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赵叔
第九章
他怎么会在这里？
桑佳树还保持着托举手臂的动作，眼睛却看向店主对面的青年，看得很认真，她只是在辨别这个有些熟悉的混血面孔或许大概、就是谈清许。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面，不是指某个暴雨天的清瘦背影，不是隔着电视屏幕的时空对视。
窗外阳光倾洒进来，他清晰立体的五官和刺目的卷发可不像身上陈旧藏蓝色劳作服那般低调乏味。瘦高的身量屈居于竹编椅上，一双长腿不能舒展，微微弓着腰，一手放在茶杯旁，侧着上半身回头看向她，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傲慢。
不同于后世电视新闻里身居高位的压迫和疏离感。
毫不夸张地说，1977年的谈清许‘稚嫩’得过分，无论是外貌年龄还是处世手段。
无疑，二者看起来都不像好相处的人。
“你确定要买这本？”
桑佳树差点都忘记对面还有个书店店主这回事。
此时店主终于舍得从《保卫延安》书本后面露出真面目。脖子上挂着一副小圆眼镜，脸清瘦却透着些许红润，有着常年不晒光日的白，小眼高眉，眼角几道深深的褶皱，法令纹也很深像刀刻在鼻翼两边，大抵是很爱笑。
果不其然，在得到桑佳树坚定点头的回答后，店主裂开嘴，那对绿豆小眼更是直接眯成两道缝，在她和谈清许两人之间来回各瞟一眼。
最后才和坐着的青年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这位小同志眼光不错。”
只是，现如今除了课本教材，买这一类挺少见，基本都是在店里就快速翻开阅览，觉得没意思后又放回原位，再难得的就是花钱租借几天，看完再换回来。
似乎大部分学生更偏向于有趣的书籍。
店主不确定，又问了一遍，“小同志你确定要这本。”
在得到坚定回答后，他指着书背面的标价，“可不便宜。”
桑佳树翻过来看，微微皱眉，显然和她心目中的价格比，高了。
店主惯会洞悉这些微妙变化，见此给出一个建议，“年底物资交流大会我们书店会参加，有些书堆积太久，会有折扣，那时候买也可以。”
就是不知道这本书能不能坚持到年底，说不定明天就有另一个和桑佳树一样的人看中了它。
桑佳树自然想到了这一点。
她没有过多纠结，又翻遍整个书店从里面找出十几本高中所需教材，好在不算贵，价格她还能承受。
只是还差几本，她也不着急，毕竟来之前就不抱太大期望，而且还有意外收获。
桑佳树还在挑书时，店主就从柜台后面绕到前面来，一边拿黄皮糙纸一本一本的细致包起来，用细麻绳捆在一起方便手提，一边拨动算盘珠，劈里啪啦，稀里哗啦。
把人送到门口，店主看她手里老长沓东西，关心道，“太重了，要不我让人送你回去，那边的同志刚好挺闲，就让他跑一趟。”
他说着就指向另一边椅子上从头到尾仿佛和尚入定把自己当空气一样的青年，盯着桌面不知道想什么。
桑佳树跟着看过去，只瞟到一个精致侧脸，在对方察觉到旁人视线即将往这边转时，立马扭回来，淡定道，“不用麻烦，我自己很快就到了。”
随即提着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后面店主还热情地高喊道，“下次还需要什么书直接告诉赵叔。”
赵店主站在横木垫高的门槛边，望着小姑娘身姿曼妙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红砖墙前，他才进门，嘴里哼着小曲儿，从柜台上把刚收到的一笔钱摊在左手心里，右手捻起手指一张张数不够似的，最后放进抽屉。
“最近也没听说哪个厂有新调任的领导，看着像家里刚读高中的女儿。别说这小同志合我眼缘，看着挺讨喜。哈哈哈！”
听到此话，谈清许缓慢温吞的从街对角红砖墙上收回视线，平淡道，“挺傻。”
呆呆讷讷的，看着一脸傻气。
这话赵店主可不认同，“如此心地单纯又漂亮的小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讲？小心嘴太毒将来讨不到媳妇儿。”
