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数据
地区预选结束，距离都大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东京的天气也慢慢变得热起来，越来越像夏天了。方才五月中旬，败者的夏天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唯有胜者才能用汗水一滴滴铺就通向下一个舞台的道路。
城田和五十岚打完练习赛，回部室的时候，二三年级正选正在里面开会。五十岚拉住城田没让她敲门，然后她们听到前两天刚回来的教鸣遥步的声音：
“有点儿自信啊你们，今年还是有希望冲一冲关东的。”
为什么不是全国呢？不知为什么，城田突然想到手冢说“我们这一代一定会带领青学进入全国大赛”时的模样。
“哈？你还想全国啊？”五十岚瞥了一眼城田的时候，城田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问出来了。
“以青学现在的实力，如果过早地遇到共荣学院那种强校完全没有胜算，去年好像是输给了古豪学习院……学习院几年前还拿过全国准优胜，最近已经不行了，也就是普通关东水准，但打青学还是轻松获胜，差距很明显。”
“古……豪？”城田没听明白。
“就是以前的豪强的意思，哎呦小城田你的国语……”五十岚扶额头痛状，放下手继续说，“我去问了，亚希进了加須市立加須平成。虽然崎玉本身网球不强，但加须平成在崎玉那边也是网球最好的学校了。还有神奈川……哪那么容易就进全国大赛啊！青学现在的实力……签运不太差的话差不多能进关东吧。”
确实，青学现在的水平断层很明显，双打天海部长和星川学姐往下断层很明显，单打除了秋山学姐作为已定的王牌不会轻易调到双打之外，城田和五十岚都有可能需要带一个人顶住开场的双打二。地区预选之后，只剩下学校的总数的五分之一，靠运气晋级的学校总归不会太多，以青学现在的水准，陷入苦战确实很可能是经常的事。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城田想，还有一个月，还有什么能做的事呢？
正想着，却听到部室里传来一个声音。
“我……想进入全国大赛。我知道这很难，但有谁站在球场上的时候想的不是胜利呢？这样一步一步向前一定能前往未来，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着。”
那是秋山千寻的声音。
城田转身倚在部室的外墙上，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高兴啦？”五十岚翻了城田一眼，一只手往后扳着另一只手做着拉伸，低声嘟囔，“真是的，秋山学姐也这么说，那可是要玩儿命的好嘛……”
城田正和五十岚说着话，远远地看见藤木直子跑过来。城田指指那边，五十岚也回过头去。
“怎么啦？”五十岚问匆匆忙忙跑过来的藤木。
藤木支着膝盖喘着气，抬起头说：“那、那边树丛后面有一个男生一直在看……从你们比赛时好像就在，现在还没走……”
“哈？”五十岚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城田知不知情，城田摇摇头。五十岚拍了拍藤木的后背，“放心，没事儿没事儿，这是在学校里呢。”
“我去看看，五十岚陪藤木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城田也微笑着拍了一下藤木的肩膀，看了一眼五十岚，五十岚点点头，城田绕过球场边一排的树走了过去。
又是偷窥女生们的？城田确实是记得放假前那周学姐们抓了一个这样的家伙送到了老师那里，想着：还真是恶趣味，网球裙底下都有底裤，又不存在走光的问题，真不明白有什么可看的。
那人不躲不闪，自然被城田撞了个正着。
黑发，海胆头，黑色方形全框板材眼镜，穿着学校的运动服。城田出现的时候，他说着“你好”打着招呼。
“你是男子网球队的那个……”城田看那个人确实眼熟，在隔壁看到过好几回，“乾同学？”
乾的镜片在树荫底下都莫名地反着光，不知镜片上到底贴的是哪个品牌的保护膜*，“乾贞治，一年五班，请多关照。”
“一年一班城田爱，请多关照。”城田伸出手和乾握了一下。
“叫我乾就好。”乾推推眼镜，说。
“好。”城田点点头，“那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收集数据。”乾打开了他手里的笔记本，“通过收集每个人击球习惯的数据进行预测，这就是数据网球。”
“数据……网球？”城田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打球方式。
