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更不用说她最抵不住的就是江后福那种直白的道歉了。

    一顿饭下去,刚才的事情就已经被她抛之脑后,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澈有伤,江后福便主动担下了清理垃圾的担子,将赵队带来的两个保温桶从里至外彻底清洗一遍,晾在病房的窗台上。

    两只圆鼓鼓的大胖桶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银色的光泽。

    “我先回家了,等会凯叔来接你的时候记得要带上保温桶和祝小晴的背包。”

    江后福穿上衣角微脏的外套,将自己病床上的被子重新铺好。

    她本就没有受伤,没必要强留在医院里浪费医疗资源。

    而陈澈虽然撞伤了脑袋,但也并不严重,医院方面甚至还通过了她不住院的申请,但必须定期来医院接受治疗和复查。

    昨晚车祸发生的太过突然,导致两人已经成功处理的酒诡案还没来得及向上报告细则。

    本来说好是等陈澈今天下午的吊瓶打完,凯叔就来接她们去处理局对酒鬼案件的处理过程进行核对。

    但江后福提前告知凯叔和陈澈自己有些私事需要先回家一趟,到时候三人再在处理局汇合。

    江后福和陈澈打声招呼,叮嘱几句就推门离开。

    床上的陈澈正在手机上捣鼓些什么,头也没抬,只是嗯嗯两声。

    “算了,到时候我打电话提醒你。”

    陈澈又是嗯嗯两声,那深陷手机的状态找不到一点靠谱样。

    彻底没救了。

    江后福摇摇头。

    这会她的运气不错,刚走出医院,正巧就遇到路边一辆刚下乘客的出租车。

    她上次离院的运气就不怎么样,出大门后居然一辆空车都没遇到,最后还是她一个人蹲在路边摸索了好一会儿打车程序才成功约上

    网约车。

    身为网络达人陈澈就曾这样评价:

    江后福在某些方面,特别是在使用智能手机这块上,都可以和她连老人机都用不熟的外婆媲美。

    “我还是很喜欢我外婆的。”

    陈澈意识到自己随口举的例子似乎会有歧义,连忙补充一句。

    不过,即便陈澈多次提起这件事,江后福还是觉得无所谓。

    “反正平时也是和你们一起出去,你们会用就行了。”

    她每次都会用这种类似的借口拒绝。

    明明她在驱诡工作上屡次展现出超群的实力和毅力,却还总是在一些出乎意料的小事上摆烂般地依赖身边的人。

    虽然很矛盾,但这也正是她的可爱之处,也是陈澈愿意和她做朋友的原因之一。

    “师傅,麻烦去XX小区。”

    江后福坐上后座,向司机报出地址。

    “好嘞!”

    司机大叔将显示空车的牌子倒下,车载系统开始自动打表。

    回家的车程比较长,江后福轻靠在椅背,双眸静如墨潭,倒映出窗外流转的景象。

    她先行回家的原因并不复杂,只是想试着和江归聊一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顺便表达一下对他救下自己和陈澈的感谢。

    但依江归那肆无忌惮的顽劣性格,与其在外面时刻提心吊胆,不如回家光明正大地说。

    为了对话的万无一失,江后福一直在脑子里提前梳理语言。

    但有一件事却让她有些分神——从上车开始到现在,司机就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看她。

    他的目光并没有恶意,似乎只是单纯在确认。

    江后福有些奇怪。

    难道他和“我”之前认识?

    反正车内此刻只有他们二人,乘着行车礼让行人的功夫,她便直接开口询问:“师傅,你怎么总是看我?我们之前见过吗?”

    江后福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吓得司机不小心按响了喇叭,人行道上正巧经过的路人也被惊到,随即朝出租车咒骂一句。

    “你**骂什么!老子又不是故意的!”

    司机受不了这气,当即怒冲冲地打开车窗朝那人理论一句,然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师傅。”

    江后福又唤了一声。

    “啊啊,抱歉抱歉,我看你绝对没有别的疑似哈。”

    司机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就是看你有些眼熟,好像在dy上面刷到过,就想着你是不是哪个网红,就多看了几眼。”

    “但我不是网红,也没有在dy上面发过东西。”

    这一点她很肯定,当初为了获取记忆中的空白信息,原身的所有账号早就被她看了个遍。

    “啊,哈哈,那可能就是姑娘你长得有些像吧。”

    看错人还被抓包,司机略显几分尴尬,急忙找了个借口。

    “哎呀,现在网上那些信息刷地那么快,我这种五大粗怎么可能不搞混嘛。”

    江后福没有接话,车内本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不知是不是错觉,司机感觉连车内的温度也随此刻气氛的降低而降低了。

    他又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的女人,却没想却正好撞上她冷冷注视着自己的双眼,慌忙收回视线。

    那小姑娘看上去年龄不大,可光是她一个不善的表情就让他个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儿如坐针毡。

    哎呀,真是怪事——还是赶紧把她送到地方的好。

    司机浑身不自在地心想着,还在等红绿灯的空隙,将后视镜调了个角度。

    但让他庆幸的是,接下来的车程很快就在沉默中安全而稳当地结束。

    “多少钱?”

