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亮
第七章
夏天的早上又不热。
桑宋两家好像都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默契地挑了个比纺织厂第一班还要早一个半小时的点，避开人群，那就更凉快了。
休息室里很安静。
窗外树上的麻雀陆续忙碌起来，翅膀在空中扑飞发出声响，桑佳树被拉回意识，她忍住困意去看对面，发现那人依然坚定得犹如修复室里的千年文物，岿然不动。
宋如五官端正，露出的额头光生生的，上面正直冒细汗，脊背僵硬又板直到近乎太过刻意的程度，两只手掌掌心朝下平铺在两边打开的膝盖上。
他这个姿势保持了绝对不下十分钟。
他不累吗？
桑佳树只是今天起得早了些，在刚刚没人说话的十分钟里都差点睡过去。凳子硬梆梆一块，背后面也没一个能依靠的地方，屁股和腰都坐痛了。
她好想挪挪屁股。
桑佳树挠了挠掌心的手茧子决定速战速决，再次打破沉默，微笑着特意放缓声音，“宋同志在纺织厂工作？几年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把这儿当作交流会，朋友之间互相排解生活琐事，工作烦恼，就是正常的聚会。来先喝口水，润润喉。”
桑佳树直接反客为主拿水壶给对方满上搪瓷缸，同时幽兰般的声音和治愈笑容起到很好的安抚作用，宋如终于舍得把头转向她这个方向。
宋如却呆怔住。
宋如想到曾经很多年前见过的桑佳树和现在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那时候正是全校期末考试，很多学生担心分数不理想就不可以继续读高中，宋如也一样。中午饭点不回家，在教室外随便找了处窗户下面的位置吃着家里送来的饭，一边翻看课本。
周围基本都是高年级的学生，除了另一间教室外面也有三个好像是低年级。
宋如一眼就认出了那对龙凤胎，是桑怀民和桑佳雨，还有他们的怪人大姐来送午饭。
他们在厂区学校挺有名，很多老师都说桑怀民脑子好使又努力一定能读大学，他妹妹能力稍微差了点但看着也不笨，再加上人家长得漂亮性格活泼，私底下好几个男生争着以后要娶她当媳妇儿。
宋如没敢这么想，但心里也觉得能娶桑佳雨挺好的。
至于他们大姐，永远穿着一身耐脏的衣服，从没见她和谁说过一句话，常年带着个头巾把脸遮住大半，大家都猜她是不是个丑八怪，不然怎么不敢堂堂正正把脸露出来。
有人嘲笑喊她怪人，桑怀民桑佳雨知道了还去找人理论过，并让人道歉。
只有宋如知道桑佳雨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大姐，甚至嫌她丢人，让她出门必须戴好头巾，不能把脸露出来。
当时宋如怎么想的，他表示十分理解桑佳雨的行为。
可此刻宋如却为少时不成熟想法以及对女同志狭隘的猜想而感到羞愧，原本对这次母亲安排相亲抱有微词，也一并消失了。
宋如真的端起桑佳树亲自给他掺的温水，拿着搪瓷缸灌了满满一大口，道，“我在纺织厂已经工作三年，和桑同志的父亲岗位相似。”
桑佳树笑着点头，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从中了解到纺织厂大概运营模式，县城书店、供销社、车站、国营饭店等位置。
随着窗外正对的那条工人去厂里上班的街道越来越热闹，休息室的门被敲响，示意他们快到上班时间了。
宋如与桑佳树告别后先出门，等三分钟后，桑佳树再出去。
桑母王芸和桑佳雨已经在大厅等着了。
王芸眼里都是笑意，应该是宋如出去后碰上她们正好说了什么，桑佳雨则很不耐烦，情绪也不高，可能是等人等太久。
桑佳树猜想。
王芸要去上工，想到两个女儿还没吃早饭，大女儿相亲给对方留了好印象她就高兴，从工装裤里抽出比平时两倍多的钱拿给大女儿，关心道，“和你妹妹去馆子吃饭。别饿坏了。”
说完就加快脚步走进赶着上班的职工大军里，同样颜色裁制的服饰瞬间将她的身影藏匿，一眨眼的功夫就认不出哪一个是王芸。
桑佳雨也逆着人群离开，走出几步又转头看着桑佳树，“还不走！”
桑佳树不说话只跟上。
她有关以前的记忆比较混乱模糊，有些也不怎么记得，桑母说的馆子她居然一时想不起在哪儿。
如此桑佳雨在前她在后，刚好不怕露馅。
找馆子的时间正好撞上职工上班高峰期，她们走的这条道不是主干道，可路上行人也十分多，相比两位穿着鲜亮裙子的年轻漂亮姑娘，两人一路引来围观，频频侧头。
相较于桑佳雨的知名度，更多人是好奇桑佳雨身后的是谁，长得好漂亮气质沉静，以前怎么没见过？
可惜那些人在未来一周里互相询问打听也没问出个结果来。
————
无饭不起早。
以前做鬼只能眼巴巴望着，如今面对馆子里各种早饭琳琅满目，桑佳树也算体验了一把做人的快乐。
疙瘩稀饭、玉米清粥、小笼包、芽菜包、白面馒头、桂花馒头、干杂面、汤面、豆腐脑、抄手、泡菜...