对对手的击球进行预判是每个网球选手的必修课，甚至有“大部分人是球在他们身边反弹的时候才能判断到，好的球员是在球通过球网的时候已经判断好了，很好的球员进行判断是在球离开对手球拍的时候，而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从他们自己打出球的时候就可以知道对手回球的准确落点*”这样的说法。
网球也确实是有数据统计的，但那些数据很多情况下并不能指导球员比赛。有些职业球员的团队会收集他的训练或比赛时的信息，但大部分还是为了提升自身技术。通过事先收集的资料对对手的击球策略进行判断，这样也可行吗？
在心中短暂质疑之后，城田回过神来，“抱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数据网球。”
“是这样啊。”乾微微扬了扬嘴角，“有兴趣的话可以给你具体介绍一下，数据是不会说谎的哟。”
“这个……稍后再说吧，”城田笑笑，说，“因为有同学举报你偷窥，虽然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神经过敏，但还是请和我一起去一趟女网部室那边对教练和学姐们解释一下。”
“好。”乾低下头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反了一下光，不知是不是被当成偷窥者有些尴尬。城田一笑，伸手引向部室的方向：
“走吧。”
乾当然是进不去女网的部室的——换了运动内衣之后把自己的内衣乱丢的姑娘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万一要是被看到多尴尬。
刚好赶上正选会议完毕。部室门口，乾解释完，身高不高瘦得一根杆儿的鸣遥步教练双手交叠在胸前，点点头：“哦，这样啊。你就是龙崎老师说的那个数据网球的队员……”
“但是，无论怎么说……”本来以为这也就结束了，谁想到教练的话锋一转，勾起嘴角，“你这次的做法还是给女队造成了一定困扰。作为补偿，为女队做点儿事情吧。”
乾大概是一时被教练说得有点儿发懵，点了点头。
鸣教练在女队二三年级“欺负学弟”的鄙视目光下镇定自若，对乾说：“做一份女队八名正选的技术资料，后天之前给我。”
“好。”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找茬做了苦力的乾从善如流地说，“那我就先回去了，教练。”
直到乾离开之后，教练招招手让女队正选们回球场，天海部长突然开口：“小鸣……那才是个一年级生……”天海千夏的意思其实是在两天内完成八份技术报告这工作量太大了，更何况他也并不是做错什么事，只是被误会了而已。
“反正也是试试他的水平嘛。”鸣教练一只手抛着手中拿着的网球，漫不经心地说，“龙崎老师想用他也得有点儿理由啊，要不那群狂妄的臭小子哪儿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一年级的话。”
“是龙崎老师拜托您这么做的？”秋山学姐接着问。
“怎么可能嘛。”教练摆摆手，“这玩意儿我都得照着一周做，他要是有这两年大出风头的那个三津谷*那数据水平可真能省好多事儿呢。哪有撞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的道理？”
……果然！
于是教练又一次被以二三年级为主的带着无奈的鄙视目光围绕了。
“行了么你们，练习去！”鸣遥步击击掌，假装板起脸说了一句。
“哦。”众人回答。城田一听要练习了，应了一声就握着球拍往球场走，想着要再去练两筐发球。
队伍的最后，星川副部长往一边撩了撩刘海，双手环在胸前：“我猜城田到现在都没明白小鸣的真面目。”
“嗯，应该是。”天海部长轻轻点点头，“感觉她对网球本身之外的事情兴趣不大，至少在网球部部活时间是这样。”
“这样行吗？”星川副部长的视线移向天海部长，语气略有一些波动，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你刚不是说……”
“没关系，”天海部长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露出和往常一样温和又坦然的笑容，“今天千寻也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我们从进入青学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但是，网球就是网球，也只是网球而已。”
“你啊……”一贯严肃的星川少见地发自内心地笑出声，随即转过头去直到表情恢复平静，调整发带固定好脸侧的碎发，“练习了，不是说要进军全国吗？我可抛不下作为三年级的自尊依靠学妹。”
“是是是……”天海千夏无奈地笑着点着头，伸手拉住星川走向空着的半场。
