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鬼市,司韫将一个两指宽的锦囊递给商止,道:“拿着吧,关键时候可以保命。”

    商止伸手接过,笑容和煦的道了声谢。

    朱红色的锦囊上用金线绣上祥云和平安二字。

    司韫盯着他手中的锦囊,眼里闪过一丝哀伤,叹了口气后沉声说道:“哪天你不要它了,也请你别丢掉,送到天机门给我。”

    商止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心想这应该是她珍爱之物,所以将锦囊挂在腰带上,语气认真的同她说道:“我定当好好爱护。”

    “最好这样。”司韫看着他,笑了笑。

    “你还要回天机门啊?”上清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问道。

    司韫神色恹恹的看着前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主人的东西还没有着落,暂时还不能离开,只有在天机门才有机会进入御妖司。”

    上清用余光看了她一眼,自嘲道:“这有了躯壳和情感果然是不一样,哪像我。”

    当个精怪多好,不用想那么多,偶尔去诗会看看,再无聊也可以到处走走。

    “上清你也曾为我奔走。”司韫笑道。

    他嘴上说的轻巧,但是她一直记着。

    去年在山中同虎精殊死一搏是他和长琴轮着把自己背回了天机门,这才捡回了一条命,他们一起走过很多地方,即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也都愿意陪在她的身边。

    他也并没有自己讲的那么无情无义。

    “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上清握拳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扭捏的把脸偏过一侧,低声问道:“那你可帮我多约几次韦贤之?”

    司韫嗤笑一声,道:“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好好好,给你多约几次。”

    商止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二人相谈甚欢,手心包裹住那锦囊,心里说不上的怪异。

    “走吧。”司韫背着手往前走。

    不出半日三人就回到了上京,肚子实在是饿得慌,随便找了个馆子吃点垫垫。

    司韫一通乱点,道:“这个这个这个,都给我们上了。”

    上清朝她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奖:“姑奶奶,出手真阔绰。”

    司韫道:“你出钱,我身上的钱都拿来买这身行头了。”

    点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上清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在她转身之后指手画脚的,最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把钱袋子放在柜台上,道:“再拿一只黄金鸡,不用找了。”

    他转过身欲要抬脚离开,又掉头回来,把钱袋子里的钱全都拿出来,轻轻放在柜台上,把空着的钱袋子挂回腰间。

    伙计以为是自己眼花,刚刚还轻飘空瘪的钱袋子在挂回去之后像是装满了钱,还要再看时他已经转过身。

    “接下来怎么办?”上清问道。

    一路过来她也没跟他们说要去哪要怎么做,一切都毫无头绪。

    司韫瞥了他一眼,道:“别吵。”

    上清像乌龟缩头一样缩了回去,闭上嘴乖乖坐着。

    没了上清的吵闹,司韫凝神听着身后那桌人说话。

    “你说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打更的张大亲眼目睹。”

    “不会是哪个人要去那处寻求刺激吧?”

    “那可是不祥之地,要去那里玩疯了吧。”

    鲁东提议道:“要不今夜我们去看看?”

    众人纷纷摇头拒绝道:“你要去你自己去。”

    虽不知真假,但是搭上性命的事还是三思而后行。

    鲁东扫了众人一眼,嘲讽道:“男子汉大丈夫,竟胆小如鼠,我们这么多人去是人是鬼都奈何不了我们。”

    他们还是垂眼不看鲁东,鲁东拍了拍桌子,将目光落在张二身上,问道:“张二你去不去?”

    张二看了众人一眼,挺起胸脯,磕磕巴巴的回道:“你敢去我就去。”

    众人开始动摇,慢慢有人跟着对付说愿一同前往,桌上只余秦川一人并未表态。

    鲁东又问道:“秦川你去不去?”

    秦川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酒,道:“家中还有妻女等候,今夜不能陪各位兄弟一同前往了,此杯当做赔罪。”

    张二不屑冷哼一声,道:“切,胆小鬼,不去就不去还扯什么妻女。”

    众人面露鄙夷的看着秦川,秦川重重的把酒杯放在桌上,慢慢扫过每个人的脸,整个脖子染上疑红,随后拂袖而去。

    司韫道:“这顿饭吃的值啊。”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上清见她终于开口,一扫方才的严肃沉默,嘟囔道:“那肯定,小爷我掏的腰包。”

    司韫笑道:“多谢上清。”

    司韫看着一言不发的商止,下了“逐客令”,同他说道:“已经进城,商公子吃完这顿还是回家吧,你朋友我们明天给你送回去。”

    商止知道他们做事有自己的门道,况且如今已经进城也不好再跟着他们,只好点点头,道:“多谢二位这两日的照顾。”

    上清将一枚铜板递到他面前,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这枚铜板送给你。”

