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响,许蓁还以为对方下线了,准备放下手机睡觉时,又蹦出了一条消息。

    Z:【行啊。】

    Z:【明天我就找你们老师道歉,说都是我的错。】

    那可不行!

    许蓁:【咳咳,不用了。在我的痛哭流涕三拜九叩苦苦哀求下,老师已经大发慈悲原谅你了。】

    Z:【那真是太遗憾了。】

    许蓁:【?】

    Z:【没有亲眼所见,我太感动了。】

    周烬窝在沙发里抱着达芬奇,面无表情打出这些字。

    许蓁:【……倒也不必,你只需要记住这份恩情就好,我这番苦心也值了。】

    两人就一张英语卷扯七扯八,话题聊到十万八千里外,期间许蓁小小抗争了一下周老板的压榨,比如充足的自由权,本想牛马翻身把歌唱,奈何老板一票否决她的提议。

    许蓁愤恨地关掉手机,再也不理会对面发的消息。

    去他的小跟班,她要睡觉了!

    两天后,周二晚上,班长、副班、学委三个便站在讲台指挥布置考场了,贴封条、搬书、打扫卫生。

    六班有五十几个学生,一个考场只需要三十张桌子,许蓁不争气的桌子很不幸被选中搬了出去。

    她把位置搬到教室外挨着围栏那边,旁边站着老邓精心养的散尾葵,大概半人高,葱绿枝叶垂在垒叠的书本上。

    过了阵儿,许蓁左边有了动静,原来是桌子破了个洞被赶出来的陈嘉奇。

    再过了会儿,许蓁右边又有了动静,是同样逃不过倒霉的班长大人殷惜雯,三张桌子挨在一块。

    从题海里抬头,许蓁往左右各望了一眼。

    整个楼层走廊被搬出来的书和桌子占得差不多了,只留出狭小的过道,背后脚步声没停,旁边桌与桌的主人聊得火热朝天,教室里值日的小组刚抬走丢满的垃圾桶。

    其他年级为了高三一模都放假了,芜城一中校园四处冷清,唯独高三上下两层热闹不息。

    毕业的日子已经在倒计时,没几人知道,这般短暂且不起眼的时刻弥足珍贵。

    布置考场完毕,该上第二节晚自习了。

    考试前晚自习没有平时拘束,谁乐意待哪就待哪,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题也常见,许蓁对着手里的题难以下手,她想了半天,想到了自己右边可坐着年级前几的学霸。

    她背往后靠,瞄了旁边人好几眼,在心里组织话术,毕竟殷惜雯复习的太认真,突然打扰不合适吧。

    “你要干嘛?”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她一跳。

    殷惜雯头都没抬:“有事就说。”

    许蓁眨了下眼,热切地捧着卷子挪近学霸身边:“班长,这道题你会吗?”

    殷惜雯顺手接过看题目,陈嘉奇闻声也凑了过来,他和许蓁半斤八两都是学渣。

    “简单。”过两分钟,殷惜雯写下几个公式就有了思路,“像这样,先分析球的受力,弹簧压缩到最短的时候,在斜面的摩檫力……”

    一口气讲完,殷惜雯笔点着卷子,询问两人:“懂了吗?”

    许蓁:“……”

    陈嘉奇:“……”

    殷惜雯:“……很好,哪有问题?”

    陈嘉奇认真提问:“为什么球进入磁场后是这样转,而不是那样转呢?”

    他指着作图里的半圆,殷惜雯盯着挑了下眉,这两人从头到尾一脸懵的样子……她顿感棘手起来。

    十分钟后。

    连讲了好几遍口干舌燥的殷惜雯被气炸了。

    她一把将卷子拍到许蓁桌子上,上面几乎已经写满了详解,而许蓁和陈嘉奇还为了电场受力公式你一言我一句争执。

    殷惜雯冷笑,让他俩学渣对学渣式讨教去吧。

    “都说了,就应该用我这个公式!”许蓁百分百确定她是对的。

    陈嘉奇偏不信偏不信,还在和她争。

    许蓁气急败坏从抽屉里掏出个东西扔在桌上:“今天,咱俩谁要错了,脑子没必要留了,明天也没必要活了!”