读着读着嘴里就开始疯狂分泌口水，稍不注意当着老板的面就形象尽毁。
忙碌的刘师傅瞥见这位女同志，生面孔，可能是外地人但感觉又不像，看穿着气度也就更不像是会对着早饭摊子两眼放光直冒口水的家庭，不好得罪，便问道，“女同志吃些什么？想好了吗？”
“就来一份红油抄手吧！”桑佳树怕自己后悔，一咬牙就选了。说实话，若不是条件不允许，这里的每一样她都想试一试，但这个想法还是留着以后慢慢品尝吧。
旁边早已经点好坐下的桑佳雨，终于发现她与以往有些不同了。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人还是有些呆呆的，但脸上表情好像变得丰富一些，整张脸都亮了几个度，鲜活了似的。
上一世桑佳雨怎么没发现，难道是那时的她全部精力都放在宋如身上，所以没留意到桑佳树的变化。
一想到宋如和桑佳树单独在休息室见面，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模样，胸口就闷闷的，十分不舒服。
即便她现在不想要了，那也是曾经属于她的所有物，是她爱过的人。
桑佳雨突然问到，“姐，你觉得宋如会喜欢你吗？”
夏天的早上又不热。
桑宋两家好像都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默契地挑了个比纺织厂第一班还要早一个半小时的点，避开人群，那就更凉快了。
休息室里很安静。
窗外树上的麻雀陆续忙碌起来，翅膀在空中扑飞发出声响，桑佳树被拉回意识，她忍住困意去看对面，发现那人依然坚定得犹如修复室里的千年文物，岿然不动。
宋如五官端正，露出的额头光生生的，上面正直冒细汗，脊背僵硬又板直到近乎太过刻意的程度，两只手掌掌心朝下平铺在两边打开的膝盖上。
他这个姿势保持了绝对不下十分钟。
他不累吗？
桑佳树只是今天起得早了些，在刚刚没人说话的十分钟里都差点睡过去。凳子硬梆梆一块，背后面也没一个能依靠的地方，屁股和腰都坐痛了。
她好想挪挪屁股。
桑佳树挠了挠掌心的手茧子决定速战速决，再次打破沉默，微笑着特意放缓声音，“宋同志在纺织厂工作？几年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把这儿当作交流会，朋友之间互相排解生活琐事，工作烦恼，就是正常的聚会。来先喝口水，润润喉。”
桑佳树直接反客为主拿水壶给对方满上搪瓷缸，同时幽兰般的声音和治愈笑容起到很好的安抚作用，宋如终于舍得把头转向她这个方向。
宋如却呆怔住。
宋如想到曾经很多年前见过的桑佳树和现在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那时候正是全校期末考试，很多学生担心分数不理想就不可以继续读高中，宋如也一样。中午饭点不回家，在教室外随便找了处窗户下面的位置吃着家里送来的饭，一边翻看课本。
周围基本都是高年级的学生，除了另一间教室外面也有三个好像是低年级。
宋如一眼就认出了那对龙凤胎，是桑怀民和桑佳雨，还有他们的怪人大姐来送午饭。
他们在厂区学校挺有名，很多老师都说桑怀民脑子好使又努力一定能读大学，他妹妹能力稍微差了点但看着也不笨，再加上人家长得漂亮性格活泼，私底下好几个男生争着以后要娶她当媳妇儿。
宋如没敢这么想，但心里也觉得能娶桑佳雨挺好的。
至于他们大姐，永远穿着一身耐脏的衣服，从没见她和谁说过一句话，常年带着个头巾把脸遮住大半，大家都猜她是不是个丑八怪，不然怎么不敢堂堂正正把脸露出来。
有人嘲笑喊她怪人，桑怀民桑佳雨知道了还去找人理论过，并让人道歉。