    商止道了声谢,接过铜板将它放进司韫送给他的锦囊里。

    刚才并没有打开,现在打开一看,里面还塞了一张黄符,最下面还有一个小拇指改大小的血玉,他并未拿出来,匆匆将铜币放回去又放了回去。

    吃完饭商止道了别,背过身走入人群中。

    上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像是心中的石块落下,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长歪。”

    “我们歪了。”司韫一脸认真还有些生无可恋的回道。

    上清扬了扬头,替自己狡辩:“我们是正的发邪。”

    司韫干笑两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他什么。

    直至商止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司韫才收回目光,道:“跟我去一趟城北吧。”

    上清笑道:“我感觉自己是你的仆从,任你使唤。”

    司韫扫了他一要,道:“看来还挺有自知之明嘛。”

    暗巷里。

    两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抱拳跪在地上。

    商止站在巷口,看着司韫他们离开的方向,命令道:“跟着他们,若有异样随时来报。”

    二人异口同声道:“诺。”

    丛生犹豫开口:“华阳公主多次遣人来府上请了公子……”

    未等丛生说完,商止直接拒绝:“不去。”

    丛生汗颜,那华阳公主见请不动他,扬言要来府上寻他,现在只怕是已经在府上候着了。

    丛生正要开口提醒,手臂被身侧的丛云捅了一下,还未出口的话被他咽了回去。

    商止摆了摆手,冷声道:“去吧。”

    随后抬脚走出暗巷,直奔家去。

    远远一望,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四匹马匹高大健壮,套着精致的马具。

    车身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帘子用鲛纱制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随从的人身穿统一的宫袍,手持兵器站于车旁,神情专注而肃穆。

    商止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近。

    有人掀开帘子同里面的人说了什么,不过多时华阳从马车上下来。

    十六七岁的少女头戴华冠,面容精致,身着一袭红衣华服,举止尊贵优雅。

    她迎了上去,笑道:“你回来啦?”

    “嗯。”商止闷声回应,面无表情的问她:“公主找臣所为何事?”

    华阳正要抬手攀住商止的胳膊,却被他躲了过去,只好抬手抚了抚垂下的发丝,佯装生气,道:“我想你了不能来找你吗?”

    商止道:“既没什么事公主还是请回吧,在下还有事情要办。”

    说完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华阳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撇了撇嘴,委屈道:“你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分明幼时他愿意为她受罚,还愿意把自己从大火中救出来。

    可如今他却对她避如蛇蝎。

    商止冷声道:“男女有别,还请公主自重。”

    他用力掰开华阳的手,如避洪水猛兽般快速离去。

    华阳红着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握着拳,手指用力到泛白,指甲陷入肉里。

    迟早有天,她让他跪在地上求自己。

    夜幕降临。

    上清和司韫坐在房顶上,这是整座院子最高处,可以眼观四方。

    这院子外面看起来破旧,但是那些杂草长得十分有规律,像是有人长期走出来的路。

    白日里他们就偷偷进屋看过,屋内的物件焕然一新,不像是久不住人的样子。

    老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咿呀一声有些摇摇欲坠,再被推开大一些,忽的响起铃铛摇晃的声音。

    上清拍了拍司韫的手,示意她看过去。

    “啊,有鬼啊。”有人丢了手中的灯笼,惊呼一声撒腿就跑。

    剩下的人背对背靠在一起,晃着手中的灯笼,四处看看。

    鲁东蹲下身子,提着灯笼一看,有一条红线上绑满了拇指大小的铜铃,是因为门开的太大碰到了它。

    他一把扯过那红线,举在手中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铜铃而已,不要自己吓自己。”

    一阵阴风袭来,鲁东的手臂上寒毛竖起,却还强装镇定的对众人说道:“为了防止走散,我们一起拉着这条线往里走,我打头阵。”

    五人小心翼翼的往里走。

    张二心里打颤,想要做些什么缓解一下恐惧,僵着笑对众人道:“这里的草比我还高。”

    李狗恐吓他:“等下就有鬼把你拖进去吃了。”

    张二脑海浮现自己被拖入草里的画面,被李狗说的晦气话惹怒,咬牙切齿道:“要吃也是先吃你,你这体型富得流油,妖怪最喜欢了。”

    有风吹过,把草吹的刷刷作响。

    司韫瞧见在几人的右侧有个黑影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们,黑气萦绕,不是善茬。

    上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那团黑影,幽幽开口:“看来有些人要自食恶果了。”

    鲁东越往里走,越觉得心里发毛,脚步缓了下来,有些打退堂鼓,转过身同他们商量:“要不我们回去了吧?”

    走了许久都没有发生什么事,其余人已经不是那么害怕,反而对他半路打退堂鼓这事有些不满。

    张二叫嚷着:“鲁东,你怎么回事?叫我们来自己又想当缩头乌龟,你是不是要学秦川那厮?”

    其余人随声应和,鲁东面子上过不去,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他们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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