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眼瞳
清晨桑佳树准时与车队汇合。
其余人远远看见一个小身影驮着四四方方的行李,拿绳子捆着背在背上,比肩膀都宽,手上同样提着,胸前还挂着黑色斜挎包。
走近点才发现是个小姑娘,头裹布巾,那身衣服是他们村里人见了都要忍不住骂句土包子的存在。
这不会就是昨天那位城里大姐念叨的知青吧?
事实证明,还真是。
热心村民见状,眼疾手快小跑上前帮人卸下背上的行李,待看清手里的东西,那位村民差点哭了。
不仅重还硌得慌,如果现在不是和平年代,他都忍不住怀疑这姑娘是不是背了炸药包要回去炸村。
桑佳树反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赞,想出这个方法。
自从她拿到心心念念的户口薄,才觉得吸入心肺里的空气开始有了自由的味道,一听说可以回村,连夜打包好所有行李。
四季衣服,生活用品杂物,不管好的旧的,凡是打上桑佳树标签的东西都一并拿走,一不注意竟装下两个大包。
她是下定决心要脱离桑家了。
桑佳树向帮忙的人道谢,又一一和其他人打招呼,表现得亲和有礼貌,大家对她第一印象都很好。
而且平水村是整个河阳公社村队里最富裕的,村里有打米房打面房、粪灌站、抽水机,邻近村子要打个米面、灌粪啥的基本都会去他们村里租用,一来二去说不定还会碰上面,关系和睦总不会出错。
同行村民淳朴善于聊天,回村的车程最短一个半小时,同坐一辆牛车的村民之间聊着家长里短、地里庄家,桑佳树在一旁听着,偶尔互动一句,很消磨时间。
桑佳树只觉得比去时还要快,一抬头就望见进入平水村的主路口,她也要和车队分道而行了。
却不想驾车的大叔很热心,见她东西多小姑娘不好拿,就让车上的人换到其他牛车上,送佛送到西,直接把人送到知青所再回去。
桑佳树答应了。
——
牛车徐徐前进,入了村口,第一眼便被左边的河山吸引住目光。
晨光初照,一江汪水好似浓酒锦缎,波光粼粼,高处雾绕青山,烟云渺渺,低处村民在地里忙碌,或背着竹筐行走于田间小埂,小孩儿则拿着网兜沿河,一副要捞鱼的架势,互相嬉闹跑跳。
桑佳树快被眼前的景象摄去心魂,还以为错入画卷仙境。
田里注意到牛车,只要有一人回头,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好奇打量他们,认出坐在后面车板子上的人后,几颗头开始凑一堆,你一嘴我一句。
更有小孩跑上泥路,跟着牛车走,瞅一眼板车上的行李包裹瞅一眼桑佳树,然后视线又再次回到行李上。
可能是桑佳树还保留原来的穿着打扮,那些人只看身形就知道是桑知青回来了。
其中有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子不错眼盯着她瞧,她见确实不晒,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就取下头巾,回以一个自认为亲切温柔的笑容来。
谁曾想小男孩当场顿在原地,车也不跟了,下一秒转头撒丫子往田里跑去,还一边大喊,“妈!妈啊啊啊!”
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他。
桑佳树:……
孩子母亲一边骂他叫魂一边让他跑慢点,等到了母亲身前,嘴巴一张一合语速很快,然后周边几个大婶子齐刷刷看过来,而那位母亲抓住自家孩子,啪啪赏了两个屁股开花掌。
什么意思?