我们站在不同的起点，我们将去不同的地方，不过，这都没关系。至少，我们能够在此时相遇，向着同一个目标并肩前行。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未来会怎么样没有人知晓。此刻我们在这里一起做着同样的梦，就已经，已经足够了。
城田和五十岚打完练习赛，回部室的时候，二三年级正选正在里面开会。五十岚拉住城田没让她敲门，然后她们听到前两天刚回来的教鸣遥步的声音：
“有点儿自信啊你们，今年还是有希望冲一冲关东的。”
为什么不是全国呢？不知为什么，城田突然想到手冢说“我们这一代一定会带领青学进入全国大赛”时的模样。
“哈？你还想全国啊？”五十岚瞥了一眼城田的时候，城田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问出来了。
“以青学现在的实力，如果过早地遇到共荣学院那种强校完全没有胜算，去年好像是输给了古豪学习院……学习院几年前还拿过全国准优胜，最近已经不行了，也就是普通关东水准，但打青学还是轻松获胜，差距很明显。”
“古……豪？”城田没听明白。
“就是以前的豪强的意思，哎呦小城田你的国语……”五十岚扶额头痛状，放下手继续说，“我去问了，亚希进了加須市立加須平成。虽然崎玉本身网球不强，但加须平成在崎玉那边也是网球最好的学校了。还有神奈川……哪那么容易就进全国大赛啊！青学现在的实力……签运不太差的话差不多能进关东吧。”
确实，青学现在的水平断层很明显，双打天海部长和星川学姐往下断层很明显，单打除了秋山学姐作为已定的王牌不会轻易调到双打之外，城田和五十岚都有可能需要带一个人顶住开场的双打二。地区预选之后，只剩下学校的总数的五分之一，靠运气晋级的学校总归不会太多，以青学现在的水准，陷入苦战确实很可能是经常的事。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城田想，还有一个月，还有什么能做的事呢？
正想着，却听到部室里传来一个声音。
“我……想进入全国大赛。我知道这很难，但有谁站在球场上的时候想的不是胜利呢？这样一步一步向前一定能前往未来，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着。”
那是秋山千寻的声音。
城田转身倚在部室的外墙上，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高兴啦？”五十岚翻了城田一眼，一只手往后扳着另一只手做着拉伸，低声嘟囔，“真是的，秋山学姐也这么说，那可是要玩儿命的好嘛……”
城田正和五十岚说着话，远远地看见藤木直子跑过来。城田指指那边，五十岚也回过头去。
“怎么啦？”五十岚问匆匆忙忙跑过来的藤木。
藤木支着膝盖喘着气，抬起头说：“那、那边树丛后面有一个男生一直在看……从你们比赛时好像就在，现在还没走……”
“哈？”五十岚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城田知不知情，城田摇摇头。五十岚拍了拍藤木的后背，“放心，没事儿没事儿，这是在学校里呢。”
“我去看看，五十岚陪藤木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城田也微笑着拍了一下藤木的肩膀，看了一眼五十岚，五十岚点点头，城田绕过球场边一排的树走了过去。
又是偷窥女生们的？城田确实是记得放假前那周学姐们抓了一个这样的家伙送到了老师那里，想着：还真是恶趣味，网球裙底下都有底裤，又不存在走光的问题，真不明白有什么可看的。
那人不躲不闪，自然被城田撞了个正着。
黑发，海胆头，黑色方形全框板材眼镜，穿着学校的运动服。城田出现的时候，他说着“你好”打着招呼。
“你是男子网球队的那个……”城田看那个人确实眼熟，在隔壁看到过好几回，“乾同学？”
乾的镜片在树荫底下都莫名地反着光，不知镜片上到底贴的是哪个品牌的保护膜*，“乾贞治，一年五班，请多关照。”
“一年一班城田爱，请多关照。”城田伸出手和乾握了一下。
“叫我乾就好。”乾推推眼镜，说。
“好。”城田点点头，“那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收集数据。”乾打开了他手里的笔记本，“通过收集每个人击球习惯的数据进行预测，这就是数据网球。”
“数据……网球？”城田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打球方式。
对对手的击球进行预判是每个网球选手的必修课，甚至有“大部分人是球在他们身边反弹的时候才能判断到，好的球员是在球通过球网的时候已经判断好了，很好的球员进行判断是在球离开对手球拍的时候，而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从他们自己打出球的时候就可以知道对手回球的准确落点*”这样的说法。
