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宁二年五月,天子嫁姐,摄政王娶亲,迎亲道路从郓都皇城兴阳门南至平宁坊,沿长街设立火燎点,路旁生长的槐木大多都被引燃。

    平宁坊空地五十亩设露天酒席以宴宾客。红妆倾城,满城围观。

    朝阳晨起沐浴熏香,辰时祭拜祖庙,依次以妃嫔品阶一一拜别。

    未时公主梳妆,驸马及迎亲队伍由府邸行至皇城兴阳角门。

    公主出降,设仪仗,行幕,步障,水路。

    有司遣数十人,各执扫具,镀金银水桶,洒扫送亲道路,此为水路。

    送亲队伍数百轿撵,其中不乏公主嫁妆,由皇城禁卫担抬。

    朝阳坐于轿中,听轿外喜乐声不断,心中自是欢喜万分,自先皇指婚已有五年,其间朝堂斗争不断,好在奸佞已被肃清。

    满城灯火恢宏,驸马驾马行至队首,着青色对襟朝服发束玉冠,腰松鹿浆水白玉带一条。观者皆叹其容貌整丽。

    行至礼堂,拜过天地,父母,朝阳一手执团扇掩面,一手牵红绸,由驸马引入洞房。

    二人饮过合卺酒,朝阳才彻底安心下来,“往日危机四伏,你又远在边关,如今定下才觉心中大安呢。”

    温维桢轻笑,纤长白净的手指笨拙地拆她发冠上的钗子,“不该早就心安吗?”

    朝阳知他诚心打趣,一手轻捶他心口,“你这人油嘴滑舌,委实该打。”

    温维桢顺她心意,佯装不敌被“捶”到在床上,“公主好生力气,真真是巾帼女将,温某心甘情愿拜服公主石榴裙下。”

    朝阳粲然一笑,指了指发顶的凤冠,“先拆了这冠子吧,沉甸甸的,压着我头昏。”

    温维桢皱皱眉坐起身,“前儿些时日置办婚服冠子时不是说了,不戴这重的吗?”温维桢说着轻柔她额角。

    “今日大婚乃是国朝头一遭喜事,怎能不办的盛大些彰显我朝国威啊,更何况胤弟年幼,若此事从简,岂不是又让朝堂上众人揣测你与胤弟生了嫌隙。”朝阳轻抚他的面容,“即便你不在乎,胤儿不在乎,可我在乎,你和胤儿是世上于我至亲之人了。”

    朝阳眼眶中蓄了泪水,却仍是笑盈盈的。温维桢眼神慌乱,急的想用袖子替她拭泪,却怕袖子在外沾了灰,手臂忙碌地抬起又落下。

    “是维桢曲解公主心意了。”

    朝阳摇摇头抱住他,两颗心紧挨在一起,跳动的那样炽热。

    温维桢担心她受累,急吼吼地卸了她的凤冠,二人一夜温存,龙凤烛台燃了一夜。

    次日清晨,朝阳起身困难,窝在被中哼唧闹起床气,幸而温维桢家中早无长辈,朝阳才能贪睡一会儿,若是寻常人家便要被安上懒妇的名头。

    温维桢正新婚燕尔,除大朝会要早早入朝,其余倒没什么时辰上的要紧事。

    朝阳醒时,天光早已大亮,侍候的婢女在屋外看守,听闻里间声响才进屋侍候。

    “驸马呢?”朝阳正欲盥洗,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公主真是好梦一场。”温维桢轻笑,手中提着食盒。

    “带的什么?”

    “城东天香斋的菜肴,膳房的早膳一直温着,看公主想吃什么?”

    朝阳漱了口预备梳妆,眼睛提溜着,“膳房的厨子都是宫里拨的人,左右合我口味……”。

    温维桢眼里闪过失落情绪,开口准备吩咐下人摆饭。

    朝阳调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就要吩咐啦?”

    “今儿想尝尝鲜,吃天香斋吧。”朝阳轻轻推他,“我要梳妆更衣了,你先出去。”

    温维桢点点头,耳廓红的像夜里的喜烛。

    待朝阳梳妆完毕,外间桌上温维桢已摆好菜肴,端坐在一旁等朝阳。

    朝阳喜食樱桃,多挟了几次糖酪樱桃,汤羹只用了桂花鱼翅。

    饭后,温维桢在外书房处理公务,朝阳则在府内小花亭让人支了摇椅,窝在上面看书。

    成婚第三日,依规公主要回宫与家人在一处。朝阳长公主与当朝天子为同胞姊妹,生母辞世时二人尚且年幼,唯有兄长一人照拂。

    而今陆承胤才刚满十二,除了依靠姐姐与摄政王姐夫外,他又无同宗兄弟帮扶,朝中老臣更是仗着先皇临终托付,每每议事定要离间皇帝与摄政王的关系。

    时间久了,皇帝难免生疑。

    陆承胤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便气急去宫门迎长姐车架 。

    车架缓缓停稳,随行侍候的黄门便去木凳扶公主下车。

    小皇帝见长姐车架,匆匆跑至跟前,“阿姊,怎么来的这样迟,是新婚燕尔,忘了胤儿吗?”

    奴仆跪了一地,朝阳讶异,瞪了瞪跟在陆承胤身边的黄门。

    那黄门弓身双手拘着,眼睛看了下左右侍候的人,摇了摇头。

    朝阳了悟,二人乘步辇一路回静安殿,黄门见左右人屏退干净了,才敢道明原因。

    “早些时候,顾命大臣们曾来过,大约意思是,摄政王已成婚,陛下也到了亲政的年龄……。”说完小黄门看了看陆承胤的眼色才又继续说道:“请公主恕奴才说这些僭越之辞,实属是那些大人逼的太紧了,非要陛下二者择一啊。”

    朝阳嗔笑,心中也不由苦涩,“胤儿是要亲政但这孩子心实,过早亲政又辖制不了这群老臣,需得有人在朝中震慑他们,而今这群老滑头却想卸磨杀驴。”

    “这事若是胤儿提,自是会伤及两方情面。”

    朝阳饮下一口茶,“胤儿,当初中山王一事,若无温氏假死逃生为你我筹谋,只怕你我姐弟二人已成刀下亡魂。”

    陆承胤小手捏了捏袖子,“阿姊,我知温氏一心为你,但朝中到底不是温氏的一言堂,那群老臣已经开始上弹劾的折子了。”

    “他定然也是看过的。”

    朝阳想起昨日饭后,那批突然来的公务,额角青筋跳的厉害。

    “我知道了。”朝阳情绪低落,吩咐人去公主府回信,知会驸马自己摆饭,她不回去用饭了。

    朝阳头痛,在出降前的宫里小憩。

    静安殿内,见阿姊走后,陆承胤才丢到伪饰的面具,“阿姊,别怪我,你们恩爱,我就成孤家寡人了。”

    陆承胤眼底是藏不住的愤恨,他的阿姊怎么能忘了呢,温氏是娄氏的侄子,娄氏又是如何害他们母妃死的呢?

    阿姊怎么能与仇人相爱,又怎么能帮仇人分走自己手中的权利呢。

    “阿姊,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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