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句话说出来,足够令人惊愕,可紧随而来的后半句,才是真正的平地惊雷。

    原本还在嘤嘤哭泣的傅子宁呆住了,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能感觉到姜元义对芙蕖,并非单纯的兄妹之情,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姜元义竟会当众宣告,要立芙蕖为后。

    无论他们是否有血缘,芙蕖都做了姜元义十几年的皇妹,乍然立皇妹为后,是要文武百官,黎明百姓都来唾弃他这个即将继位的新帝吗?

    “殿下,万万不可!”

    傅子宁快速膝行,忘了自己刚被打伤,伸手拉住姜元义的衣袍,“殿下,您这样做,定会招来全天下百姓的唾骂,到那时候,就是姑母与父亲也没法为你开脱的!”

    “孤要立谁为后,孤说了算。”姜元义全然不顾傅子宁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抱起芙蕖翻身上马。

    他能走到现在,每一步都在算计之内,若不是为了芙蕖,他根本不屑去争这个位置,但既然争了,他就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傀儡,更轮不到傅家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殿下!”

    看着姜元义远去的背影,傅子宁追了几步,却被远远甩在后头,她只能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咬紧了牙关。

    姜元义搂着昏迷的芙蕖,策马疾驰回宫,一到宫门口,再次被群臣拥趸其中,看着他怀里抱着的人,不由想起前段时日的坊间传闻。

    下一刻,姜元义就站上高台,唤来李内侍,当着所有人的面下了第二道旨意,册封芙蕖为后。

    群臣哗然,意料之中的,所有人都跪下来请求他收回成命,理由无非是二人乃兄妹关系,怎可乱了伦理纲常。

    李内侍上前小声提醒,“殿下,小公主的身份……事关先帝私事,若说出来,岂不有损皇家颜面?”

    “孤知道。”

    姜国与北辰的恩恩怨怨,姜元义决定暂且放下,也不打算让芙蕖知道真相,他只要芙蕖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在他身边就好,可若是以兄妹关系相处,总有一日,旁人会把主意打到芙蕖的婚事上,倒不如干脆立芙蕖为后,如此,就是给了芙蕖至高无上的地位尊荣,再没人敢轻视欺.辱她。

    如今要立芙蕖为后,最大的阻碍便是缺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既如此,他就给芙蕖一个新身份。

    不等姜元义继续向众人解释,底下一个老臣出列,跪地朗声道,“殿下能看上芙蕖,实乃我侯府满门荣幸,微臣便代小女,谢殿下恩典!”

    那是除傅家外,姜元义最为倚重的世家,永宁侯,也将是芙蕖名义上的父亲。

    傅相气得跳脚,“殿下,万万不可!谁人不知,这芙蕖就是……”

    “住口!”

    姜元义厉声呵斥,随即缓缓道,“就在今夜,孤的皇妹遭贼人掳掠,下落不明,这一点,令千金可以作证,如今孤带回来的,是永宁侯府嫡女,叶芙蕖。”

    傅相浑身一僵,在姜元义冷肃的眼神中,慢慢噤了声,终是不甘心跪了下去。

    至此,傅相的国丈梦碎了,芙蕖这位皇后,他不认也得认,但凡他敢深究下去,务必会牵连傅子宁,傅子宁若不肯作证,那么就要承担劫走公主的罪名,以姜元义的秉性,定会追究到底,傅家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知不觉间,姜元义已经成长,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

    一场闹剧彻底落幕,文武百官各自散朝退去,立后的消息传到了清静殿,傅太后并未暴怒,而是闭上眼,不停拨弄佛珠。

    傅相心急如焚,“娘娘,咱们多年筹谋,为的就是让子宁坐上后位,继续维系傅家的荣耀,如今却叫永宁侯捡了个大便宜,您就不急吗?”

    “急也无用。”傅太后想了一夜,有些事情,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她想方设法送走芙蕖,到底是败给了自己的心慈手软。

    “永宁侯府,不过是用来蒙蔽世人的幌子,只要那个人是芙蕖,是那个傻子,就不怕子宁入不了后宫。”

    见傅太后如此说,傅相不好再催,只能愤愤告辞离去。

    因为新帝立后一事,好些人心头就跟压了块巨石似的,唯有姜元义长长舒了口气,前所未有的轻松。

    皇后所住的凤仪宫空置多年,已经着人去收拾了,现在芙蕖只能先安置在养心殿里,他守在芙蕖床头,尽管一日一夜没合眼,姜元义仍是精神奕奕的样子,只盯着芙蕖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芙蕖悠悠转醒时,便对上了姜元义深情凝望的眸子,一时错愕,脑子还转不过弯来,“太、太子哥哥?”

    扫了眼头顶明黄色的帐幔,芙蕖就知道这不是她住的地方,当即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太子哥哥,我怎么会在这儿?这是……父皇的养心殿?”