桑佳树带着疑问一直到知青所门前,老叔细心地帮她把行李拿进屋里,水也没喝一口就离开。
桑佳树追出去,老叔已经把车倒了个弯,而先前追车那些小朋友跟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半路就各自玩耍去了。
见现下没有旁人,她从包里拿出几袋零食,“谢谢叔,这个您拿着给孩子吃,不值钱。”
老叔见她一双眼睛如漆一般黑,纯净闪着光,十分真诚,也就没客气笑着接过。
等人驱车离开,桑佳树把带来的东西搬回房间一股脑塞在床底,因心里惦记着邱娥的事,也来不及收拾,只拿了布巾就又出门,随后去了村南,村口是北边。
她坐牛车就是才从北边过来,地里干活的人群里没找到邱娥,想了一下可能还是在村南,虽是偏僻了一点,也有几亩海椒地,正是收成的好时机。
路上桑佳树心里装着思虑,垂眼看路同时分出心神想着邱娥,就怕意外发生没有沿着她预期发展,毕竟就连“宋如桑佳雨相亲”这种小说重要剧情都能被改变。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谈清许背上是摘好的海椒,刚从土里上来站稳没一秒,迎面过来小团身影,穿着衣服一点没有昨日书店里靓丽清纯高中生的影子,唯一不变只有那份呆讷劲儿,这种危险的地方都敢神游太虚。
一米多高的田埂狭窄,仅容得下一人,若这一人走路不专心很有可能会摔下去,这种事经常发生,曾有村民崴过脚摔坏手臂,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谈清许,“让过。”
桑佳树被唤醒。
头顶突然冒出的嗓音很清冽,她脑海中竟自动浮现方前村口看到的那幅美丽画卷,只不过不是那些怡然的村民,而是村民后方角落里的整片雾绕青山,好似神秘仙绕的白雾,又像干净深邃的青山。
思绪如电,这些都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桑佳树抬头,霎时和前面男人的视线相撞,随即被那双灰色眼瞳吸引。
很少见却很漂亮。
她第一次认真观察这双眼睛,才发现对方睫毛浓密卷长,不是亚洲人的纯黑。
谈清许等了一阵,眼底升起一丝不耐烦。
桑佳树惊觉,才发现他背上还有那么大一筐海椒,立马抓着田埂上的梭草顺着跳到地里。
再抬头,男人迈步离开,背影挺拔中透着几分冷漠。
这个小插曲桑佳树没放在心上,也懒得再爬上去,索性从地里走,很快从几名弯腰折海椒的背影里找到了邱娥,赶紧跑过去。
“邱娥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邱娥回头看到桑佳树那一刻,所有强装镇定都化为灰烬,眼眶瞬间红了。
其余人远远看见一个小身影驮着四四方方的行李,拿绳子捆着背在背上,比肩膀都宽,手上同样提着,胸前还挂着黑色斜挎包。
走近点才发现是个小姑娘,头裹布巾,那身衣服是他们村里人见了都要忍不住骂句土包子的存在。
这不会就是昨天那位城里大姐念叨的知青吧?
事实证明,还真是。
热心村民见状,眼疾手快小跑上前帮人卸下背上的行李,待看清手里的东西,那位村民差点哭了。
不仅重还硌得慌,如果现在不是和平年代,他都忍不住怀疑这姑娘是不是背了炸药包要回去炸村。
桑佳树反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赞,想出这个方法。
自从她拿到心心念念的户口薄,才觉得吸入心肺里的空气开始有了自由的味道,一听说可以回村,连夜打包好所有行李。
四季衣服,生活用品杂物,不管好的旧的,凡是打上桑佳树标签的东西都一并拿走,一不注意竟装下两个大包。
她是下定决心要脱离桑家了。
桑佳树向帮忙的人道谢,又一一和其他人打招呼,表现得亲和有礼貌,大家对她第一印象都很好。
而且平水村是整个河阳公社村队里最富裕的,村里有打米房打面房、粪灌站、抽水机,邻近村子要打个米面、灌粪啥的基本都会去他们村里租用,一来二去说不定还会碰上面,关系和睦总不会出错。
同行村民淳朴善于聊天,回村的车程最短一个半小时,同坐一辆牛车的村民之间聊着家长里短、地里庄家,桑佳树在一旁听着,偶尔互动一句,很消磨时间。
桑佳树只觉得比去时还要快,一抬头就望见进入平水村的主路口,她也要和车队分道而行了。
却不想驾车的大叔很热心,见她东西多小姑娘不好拿,就让车上的人换到其他牛车上,送佛送到西,直接把人送到知青所再回去。
桑佳树答应了。
——
牛车徐徐前进,入了村口,第一眼便被左边的河山吸引住目光。
晨光初照,一江汪水好似浓酒锦缎,波光粼粼,高处雾绕青山,烟云渺渺,低处村民在地里忙碌,或背着竹筐行走于田间小埂,小孩儿则拿着网兜沿河,一副要捞鱼的架势,互相嬉闹跑跳。
桑佳树快被眼前的景象摄去心魂,还以为错入画卷仙境。
田里注意到牛车,只要有一人回头,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好奇打量他们,认出坐在后面车板子上的人后,几颗头开始凑一堆,你一嘴我一句。
更有小孩跑上泥路,跟着牛车走,瞅一眼板车上的行李包裹瞅一眼桑佳树,然后视线又再次回到行李上。
可能是桑佳树还保留原来的穿着打扮,那些人只看身形就知道是桑知青回来了。
其中有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子不错眼盯着她瞧,她见确实不晒,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就取下头巾,回以一个自认为亲切温柔的笑容来。
谁曾想小男孩当场顿在原地,车也不跟了,下一秒转头撒丫子往田里跑去,还一边大喊,“妈!妈啊啊啊!”
