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银针没入体内,霍湘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盘,正好10:00。她再次消毒双手,走回办公室。

    张新宇屁颠地跟在她的身后,眉眼间是说不尽地好奇,“霍老师,你是怎么定位的?真的有痛穴、笑穴这种吗?”

    “一般只要你有相应的疾病,并且穴位定位准确的话,都会有疼痛的感觉,”霍湘转头看了他一眼,手指用力在他的肩膀中间按压下去,“比如,这样。”

    “嗷嗷嗷——”张新宇发出狼嚎声,“好痛。”

    “哈哈,这个穴位叫肩井穴,一般颈椎不适的人按压下去都会有痛感。”霍湘解释。

    “你怎么知道我颈椎不好?”

    “长期对着电脑打字写病历的人,颈椎都不太好。”

    张新宇和夏至是同学,两人都是最新一批的实习生,霍湘几次前往ICU会诊,都能看见他佝着背,双手奋力敲击键盘,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描述患者的病情。

    “好神奇!”张新宇自己按压着肩膀左右摇摆着头,“那针灸可以缓解颈椎不适吗?”

    “当然,你如果想体验一下的话可以去门诊四楼,找我们科室的邵远志医生,他主修针灸。”

    “真的!”张新宇双眼放光,“有用的话我给你们做宣传!”

    张新宇的话好似一把银针,瞬间打通了霍湘的任督二脉,对啊!医院宣传科不给宣传,我可以找别人啊!

    霍湘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不觉立下大功的男生,“我让邵医生免费给你扎。”

    “哈哈,那多不好意思。”张新宇挠挠后脑勺,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书写病程。

    “昨天急诊给他服用了一剂中药,今天继续吗?”霍湘问左主任。

    “继续继续。”左主任点头,笑容如同弥勒佛一样,他现在对中医的兴趣极高,尤其在亲身经历了一个患者通过中药稳定病情之后,好奇心更是直达顶峰。

    “我给齐越礼看过循证医学证据,左主任你要看吗?”

    “我不看,你是专业的,我相信你,”左明清说,“而且昨天在急诊你都用了,肯定是经过小齐的同意了。”

    “小齐都同意了,我就更加没问题了。”左明清摆了摆手,让霍湘放心的开医嘱。

    “患者曹源,男,32岁。因“突发癫痫半小时”入院,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牙关紧闭,神智昏迷,身体壮实,脉浮大弦数,舌红苔黄腻。治以开窍醒神,方选风引汤。一日三次。配合针灸治疗,选穴以印堂、鸠尾、间使、太冲、丰隆为主穴,曲池、内庭、神门为配穴,泻法。”

    ——

    霍湘走回诊室,看到邵远志和戴珍珠正在诊室门口探头探脑。

    “怎么了?”霍湘好奇。

    “师姐,”邵远志回头,“在凑热闹。”

    “那个小姑娘的母亲不承认她女儿有精神疾病,正在闹呢!”戴珍珠给霍湘汇报前方战况。

    “你放屁!我女儿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是什么精神病!”妆容精致的女人歇斯底里,一手指着医生,一手叉腰,骂骂咧咧,带着珍珠项链的脖颈上因为怒哄青筋暴露,身旁站着一个胖墩墩的小姑娘,小姑娘一直低着头,左脚不停地摩擦地板,对外界动静没有丝毫反应。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理卫生科钟主任把情绪激动的女士带到办公室里,她的女儿还站在原地。

    霍湘垂眸思索,脱下白大褂走到小姑娘身前,蹲下身子,目光滢滢,声音温柔,“小姑娘,你心情不好吗?”

    “我叫邱秋。”小姑娘答非所问,“邱秋的邱,秋天的秋。”

    “好的,邱秋。”霍湘点头,“你怎么了呀?”

    “我想待在家里,不想去学校。妈妈说我有病,她也有病。”邱秋嘟起嘴,条理清晰,看上去只是叛逆期的小孩厌学。

    “为什么不想去学校呢?”霍湘循循善诱,“姐姐以前最喜欢去学校了,可以和好朋友一起玩耍。”

    邱秋的左脚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加快了摩擦地面的速度,她没有回答,又低下头去。

    “你是谁?”邱秋的母亲,邱琳走出办公室,看见蹲在她女儿身边的霍湘一脸鄙夷,语气像吃了爆仗一样,“你是不是要拐小孩,长得一股骚媚样尽干些不干不净的事。”

    “邱秋,走了。”她扯着邱秋的衣领,把她拖走了。

    邱秋踉跄了一下,回过头去对霍湘摆摆手,“姐姐再见。”

    邱琳回过头,熟悉的鄙夷的眼神上下扫视,趾高气昂地离开。

    钟可欣站在办公室门口,忧虑地目送她们母女离开,她是一个和蔼的女人,黑色的发丝里夹杂着几根白发,圆圆的眼睛,天生上扬的嘴角自带笑意。她的目光移向霍湘,带着歉意。

    “钟主任,您好。”霍湘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钟主任的眉眼弯弯,陪着她的微笑唇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感,她的声音也很温柔,“霍主任,你很厉害。”

    “谢谢?”霍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弯起嘴角,对霍湘点了点头,走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门打开的瞬间,霍湘看见白色的纸张撒满地面,钟主任弯下腰捡起贴近门口的纸张,站起身来合上了门。

    “什么意思啊?”霍湘低下头喃喃。

    “师姐师姐,”邵远志凑到霍湘的跟头,神秘兮兮地拿出手机,“这是你吧?”