    “20。”

    司机头也没回的行为让江后福有些狐疑,但也没有多想,扫完车费径直下了出租车。

    而车门刚被关上,出租车的蓝色身影火速消失,扬起的风吹起车后江后福稍长的碎发。

    她并没有认为那位司机在车上的行为过于冒犯,只是单纯觉得新奇。

    居然会觉得她长得像网红,这种事她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遇到。

    江后福走进别墅的小院,上次和祝小晴一起种下的小雏菊已经在花坛中冒出点点翠绿,晶莹可爱。

    翩飞的破烂衣摆在她的记忆中一闪而过。

    “……又长起来了啊……”

    她弯腰拔掉混杂其中的几棵杂草。

    还记得她第一次除草的时候误拔了好几株幼苗,在祝小晴的一番图文教导下才终于掌握技巧。

    早知道以前周小花教的时候就好好听了。

    江后福淡淡一笑,站在玄关前的背影有几分寂寥。

    今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她打算现在就把每日例行给沈觉川和江归上香的事处理好。

    考虑到等下要和江归谈话,她率先进了沈觉川的房间。

    冷色调的房间中弥漫着湿冷的味道,江后福感觉自己像是泡在了冰冷的湖水中。

    “你醒了。”

    三支香被整齐地插入坛中,奇异的香气很快就布满整个空间,原本空无一人的床上逐渐显现一个坐着的模糊人形轮廓。

    沈觉川苏醒了。

    他抬头望向江后福,歪了歪脑袋,随即化作一条墨蓝色的透明胖鱼游向江后福,在她的脸庞轻轻蹭了蹭。

    江后福没有躲开,而是任胖鱼蹭着她本就带着凉意的脸,留下属于他的特有的气息。

    “很可爱。”

    她发自心底地夸赞道,手指轻抚过胖鱼光滑的身体。

    她本来就喜欢养鱼,面前的胖鱼没有一般鱼的腥味和黏湿感,甚至还有狗一样的性格,简直是她心中鱼宠的上上品。

    而胖鱼似乎是懵懂地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更卖力地在她面前摆弄起身姿。

    “你倒是有意思。”

    江后福戳了戳不经意从她面前游过的小胖鱼,脚步却朝着门口走去。

    “不过你还是好好休息,我还有事。”

    她绝情地关上了门,只留胖鱼呆呆地漂浮在门内,好一会儿才消散。

    江后福推开走廊另一头的卧房门,萧杀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就像是一脚踏入了尸横遍野的古战场。

    她略过床上假寐的华服男人,径直走向梳妆台,将三支点燃的香火插入坛中。

    然而,只一个抬头的功夫,江后福便看见镜中模糊的黑影笼罩住了她的整个身体,刺骨的杀意从背后侵占性地袭来。

    [你说,我吃了那水诡如何]

    江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听不出喜怒,江后福感受到一截冰冷的手臂扼住了她的前颈,掌心覆上她的一边脸颊——那是刚刚胖鱼蹭过的地方。

    “我是来和你道谢的。”

    江后福表明真实来意,她并不想陷入后宫这些亡夫的纷争之中。

    [哦?]

    江归的指腹刮擦过她的皮肤,在看不出太多生气的苍白中瞬间浮起半边不正常的红晕。

    “谢谢你救了我和我朋友。”

    江后福一边说,一边偏过脑袋躲开他想要对自己另外半张脸下手的手。

    江归从她的背后消失,又出现在卧房中的沙发上,发出一声低笑。

    [妻主的话,我自是要听的]

    但做不做又是另外一码事。

    江后福心里吐槽着。

    “我认为还是要一码归一码,既然你帮了我,我也要付给你代价。如果你不要系统积分的话,可以直接和我提要求,前提是不能伤害我的朋友们。”

    [既然妻主发话的话]

    江归抚摸过脖颈处狰狞而违和的拼接口,笑容意味深长。

    [那就请妻主尽快找到我的下一个身体部件吧]

    [不然的话]

    他微微眯起眼,狭长的金色眼眸中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虽然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但在他这里亲耳听到还是让她心里降下的怀疑重新升起。

    “我们出车祸是你设计的吗?”

    她面向沙发上的江归,驻足在他的几尺开外,声音平静且没有任何波澜。

    [我可舍不得对妻主下手]

    他的手指隔空勾勒着江后福没有表情的面容,动作缓慢而优雅,仿佛在无声地挑逗,却又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

    [比起意外]

    [我更喜欢你在我身下绝望地死去]

    江归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玩味,仿佛在享受某种隐秘的游戏,而她正是这场游戏的中心。

    “呵呵。”

    江后福翻了个白眼,车祸的事想也不是他;现在看来,如果车祸真的不是意外,那嫌疑最大的还是那个神秘女人,以及绑在她身上的狗屎系统。

    不过,找到车祸真凶的事先放一旁,她其实是为说服江归配合她找到神秘女人而来的。

    结合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她已经对神秘女人背后所牵扯的事件有了猜测。

    “你还记得祝小晴来我家那次吗?”