说完又觉得不对。
对面小子随便往这一坐妥妥一副油画，因为有这尊大佛在，整个书店杂乱的书籍都像是主人的精心摆放，说是满堂生辉都丝毫不夸张。
没看到刚才小同志的眼睛都直了，好歹没羞得脸红闹出笑话，看着还算镇定。
要不是他太低调，周围女同志还不迷倒一大片！
赵店主目光落在他头发和五官上，又觉得还是低调点儿好，低调做人。
又想到近来从市里朋友那听到的消息，叹了口气，把那些事一一讲来，几分钟后，又忍不住叮嘱道，“恐不久就有大事发生，最近风声是有多紧你自己心里掂量。赵叔也知道你一向谨慎，除非愿意，绝不会让人抓到任何错处。”
他说着就看到谈清许再不是一尊入定僧模样，开始动了起来。
他嘴里没停，面上是少有的认真，“所以后几个月你就先回平水村老老实实挣工分，外面的事就先别趟浑水了，欠叔的钱不用急着还，别钱没挣到先把人给搭进去。”
话音一落，另一边谈清许已经戴好地里干活的草帽，起身后一边整理布巾从鼻梁上横过去，遮住半张脸。
这时候再瞧，完全就是一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模样，还是那种干瘦干瘦，干不了太重体力活、会被未来丈母娘嫌弃翻白眼的。
谈清许抬脚要出门。
“你上哪儿去？”见他要走，赵志伟有些急，以及心中不确定。
近一年相处早看出他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绝不是这平原乡谷该有的人物，以往多年也应该都是被周围人高高捧起的主，心气自然比寻常人高出一大节，以为这是不耐烦听自己劝了。
谈清许则站停在柜台边，到赵志伟胸口最上方的台面居然才堪堪没过他的腰腹，所以同样都是站着时，赵老叔要完全仰头才可以看清他草帽下唯一露出来的眼睛。
到底还是有外国血，不像本国人成年后普遍都是土褐色，他的偏向于深灰，像楼顶那只鸽子的毛色。
想到那只鸽子赵志伟就心烦，家养鸽却总想外面的世界，一天不让它出去放风就装死，到头来还是他心疼不已。
他怎么会在这里？
桑佳树还保持着托举手臂的动作，眼睛却看向店主对面的青年，看得很认真，她只是在辨别这个有些熟悉的混血面孔或许大概、就是谈清许。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面，不是指某个暴雨天的清瘦背影，不是隔着电视屏幕的时空对视。
窗外阳光倾洒进来，他清晰立体的五官和刺目的卷发可不像身上陈旧藏蓝色劳作服那般低调乏味。瘦高的身量屈居于竹编椅上，一双长腿不能舒展，微微弓着腰，一手放在茶杯旁，侧着上半身回头看向她，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傲慢。
不同于后世电视新闻里身居高位的压迫和疏离感。
毫不夸张地说，1977年的谈清许‘稚嫩’得过分，无论是外貌年龄还是处世手段。
无疑，二者看起来都不像好相处的人。
“你确定要买这本？”
桑佳树差点都忘记对面还有个书店店主这回事。
此时店主终于舍得从《保卫延安》书本后面露出真面目。脖子上挂着一副小圆眼镜，脸清瘦却透着些许红润，有着常年不晒光日的白，小眼高眉，眼角几道深深的褶皱，法令纹也很深像刀刻在鼻翼两边，大抵是很爱笑。
果不其然，在得到桑佳树坚定点头的回答后，店主裂开嘴，那对绿豆小眼更是直接眯成两道缝，在她和谈清许两人之间来回各瞟一眼。
最后才和坐着的青年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这位小同志眼光不错。”
只是，现如今除了课本教材，买这一类挺少见，基本都是在店里就快速翻开阅览，觉得没意思后又放回原位，再难得的就是花钱租借几天，看完再换回来。
似乎大部分学生更偏向于有趣的书籍。
店主不确定，又问了一遍，“小同志你确定要这本。”
在得到坚定回答后，他指着书背面的标价，“可不便宜。”
桑佳树翻过来看，微微皱眉，显然和她心目中的价格比，高了。
店主惯会洞悉这些微妙变化，见此给出一个建议，“年底物资交流大会我们书店会参加，有些书堆积太久，会有折扣，那时候买也可以。”