    霍湘看着熟悉的视频点头。

    “老头如果看见一定很欣慰,你跟着他学了两个月就把他的技术给学走了。”邵远志的语气也很轻松,经此一事,他有预感针灸也会重新回到大众的视线中。

    老头是邵远志的师父,叫章巳,和裴老并称国医,是华国中医科学院的两大瑰宝,一个擅针灸,一个擅汤药。霍湘当初实习时跟着章老学了两个月,但因为还是对中药更感兴趣,所以研究生导师选择了裴老。

    “如果你在现场就更好了。”霍湘对邵远志说,她对自己的针灸技术总没有对中药来得有信心。

    “师姐!”邵远志拍着她的肩膀,“你真的很厉害,昨天你的操作我仿佛看见了老头的施针的那味儿。”

    “真的?”

    “当然!你可是把人家救回来了,”邵远志重重点头,“而且当初你没有选老头当导师,他可是念叨了整整一年!”

    “直到遇见了你。”霍湘接着说。

    “哈哈哈哈。”

    “为了庆祝,今天我请你和珍珠出去下馆子!”霍湘招呼戴珍珠,“你们决定是中午还是晚上。”

    说起来,中医科成立了快两个月了,他们还没有一起吃一顿饭,如今B省第一医院的中医已经慢慢步入正轨,他们这个好可以借此庆祝一下。

    “晚上!”戴珍珠高举手臂,声音清脆有力。

    “加一。”

    “那就今晚!”

    霍湘选择了一家评分很高的火锅店,火锅简直是美食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不用担心忌口与偏好,想吃什么就涮什么,想吃什么口味就选择什么口味。

    “庆祝我们的复兴大业迈出伟大的一步!”

    “干杯!”

    “我们的中医夜市可以安排起来了。”霍湘夹住一大片毛肚,在麻辣锅里上上下下,毛肚被红油与辣椒染上了颜色,看上去诱人极了。

    “什么时候?”邵远志问。

    “等我想办法宣传一下,今天我去找宣传科科长宣传昨日的抢救,她拒绝了。”

    “啊?为什么?”戴珍珠菜都不吃了,将筷子架在一旁,转过身子看着霍湘,面容诧异,“这么好的机会不宣传?我看网上的评论还挺友好的啊?”

    “说是我一个医生去酒吧影响不好……”霍湘无奈,耸了耸肩。

    “离谱。”戴珍珠撇下嘴。

    “迂腐!”邵远志愤愤不平。

    “所以,我打算让我的朋友帮我宣传。”

    “温柔学姐?”邵远志问。

    “对。”

    “她的确合适。”邵远志点头,若有所思,“首先她也是当事人,其次她又不在卫生系统上班,没有限制。”

    “我也是这么想的。”

    “……”

    霍湘回到家里,照例还是先将满身火锅味的自己打理干净,然后拿起手机,视频的热度已经在下降了,网友都是这样,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件新鲜事,他们如同风流男子,万花丛中过。

    “柔柔。”霍湘拨通温柔的电话。

    “怎么了?”

    “找你帮个忙。”她听见电话那边传来键盘的敲击声和鼠标的按键声,“你还在做视频?”

    “嗯。”

    “你没有被扒出来?”

    温柔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自媒体博主,这也是霍湘找她的另一个原因。

    “哈哈。”爽朗的笑声传来,“可能我那天的穿着太不像自己了?”

    温柔那天穿得是霍湘的衣服,和以往的风格截然不同。

    “那可能需要你自曝马甲了。”霍湘说,“帮我们宣传一下中医和针灸。”

    “这还用你说?”温柔的声音有些含糊,她的嘴里咬着一根烟,她也不抽,就任由烟雾向上飘散,“我也想蹭波热度,你忘了我的店了吗?”

    “那你现在在剪的就是这个?”

    “对的。剪好给你看,我还在你扎针的地方标了穴位名称,”温柔将烟取下来放在一旁,声音带着燥意,“真是难为我了,翻箱倒柜的把大学时期的书找出来一一对应……”

    “你怎么不找我呀。”霍湘撒娇,语气带着感激,温柔本可以不做这些多余的事。

    “怕你忙,况且就当重温大学时光了,”她笑着说,“你知道吗,我还在针灸书里翻到了以前你给我画的小人,好可爱。”

    “当然记得啦,我现在自己扎针的时候脑海里就都是那些小人……”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得趁热度还在,把视频发出去。”

    “好,谢谢你温柔。”

    “和我还客气。”

    “对了,记得马赛克。”

    “知道,保护患者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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