网球也确实是有数据统计的，但那些数据很多情况下并不能指导球员比赛。有些职业球员的团队会收集他的训练或比赛时的信息，但大部分还是为了提升自身技术。通过事先收集的资料对对手的击球策略进行判断，这样也可行吗？
在心中短暂质疑之后，城田回过神来，“抱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数据网球。”
“是这样啊。”乾微微扬了扬嘴角，“有兴趣的话可以给你具体介绍一下，数据是不会说谎的哟。”
“这个……稍后再说吧，”城田笑笑，说，“因为有同学举报你偷窥，虽然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神经过敏，但还是请和我一起去一趟女网部室那边对教练和学姐们解释一下。”
“好。”乾低下头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反了一下光，不知是不是被当成偷窥者有些尴尬。城田一笑，伸手引向部室的方向：
“走吧。”
乾当然是进不去女网的部室的——换了运动内衣之后把自己的内衣乱丢的姑娘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万一要是被看到多尴尬。
刚好赶上正选会议完毕。部室门口，乾解释完，身高不高瘦得一根杆儿的鸣遥步教练双手交叠在胸前，点点头：“哦，这样啊。你就是龙崎老师说的那个数据网球的队员……”
“但是，无论怎么说……”本来以为这也就结束了，谁想到教练的话锋一转，勾起嘴角，“你这次的做法还是给女队造成了一定困扰。作为补偿，为女队做点儿事情吧。”
乾大概是一时被教练说得有点儿发懵，点了点头。
鸣教练在女队二三年级“欺负学弟”的鄙视目光下镇定自若，对乾说：“做一份女队八名正选的技术资料，后天之前给我。”
“好。”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找茬做了苦力的乾从善如流地说，“那我就先回去了，教练。”
直到乾离开之后，教练招招手让女队正选们回球场，天海部长突然开口：“小鸣……那才是个一年级生……”天海千夏的意思其实是在两天内完成八份技术报告这工作量太大了，更何况他也并不是做错什么事，只是被误会了而已。
“反正也是试试他的水平嘛。”鸣教练一只手抛着手中拿着的网球，漫不经心地说，“龙崎老师想用他也得有点儿理由啊，要不那群狂妄的臭小子哪儿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一年级的话。”
“是龙崎老师拜托您这么做的？”秋山学姐接着问。
“怎么可能嘛。”教练摆摆手，“这玩意儿我都得照着一周做，他要是有这两年大出风头的那个三津谷*那数据水平可真能省好多事儿呢。哪有撞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的道理？”
……果然！
于是教练又一次被以二三年级为主的带着无奈的鄙视目光围绕了。
“行了么你们，练习去！”鸣遥步击击掌，假装板起脸说了一句。
“哦。”众人回答。城田一听要练习了，应了一声就握着球拍往球场走，想着要再去练两筐发球。
队伍的最后，星川副部长往一边撩了撩刘海，双手环在胸前：“我猜城田到现在都没明白小鸣的真面目。”
“嗯，应该是。”天海部长轻轻点点头，“感觉她对网球本身之外的事情兴趣不大，至少在网球部部活时间是这样。”
“这样行吗？”星川副部长的视线移向天海部长，语气略有一些波动，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你刚不是说……”
“没关系，”天海部长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露出和往常一样温和又坦然的笑容，“今天千寻也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我们从进入青学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但是，网球就是网球，也只是网球而已。”
“你啊……”一贯严肃的星川少见地发自内心地笑出声，随即转过头去直到表情恢复平静，调整发带固定好脸侧的碎发，“练习了，不是说要进军全国吗？我可抛不下作为三年级的自尊依靠学妹。”
“是是是……”天海千夏无奈地笑着点着头，伸手拉住星川走向空着的半场。
我们站在不同的起点，我们将去不同的地方，不过，这都没关系。至少，我们能够在此时相遇，向着同一个目标并肩前行。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未来会怎么样没有人知晓。此刻我们在这里一起做着同样的梦，就已经，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