就是不知道这本书能不能坚持到年底，说不定明天就有另一个和桑佳树一样的人看中了它。
桑佳树自然想到了这一点。
她没有过多纠结，又翻遍整个书店从里面找出十几本高中所需教材，好在不算贵，价格她还能承受。
只是还差几本，她也不着急，毕竟来之前就不抱太大期望，而且还有意外收获。
桑佳树还在挑书时，店主就从柜台后面绕到前面来，一边拿黄皮糙纸一本一本的细致包起来，用细麻绳捆在一起方便手提，一边拨动算盘珠，劈里啪啦，稀里哗啦。
把人送到门口，店主看她手里老长沓东西，关心道，“太重了，要不我让人送你回去，那边的同志刚好挺闲，就让他跑一趟。”
他说着就指向另一边椅子上从头到尾仿佛和尚入定把自己当空气一样的青年，盯着桌面不知道想什么。
桑佳树跟着看过去，只瞟到一个精致侧脸，在对方察觉到旁人视线即将往这边转时，立马扭回来，淡定道，“不用麻烦，我自己很快就到了。”
随即提着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后面店主还热情地高喊道，“下次还需要什么书直接告诉赵叔。”
赵店主站在横木垫高的门槛边，望着小姑娘身姿曼妙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红砖墙前，他才进门，嘴里哼着小曲儿，从柜台上把刚收到的一笔钱摊在左手心里，右手捻起手指一张张数不够似的，最后放进抽屉。
“最近也没听说哪个厂有新调任的领导，看着像家里刚读高中的女儿。别说这小同志合我眼缘，看着挺讨喜。哈哈哈！”
听到此话，谈清许缓慢温吞的从街对角红砖墙上收回视线，平淡道，“挺傻。”
呆呆讷讷的，看着一脸傻气。
这话赵店主可不认同，“如此心地单纯又漂亮的小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讲？小心嘴太毒将来讨不到媳妇儿。”
说完又觉得不对。
对面小子随便往这一坐妥妥一副油画，因为有这尊大佛在，整个书店杂乱的书籍都像是主人的精心摆放，说是满堂生辉都丝毫不夸张。
没看到刚才小同志的眼睛都直了，好歹没羞得脸红闹出笑话，看着还算镇定。
要不是他太低调，周围女同志还不迷倒一大片！
赵店主目光落在他头发和五官上，又觉得还是低调点儿好，低调做人。
又想到近来从市里朋友那听到的消息，叹了口气，把那些事一一讲来，几分钟后，又忍不住叮嘱道，“恐不久就有大事发生，最近风声是有多紧你自己心里掂量。赵叔也知道你一向谨慎，除非愿意，绝不会让人抓到任何错处。”
他说着就看到谈清许再不是一尊入定僧模样，开始动了起来。
他嘴里没停，面上是少有的认真，“所以后几个月你就先回平水村老老实实挣工分，外面的事就先别趟浑水了，欠叔的钱不用急着还，别钱没挣到先把人给搭进去。”
话音一落，另一边谈清许已经戴好地里干活的草帽，起身后一边整理布巾从鼻梁上横过去，遮住半张脸。
这时候再瞧，完全就是一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模样，还是那种干瘦干瘦，干不了太重体力活、会被未来丈母娘嫌弃翻白眼的。
谈清许抬脚要出门。
“你上哪儿去？”见他要走，赵志伟有些急，以及心中不确定。
近一年相处早看出他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绝不是这平原乡谷该有的人物，以往多年也应该都是被周围人高高捧起的主，心气自然比寻常人高出一大节，以为这是不耐烦听自己劝了。
谈清许则站停在柜台边，到赵志伟胸口最上方的台面居然才堪堪没过他的腰腹，所以同样都是站着时，赵老叔要完全仰头才可以看清他草帽下唯一露出来的眼睛。
到底还是有外国血，不像本国人成年后普遍都是土褐色，他的偏向于深灰，像楼顶那只鸽子的毛色。
想到那只鸽子赵志伟就心烦，家养鸽却总想外面的世界，一天不让它出去放风就装死，到头来还是他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