑笑没说话。

    菊芳低着头想了想,又小声问苏元意。

    “那若是如此,她不会真仗着这层身份嫁给世子吧?我瞧着她不是个简单的人。”

    暮瑶当然不简单,她若是心志不坚,胆小怯弱,当初不会奋勇地站出来选择一条崎岖的路,只为给父兄报仇,她若是愚蠢自大,呆傻笨拙,也不会成为令诸多男人追捧的对象。

    美貌的姑娘,京师从来不缺,可她们都没能成为暮瑶。

    “世子若喜欢她,她什么也不用做,也能嫁入萧家,若世子不喜欢她,她使尽手段也不成。”

    苏元意说完看向窗外,男人的一个念头就能改变她们命运的走向,就像她,其实她本不该坐在这儿,是萧闲当初的执着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而上位者的一个念头又能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

    她不想再受人摆布了。

    如果说,从前她和司马安的合作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现在她想试试去掌握别人的命运。

    “世子夫人,暮瑶姑娘求见。”守门的丫鬟紫菱来报。

    苏元意见了她,先问:“你的腿可好些了?”

    “劳世子夫人挂怀,我的腿已大好了。”

    “看你这小脸瘦的,还得再养养。”苏元意道,“菊芳,再拿十两纹银给她。”

    紫菱连连摆手,“世子夫人,这钱我拿不得了,您上次给的赏钱还没用完。”

    “赏你就拿着。”菊芳把钱塞到她手里,“去请暮瑶姑娘进来吧。”

    不多时,暮瑶进来了,她解下身上的大氅挂在门前的衣架上,里面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夹袄。

    她见了苏元意先是行了一礼,而后柔声道:“妾入府的第一天就想来拜见世子夫人,可却听说世子夫人见不得客,只得等到今日才来拜见,望世子夫人莫要怪罪。”

    “快坐吧。”苏元意说,“如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你操持,你这样的大忙人今日怎么到我这儿了?”

    暮瑶浅笑,“我只是不忍伯母劳累,故而帮点小忙罢了,哪有你说得那样忙。”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点苏元意,她一个外人都不忍看国公夫人劳累,而她做为媳妇却能心安理得的不管不顾,毫无孝心。

    苏元意只当没听懂,笑了下没说话。

    “对了,你打算何时动身?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苏元意有点不解,问:“动身去哪?”

    暮瑶一副说错话的样子,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惊慌地问:“你还不知道?”

    苏元意:“知道什么?”

    暮瑶却又把这话反问回去了。

    “难道你不知道萧闲在外忙些什么吗?”

    “夫君在外自是忙公事。”

    “公事?”暮瑶嗤笑一声,看苏元意的眼神又悲悯又轻慢。

    “哎,看来萧闲是真的一点都没跟你说。”暮瑶靠近她压低了声音,“萧闲在外忙得哪里是公事,他是忙着要覆了这天呐。”

    苏元意垂眸。

    “暮瑶姑娘,慎言。”

    “呵。”暮瑶轻笑,“怕什么,这儿只有你我二人。”

    “难道你还会出卖自己的夫君吗?”

    “还是我会出卖萧闲?”

    暮瑶站了起来,“苏姑娘,我怜你也是女子,听我一句劝,你还是早做打算吧,不然来日打起来,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暮瑶说着又俯身覆在苏元意的耳边说:

    “我是萧闲最信任的女人,这么多年是我陪在他的身边,我看过他所有的狼狈落魄,隐忍阴暗,而你,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利用,从前是利用你复仇,如今是利用你收拢文人。”

    “他什么事都告诉我,而你却一无所知,苏元意你甘心吗?”

    “如果你想走,可以联系我。”

    “我帮你。”

    暮瑶说完这句话又对苏元意盈盈一拜,转身走了。

    苏元意喝了盏茶,嘴角拉扯出一抹讽笑。

    找她?

    她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菊芳过去收拾刚刚暮瑶坐过的地方,却意外捡到一个玉佩。

    “小姐,这玉佩好像不是咱的。”

    苏元意接过看了一眼,又放回了桌子上,说:“不急,玉佩的主人一会就回来取。”

    不多时,暮瑶又噔噔噔的回来了。

    “哎呀,苏姑娘可看见我腰间的玉佩了,我的玉佩丢了,那东西虽不值钱,可对我来说,却是顶要紧的东西。”

    苏元意指了指桌面,道:“是这个吗?”

    “正是。”暮瑶拾起玉佩又重新挂在自己的腰间,道,“多谢苏姑娘。”

    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苏元意一眼,意有所指地感慨了一句。

    “苏姑娘还真是好性子的一个人。”

    苏元意歪头浅笑,“听说暮瑶姑娘为了报仇,不惜抛头露面,置身风月,我着实佩服,只是……暮瑶姑娘和世子谋划了这么多年,却连仇人都认错了。若非是我从楚国带回了关键性的证据,你父兄怕是永永远远都要冤死在地狱了。”

    暮瑶脸上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咬紧银牙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苏元意又笑。

    “姑娘慢走,雪天路滑,小心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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