    “她在看照片时受到了记忆的反噬,而你则是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和另一个诡异的力量。”

    江后福走上前,掏出照片,放在江归面前的小方桌上。

    “在你沉睡的那段时间,我又接触到了一个新的诡异,它似乎牵扯到了一场隐秘的实验。”

    “并且,在它身上还分离出了与偷窥诡,就是上次我在房子里抓到的D级诡异,相似的异常力量。”

    “还有昨晚处理的酒诡,虽然样本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我怀疑它的体内也会有相同的异常力量。”

    幸好昨晚因为酒诡样本的体积较大,便让清扫队替她们将其运回了处理局,不然车祸后少不了大大小小的麻烦。

    “而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我怀疑她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操纵人之一。”

    “也许你那天感受到的力量和它们体内的异常力量正是同一种,可能就来自于这个女人或者是她所属组织所御使的某个强大诡异。”

    江归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是不为所动,只是笑着看着她往下说。

    江后福决定大胆猜测一波,给江归下一剂猛药。

    “而与他们很可能有关联的一间事你绝对会感兴趣。”

    [嗯?妻主有何高见]

    江归终于来了兴致。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江后福的目光紧紧锁定住面前的诡异。

    他神色淡然,只是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第一个问题。”

    “你和祝小晴有过直接和间接的交集吗?”

    [没有]

    江归回答地很干脆。

    在替祝小晴抑制反噬的那次他就顺手看了她的记忆,只是一个普通女孩考出大山改变命运的典型励志史。

    比起江后福记忆中精彩纷呈的生离死别,那个女孩的经历简直无聊透顶。

    江归并不想浪费闲情在这上面撒谎。

    江后福紧接着问第二个问题。

    “只有你能使用你的力量吗?”

    [不是]

    她瞬间瞪大了眼。

    [妻主你也可以,不是吗]

    这句话是事实,她哑口无言。

    [不过,我的力量可不是其他人能轻易使用的]

    [但妻主的话……]

    “好,下一个问题。”

    江后福打断他的继续发挥,扶着他所坐沙发的木质靠屏绕到了江归的背面。

    “你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蕴含着力量。”

    她还记得在百目诡案件中,光是拥有江归的一双金瞳,就让原本只能预测未来的百目诡拥有了可以制造时间迷宫的能力

    “但是,以你现在残缺的状态,你还能控制那些遗失的身体吗?”

    江归没有回答。

    “是不能吧。”

    她的手指轻勾起江归一缕丝绸般的长发,唇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

    “所以,你才需要我帮你。”

    一双青灰的手瞬间抓住了她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往前一拉,江后福便被动地倾身向前,一只手撑着靠屏,对上江归仰起的脸。

    [然后呢,我亲爱的妻主]

    江归的眉眼间染上隐隐的疯狂。

    “我认为,是他们分割了你的身体和力量,而找到那个神秘女人和她背后的组织,自然就能找到你剩余的身体。”

    江后福表情认真,先前面对江归时那种本能地恐惧已经能被她完美压制。

    “所以,如果你想要尽快找到剩余的身体,就必须先找出那个神秘人,同时,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服从的我命令。”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江后福不需要一把时刻会将剑锋指向自己的武器。

    江归沉默片刻,随后轻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接下来就不得不听妻主的话行事了]

    他低头咬在她掌心的虎口处,本就血红的唇被她温热的血染上瑰丽的色彩。

    就在这时,一声车鸣在窗外突然响起,随即响起的是门外手机发出的铃声。

    是凯叔来了吗?

    江后福迅速将手从江归的掌心中抽离,急忙出房间朝楼下跑去。

    还留在房中的江归舔了舔唇角残留的鲜血,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的血居然意外的美味。

    江后福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来电正是凯叔,透过窗户望去,院子的铁栏外有一辆黑车的身影。

    她记得凯叔的车就是那种款式。

    但现在时间不是还早吗?

    难道陈澈就打完点滴了?

    虽然疑惑,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快出来,我在你家门外了——对了,再带个帽子。”

    “好,我就出来。”

    江后福没有丝毫怠慢,给江归在虎口留下的伤口贴上创可贴后,随便从玄关拿了个鸭舌帽,换好鞋子,风风火火出了门。

    “凯叔。”

    江后福打开后车门,和驾驶室的石凯打了个招呼,却发现副驾驶位上没有陈澈的身影。

    “陈澈呢?她怎么不在?”

    石凯将嘴中燃了一半的香烟在车上备有的烟灰缸中摁灭,直接发车启程。

    “我们现在去医院接她,她出事了。”

    “出事”一词出现的一刹那,江后福本来还在整理帽子下头发的手瞬时僵了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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