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高三。我一直没有高兴起来。

    第一学期的国庆假期我没有回家。

    我知道的,父母在商量离婚的事情。没有背叛,没有猜忌,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鸡毛蒜皮压倒了一个已然中年的妇女。她说她如果这些鸡毛蒜皮都属于她一个人,她觉得那是生活,但这些鸡毛蒜皮属于两个人,那她会怨恨另一个人。

    但好像所有人都谴责妈妈,说明明这是一段很好的婚姻,说明明没有人有过错,说肯定是他们俩之中的谁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就是喜欢闹腾,姥爷说,从给自己改名字开始,到给你起名字,再到现在,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跟谁都欠了她似的。

    妈妈不说,但我也大概能猜到,事业对她很重要,比做一个妻子重要。所以当然要不满意。

    我尽可能地把自己变成他们选择当中不太考虑的因素,他们都需要更多的自由。我把必要的东西都搬进宿舍,尽量不回家。如果一件事不能体面地解决,那就选择逃避。

    孤身一人走在路上总有一种手脚不协调的感觉,头脑里不断碎碎念以抵抗快要麻木困倦到想要放弃一切回去睡觉的神经,我竭力克制自己想要逃离的念头,维持着那份稀松平常的生活。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些害怕与人相处,不想说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总觉得只要是自己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出错,怕这样的情绪突然冒犯到身边的人,于是只能拒绝平常的同伴。

    我过分担心大家会就此厌倦我,觉得我消沉无趣或是敏感多疑。

    灵魂好像飘在后脑勺上,耳朵有时只能听见风的声音。

    唯一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的事情,是遇见白雾。

    于是我搜寻的目光从不曾在任何一个他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停下,这好像成为了一种习惯。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漂流在海洋的水手第一次见到可以停靠的海岸,于是每一秒的航行都以寻找海岸为目的。

    当水手遥遥望见海岸线的时候,哪怕只是模糊的一瞥,心就能立刻靠岸。

    当我遥遥望见他的时候,哪怕是人群中模糊的一瞥,跟随的脚步早就先头脑一步出发了。

    课间操结束熙攘的人群里,我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这有一种安全感,所有人都流向相同的目的地时,其中某一个相同方向但不同顾虑的小心思会掩藏得毫无痕迹。

    我突然生出一种想要追随的冲动。我们去流浪吧,你说去哪我们就立刻出发。

    当我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时候才发现去追逐他的手臂已经伸了出去,差两步就会握住他骨相很漂亮的手腕。

    但我收住了。

    那天我梦到他了,说是梦见,其实是在梦里寻找他。我梦到我在看不清的人群里习惯性地寻找,没有找到。眼前的沉寂慢慢明亮,好像感到了一丝太阳的影子。

    恍然间才发现我已经醒了,眼睛有点干涩。我突然觉得,我会再也见不到他。不知道这种分离会在什么时候,但确是一种确定感极强的直觉。

    我突然就不想见到他了。没有缘由的,想要逃离。想要离开所有人。我不喜欢沉默的,但沉默好像挟持着我。

    他大概也察觉到了我的奇怪,但我却难以启齿,只好让自己显得愉悦一点。

    “如果沉默更舒服的话,你可以大胆地沉默的,沉默本来就是休息的时间,不要连休息的时候都紧张地休息。”他这样跟我说。

    他是微笑着的,他说没关系,你总也要给别人照料你的机会。

    他想拍拍我的肩,但手伸出一半又不好意思地收回去揉耳垂,然后低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啊,再见。”

    我觉得每见到他一次,生活就会明朗至少半个小时,尽管时间不长,但期待足以让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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