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他。
桑佳树:……
孩子母亲一边骂他叫魂一边让他跑慢点,等到了母亲身前,嘴巴一张一合语速很快,然后周边几个大婶子齐刷刷看过来,而那位母亲抓住自家孩子,啪啪赏了两个屁股开花掌。
什么意思?
桑佳树带着疑问一直到知青所门前,老叔细心地帮她把行李拿进屋里,水也没喝一口就离开。
桑佳树追出去,老叔已经把车倒了个弯,而先前追车那些小朋友跟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半路就各自玩耍去了。
见现下没有旁人,她从包里拿出几袋零食,“谢谢叔,这个您拿着给孩子吃,不值钱。”
老叔见她一双眼睛如漆一般黑,纯净闪着光,十分真诚,也就没客气笑着接过。
等人驱车离开,桑佳树把带来的东西搬回房间一股脑塞在床底,因心里惦记着邱娥的事,也来不及收拾,只拿了布巾就又出门,随后去了村南,村口是北边。
她坐牛车就是才从北边过来,地里干活的人群里没找到邱娥,想了一下可能还是在村南,虽是偏僻了一点,也有几亩海椒地,正是收成的好时机。
路上桑佳树心里装着思虑,垂眼看路同时分出心神想着邱娥,就怕意外发生没有沿着她预期发展,毕竟就连“宋如桑佳雨相亲”这种小说重要剧情都能被改变。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谈清许背上是摘好的海椒,刚从土里上来站稳没一秒,迎面过来小团身影,穿着衣服一点没有昨日书店里靓丽清纯高中生的影子,唯一不变只有那份呆讷劲儿,这种危险的地方都敢神游太虚。
一米多高的田埂狭窄,仅容得下一人,若这一人走路不专心很有可能会摔下去,这种事经常发生,曾有村民崴过脚摔坏手臂,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谈清许,“让过。”
桑佳树被唤醒。
头顶突然冒出的嗓音很清冽,她脑海中竟自动浮现方前村口看到的那幅美丽画卷,只不过不是那些怡然的村民,而是村民后方角落里的整片雾绕青山,好似神秘仙绕的白雾,又像干净深邃的青山。
思绪如电,这些都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桑佳树抬头,霎时和前面男人的视线相撞,随即被那双灰色眼瞳吸引。
很少见却很漂亮。
她第一次认真观察这双眼睛,才发现对方睫毛浓密卷长,不是亚洲人的纯黑。
谈清许等了一阵,眼底升起一丝不耐烦。
桑佳树惊觉,才发现他背上还有那么大一筐海椒,立马抓着田埂上的梭草顺着跳到地里。
再抬头,男人迈步离开,背影挺拔中透着几分冷漠。
这个小插曲桑佳树没放在心上,也懒得再爬上去,索性从地里走,很快从几名弯腰折海椒的背影里找到了邱娥,赶紧跑过去。
“邱娥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邱娥回头看到桑佳树那一刻,所有强装镇定都化为灰烬,眼眶瞬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