    “……”陈嘉奇看了看那把美术刀,咽下口水。

    刚才他不服,现在他服了。

    一夜在吵吵闹闹中过去,周三上午只有一场语文考试。

    吃完饭回来午休,今日罕见的是大太阳,晴空万里,不少人趴在栏杆上晒太阳。

    许蓁看书看累了,闲懒地撑着腮,日光透过散尾葵的枝叶洒在身上,暖洋洋地想让人打瞌睡。

    她半阖着眸,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眼前模糊有了梦的画面,故事还未起头便被人硬生生打断了。

    脸颊忽地贴了个温凉的东西,这一丝触感只停留了极为短暂的一瞬,却让许蓁迷糊睁开眼。

    她摇了摇头试图清醒下,转头只看见男生离开高大的背影,往办公室而去,头也不回。

    回过头,全摆着复习资料的桌面,一罐凭空出现的牛奶压在之前丢失的英语卷上,玻璃瓶摸着还有些温度,低下浅浅压了一圈没擦干净的水渍。

    再去看,男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

    许蓁握着牛奶瓶发了会儿呆,思绪回笼时,才发觉坐旁侧的班长大人脸是一贯的没表情,眼底却饶有兴致盯着自己。

    “……你什么眼神。”许蓁无语地扯了下嘴角,表面淡定,内心实则怕盘问飞速组织了套看似有逻辑的说辞。

    然而殷惜雯不是陈嘉奇,什么也没问,略带英气的眉睫微挑,像啥也没发生转过头复习去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许蓁告诉自己,一瓶牛奶而已,班长才不会像某个大嘴巴一样胡思乱想。

    太困了,她懒得再想,闷头就睡了过去。

    三天考试很快就过去。

    这几天许蓁空闲时间还能和陈嘉奇殷惜雯聊会儿天,虽然殷惜雯嘴毒总是呛陈嘉奇,但三人相处却诡异的和谐,以至于她搬回教室,心里头对三天体验卡同桌还有点不舍。

    将桌子搬回教室时,教室里同学围在一块讨论刚过去的一模试题。

    时不时有欢呼或哀叫声夹杂响起,讨论讨论着忽然吵起来的声音也不是没有,刚有苗头就被进来的班主任给压住。

    老邓喊着让大家收收心,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复习,一切都是浮云,高考才是最重要的。

    后面的日子老师也没上课,各科都拿着一模卷讲题和分析,每次对答案的时候同学竖起耳朵最认真。

    许蓁转着红笔,在卷子上勾勾画画,大致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分数,与之前相差不大。

    成绩出来后,许蓁挨个看过去,目光最后停在了排名,估摸的不差,在班里只比上次进步了两名,排在24。

    够得上一本线,这就够了。

    她对成绩追求的欲望不高,当然能进步更好。

    上课铃还没响,她杵在原地又望了会儿第一栏的成绩,班长殷惜雯依旧是六班最高分,年级排名3,总分628。

    本省前三千名保底,这成绩够得上有些很不错的名牌学校了。

    殷惜雯过来接水,顺便站在许蓁一旁查自己的成绩,她还没看过。

    她脸上毫无波澜,这次只能说是正常发挥。

    许蓁问她:“你以后打算去哪?”

    殷惜雯随手指了指粘贴在成绩表旁边的理想学校:“外地呗,我学医,本省的医学专业评估都不怎么样。”

    许蓁哦了声:“学医呀,听说得每年备战如高考,很辛苦。”

    “不仅如此,求学之路漫漫,我还得读个七八年吧,”殷惜雯不在意道,反正读书是她擅长的事情,“等读完,我就回市里工作,我爸妈也不希望我独自在外,他们不放心。”

    她后面的目标都规划得明确,在迷惘的高三生人群里都少见。

    许蓁也有,殷惜雯也问她:“你呢,我看看……你以后要当老师?”

    许蓁耸了下肩,笑着反问:“难道我身上就看不出老师的气质吗?我家里人都希望我有个编制,最好也找个有编制的,安安稳稳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殷惜雯仔细端详了她一眼,毫不留情拆穿:“你可以真诚点。”

    许蓁笑:“暂时没办法呀。”

    上课铃响,两人各自回到座位,那张薄纸在窗外吹进来的风中飘荡起身子,纸篇翻飞,仿佛这样就能把刻下的理想送给远方听。

    下午三节课上完,忙碌一周的高三生终于可以放一天假咯。

    班里人最后几分钟连课也听不下去了,都在埋头收拾书包,教室到处是窸窸窣窣声,有的约在一起打游戏,有的讨论放学后去哪吃饭。

    讲台上的老师无奈看着底下的猴急样,宣布提前下课。

    几个男生欢呼一声,甩起包就跑,还没跨出门口,便被叫住。

    殷惜雯声音不大,冷却清晰:“站住!着什么急,班主任要来讲几件事情。”

    教师一瞬间寂静,几个男生面露痛苦,悻悻退回到原位。

    走廊上成群放学的人路过,说说笑笑,声音透进教室,让人如坐针毡,而此刻老邓才慢悠悠过来。

    站在前面,老邓拿着成绩表先分析了番班里的情况,长篇大论夹着鸡汤讲了将近十分钟,才说回正事。

    “同学们啊,一模过后,再过些日子就该放假,这一学期呢也算彻底结束了,咱们开学就说清楚过,补课资料书本这些费用……”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串数字。

    许蓁望着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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