只有宋如知道桑佳雨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大姐，甚至嫌她丢人，让她出门必须戴好头巾，不能把脸露出来。
当时宋如怎么想的，他表示十分理解桑佳雨的行为。
可此刻宋如却为少时不成熟想法以及对女同志狭隘的猜想而感到羞愧，原本对这次母亲安排相亲抱有微词，也一并消失了。
宋如真的端起桑佳树亲自给他掺的温水，拿着搪瓷缸灌了满满一大口，道，“我在纺织厂已经工作三年，和桑同志的父亲岗位相似。”
桑佳树笑着点头，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从中了解到纺织厂大概运营模式，县城书店、供销社、车站、国营饭店等位置。
随着窗外正对的那条工人去厂里上班的街道越来越热闹，休息室的门被敲响，示意他们快到上班时间了。
宋如与桑佳树告别后先出门，等三分钟后，桑佳树再出去。
桑母王芸和桑佳雨已经在大厅等着了。
王芸眼里都是笑意，应该是宋如出去后碰上她们正好说了什么，桑佳雨则很不耐烦，情绪也不高，可能是等人等太久。
桑佳树猜想。
王芸要去上工，想到两个女儿还没吃早饭，大女儿相亲给对方留了好印象她就高兴，从工装裤里抽出比平时两倍多的钱拿给大女儿，关心道，“和你妹妹去馆子吃饭。别饿坏了。”
说完就加快脚步走进赶着上班的职工大军里，同样颜色裁制的服饰瞬间将她的身影藏匿，一眨眼的功夫就认不出哪一个是王芸。
桑佳雨也逆着人群离开，走出几步又转头看着桑佳树，“还不走！”
桑佳树不说话只跟上。
她有关以前的记忆比较混乱模糊，有些也不怎么记得，桑母说的馆子她居然一时想不起在哪儿。
如此桑佳雨在前她在后，刚好不怕露馅。
找馆子的时间正好撞上职工上班高峰期，她们走的这条道不是主干道，可路上行人也十分多，相比两位穿着鲜亮裙子的年轻漂亮姑娘，两人一路引来围观，频频侧头。
相较于桑佳雨的知名度，更多人是好奇桑佳雨身后的是谁，长得好漂亮气质沉静，以前怎么没见过？
可惜那些人在未来一周里互相询问打听也没问出个结果来。
————
无饭不起早。
以前做鬼只能眼巴巴望着，如今面对馆子里各种早饭琳琅满目，桑佳树也算体验了一把做人的快乐。
疙瘩稀饭、玉米清粥、小笼包、芽菜包、白面馒头、桂花馒头、干杂面、汤面、豆腐脑、抄手、泡菜...
读着读着嘴里就开始疯狂分泌口水，稍不注意当着老板的面就形象尽毁。
忙碌的刘师傅瞥见这位女同志，生面孔，可能是外地人但感觉又不像，看穿着气度也就更不像是会对着早饭摊子两眼放光直冒口水的家庭，不好得罪，便问道，“女同志吃些什么？想好了吗？”
“就来一份红油抄手吧！”桑佳树怕自己后悔，一咬牙就选了。说实话，若不是条件不允许，这里的每一样她都想试一试，但这个想法还是留着以后慢慢品尝吧。
旁边早已经点好坐下的桑佳雨，终于发现她与以往有些不同了。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人还是有些呆呆的，但脸上表情好像变得丰富一些，整张脸都亮了几个度，鲜活了似的。
上一世桑佳雨怎么没发现，难道是那时的她全部精力都放在宋如身上，所以没留意到桑佳树的变化。
一想到宋如和桑佳树单独在休息室见面，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模样，胸口就闷闷的，十分不舒服。
即便她现在不想要了，那也是曾经属于她的所有物，是她爱过的人。
桑佳雨突然问到，“姐，你觉得宋如会喜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