    芙蕖是在自己的寝殿里被人打晕的,还不知道皇宫里已经变了天,想到自己竟然躺在皇帝的寝殿里,赶紧爬起来要跑。

    姜元义摁住她,“你一日未曾进食,想必是饿了,先吃点东西。”他话音落,就有四个侍女捧着托盘进来,每只托盘上都盛放着芙蕖爱吃的菜。

    摆好了膳食,为首的宫女笑吟吟道,“陛下,娘娘,请用膳。”

    陛下?娘娘?

    是父皇来了?

    芙蕖脑子更乱了,她揉了揉额角,视线在殿内来回打转,眼神里闪动着惴惴不安,很是惧怕。

    她原本就怕乾贞帝,加上春狩那次,乾贞帝推她去挡箭,芙蕖对乾贞帝已经有阴影了。

    直到宫女走到芙蕖跟前,跪在脚踏上轻声道,“娘娘,奴婢伺候您更衣。”

    这次芙蕖确定了,眼前的宫女是在和自己说话。

    只是,为什么要叫她娘娘?

    芙蕖朝姜元义投去诧异的目光,姜元义挥挥手,让宫女先退出去,随后接过衣裳,披在芙蕖肩头,“来,先穿上衣裳,朕慢慢同你讲。”

    就在今日早朝,姜元义正式登基,宫人便开始改口,至于登基大典,他决定推迟一阵,等芙蕖身子好些了,与封后大典同办。

    听着姜元义自称朕,芙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已经……”

    “是,父皇驾崩了,就在你被掳走的那一夜。”说起乾贞帝驾崩,姜元义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语毕,便搀着芙蕖下地,扶着她走到桌前坐下,又给芙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参汤。

    芙蕖思绪还有些乱,面对姜元义送到唇边的汤,她稍稍侧头避开,揉按着太阳穴的位置,“好疼……我、我好像不记得那日发生了什么……”

    她隐约记得,那会儿困乏得紧,迷迷糊糊准备就寝了,再后来,就失去了意识,姜元义说她被人掳走,也不是没可能。

    那……

    “掳走我的人,又是谁?”

    姜元义温和的笑意微顿,淡淡道,“是谁不重要,横竖是对你不利的人,朕已经处决了。”

    见他如此说,芙蕖便不再追问,哦了声,接过参汤小口慢饮,等一碗参汤快喝完了,芙蕖终于想起最要紧的事,“不对,不可以!”

    姜元义抬眸,“什么?”

    芙蕖认真的看着他,“太……陛、陛下,我、我不是什么娘娘……”她知道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这怎么可以,她与姜元义是兄妹啊。

    听到她语无伦次的拒绝,姜元义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搁下碗筷,将芙蕖的手拉到自己膝上,轻轻安抚着,“芙蕖,不要叫我陛下,我们就和从前一样,好不好?”

    “不、不一样的……”

    芙蕖直摇头,忽然就要跪下,姜元义慌了神,赶忙拦住她,“芙蕖,你做什么?”

    到底没拦住,芙蕖推开他,郑重其事地跪拜下去,“陛下,芙蕖当不得您如此珍视,更不配成为您的后妃,还望陛下三思。”

    这一觉醒来,真真是天塌了,一切都乱套了。

    芙蕖额头抵着手背,懊恼地闭上眼。

    “芙蕖!”

    姜元义语气微愠,下意识就要用上位者的气势震慑她,逼迫芙蕖顺从他的心意,但看芙蕖战战兢兢的模样,姜元义又觉心里酸涩,他只能蹲下身,扶着芙蕖的肩头,“你不要这样,你起来听朕说。”

    芙蕖不想听,“陛下,我……”

    姜元义故作恼怒的板起脸,“你再打断朕,朕可要拿你问罪了。”

    芙蕖只好闭上嘴,见她安静下来了,姜元义又放软了语调,安抚她,“朕知道,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你要相信,朕待你一片真心,你就留在朕的身边,做朕的皇后,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共享这盛世送花,再没人能将我们分开,不好吗?”

    他小心翼翼询问她的意见,眼里满是期盼。

    “不,太子哥哥,”芙蕖还是习惯了这个称呼,“太子哥哥,你是芙蕖的兄长,我们不能……”

    “不是的!”

    姜元义急了,紧紧抓着她的肩头,一时也忘了称呼,“芙蕖你到底懂不懂?我对你的情义,怎么可能是兄妹之情?你何时见我对敏兰如此?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姜元义突然发作,让芙蕖更加不知所措,“我没有……”

    她只是不能接受,明明前一刻,姜元义还是她的太子哥哥,是她视作亲兄长的人。

    “太子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姜元义快被折磨疯了,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我们不是兄妹,我不是你的哥哥!”

    他才不要做她的哥哥!

    芙蕖浑身一僵,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这个逐渐失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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