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汽车行驶在无人的树林里,轰鸣声将树上的鸟儿惊飞。

    开车的青年偷瞄一眼身侧闭目休憩的男人,皮肤白皙,相貌俊朗,温和儒雅,不像自己印象中的军人黑得发亮的铁人。

    听说他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救回一条命,在医院里养了三个多月才养好,现在看不出半点虚弱的样子,气色不错,比很多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要精神。

    车子开出树林,听到淙淙的流水声,周瑾深撩起眼皮。

    远远地看到一道身影站在河边,被寒风吹打得飘摇,恍若残破的凋零的枯叶。

    狭长的剑眉微蹙。

    下一刻,那道身影毫不犹豫跳入河里。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听不到落水的声响,换成视力一般的普通人看不到有这回事。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周瑾深一把夺过方向盘,猛踩油门加速。

    徐凯被这突然的操作吓了一跳,见他眉头紧锁神情严肃,一时不敢发出声来。

    疾驰的车在事发附近停下,周瑾深边下车边快速脱掉身上厚实的大衣,一头扎进河里,如同迅猛的鲨鱼。

    迟迟反应过来的徐凯连忙下车,快步来到岸边,还不清楚怎么一回事。

    没过多久,他看到男人从河里浮起来,怀里搂着一个头发散乱盖住了脸的女人。

    “搭把手!”

    寒凛的声音传入耳中,徐凯懵懵地哦一声,伸手去拉人。

    上了岸,周瑾深呼了口气,将女人摆放在地上,拨开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他伸手探向鼻下,隐隐感觉到微弱的呼吸。

    徐凯一愣,“这,这是陈启明他媳妇,怎么想不开投河了,孩子怎么办呐?”

    闻言,周瑾深神情缓和了些许,迅速解开女人身上吸水变得沉重的棉袄,开始急救。

    徐凯不懂得急救方法,回车里拿了军大衣披在他身上。

    周瑾深顾不上甩开碍事的大衣继续做胸外按压。

    此前他只在一个落水的小兵身上实践过,现在这个年轻女人不比经过训练的男人体格强壮,力道必须拿捏好。

    摁了三十次还不见吐水,他抬头深吸一口气,端着下颚,低头对着唇呼出。

    徐凯读过大专知道这是人工呼吸,只是这年头男女有别,大街上结了婚的夫妻都不能手拉手,更别提嘴对嘴了。

    还好这里没什么人烟,他暗自庆幸。

    转念又想到这个女人独自跑到这儿投河是真不想活了,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咳…咳……”

    喝进去的水吐出来,女人难受地蹙起眉头,眼皮艰难地撑开一条缝,隐约看到模糊的人影。

    还没看清是谁,她就晕死过去。

    能醒过来就没什么大事了,周瑾深拿起大衣将娇小的人裹住抱起来,徐凯跟上去打开后车车门。

    把人放好后,周瑾深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条毛巾擦了擦脸上头上的水。

    “周团长,你要不要先穿我的棉袄?”

    “不了,我不冷,先把人送去医院。”

    徐凯:“行吧!”

    周瑾深回到副驾驶坐下,胸口后知后觉传来钝痛。

    刚才下水动作太急,还没完全修复的身体发出警告了。

    如果不是受伤太重,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好在没有白来,还没接手工作就救下一个人。

    “厂里没做出补偿吗?”

    “当然补偿了,抚恤金给了一千块钱,工作也转正了,还有她丈夫的工作不好随便安排人,给了一个钳工正式工的名额。”

    “那她还有什么困难?”

    按理来说正常有工作的城里女性思想比较先进不大可能会因为丈夫去世投河自杀。

    “她有个不靠谱的爹,既要工作又要钱,不给就动手打人,一巴掌给人打出了脑震荡,还有一只耳朵打坏了,残疾了,以后二婚想挑个好点的男人都难了,也是挺惨的。”

    听着徐凯的叹息声,周瑾深沉眸,“她爹怎么处理?”

    “派出所里关着呢!估计关半个月就会放出来,伤得再严重也是亲父女啊,旁人帮不上忙。”

    …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省医院。

    医生护士们看着高大俊朗的男人抱着出院不久的病人进来,两人浑身湿淋淋的,脚指头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上午才出院,下午就跳河了,大院那些人也不盯着点。”

    “人家各有各的事要忙,哪有时间帮忙盯着。”

    “好了,别说了。”

    窃窃私语的两个护士见脾气温和的李医生神色不悦,只能闭起嘴巴。

    其实她们心里也是同情那位女同志的。年纪轻轻丈夫没了,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还有个酗酒打人的爹。

    李瑶之前就是给余欢看病的医生,这次给人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大问题。

    “还好获救及时,只是身体有点虚弱,待会可能会发烧,先安排住院吧!”

    圆脸护士:“李医生,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拿什么换呐。”

    李瑶:“我有换洗的衣服,你们等会撑起帘子给她换上,头发用毛巾绞干点,再往被子里塞两个灌了热水的壶,别再让她受冻了。”

    “好。”

    见医生安排妥当,周瑾深放下心来,到休息室换了干净的衣服,同徐凯一起坐车离开。

    …

    余欢醒来时已经入夜。

    人正在发烧,肚子咕噜噜地叫。

    李瑶做完检查,给她泡了一杯红糖水,和一个鸡蛋糕。

    穿到这里之前余欢几乎没怎么挨过饿,从小到大都有专门的厨师和营养师安排日常饮食,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待在医院里喝粥,喝得她快要吐了,现在才体会到以前不屑一顾的鸡蛋糕有多美味。

    李瑶看着她吃东西,吃得快却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粗鲁,这几天接触下来是个很有礼貌有修养的人。

    明明她比她还要大两岁,却让她有种面对家里的妹妹的感觉,忍不住想多照顾一下。

    吃完鸡蛋糕,肚子里有了东西,余欢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不得不佩服这个身体还挺耐造的。

    运气也是…说不清是好是坏。

    她专门找了一条没什么人去的河,没想到还是被人救下。

    再来一次,余欢是没有勇气了。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几乎要将全身血液冻结,溺水窒息的滋味更是难以承受……

    “李医生,谢谢你。”

    对上那双不再黯淡、燃起光亮的杏眼,李瑶轻笑,“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要感谢就去感谢救你的人吧!”

    余欢也是知道下水救人有多大的危险,新闻里多的是下水救人反被溺死的人。

    “你知道救我的人是谁吗?”

    “不认识,又高又俊的男同志,跟他一起的有你们钢铁厂的徐凯同志。”

    余欢点点头,“哦,那我出院再感谢他。”

    李瑶听了眉毛直跳。

    上午她出院时看着好好的,下午就投河了,没准出院感谢完后又弄出吓人的事来。

    她越想越担忧,忍不住多说几句,“傍晚街道办和管院的大爷大妈带着你儿子来探望,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我先让他们回去,那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回去,守在病床边不说话一直哭,哭累了睡着了才被抱去休息室,你要不要见见他。”

    余欢想起住院以后每天都来看自己的小孩,有些头疼。

    她知道他很可怜,亲爹没了,亲妈被打进医院,还被自己穿了,无依无靠的。

    以前看到这种新闻余欢还会隔着屏幕同情一下,捐点钱行善,可现在她只想同情自己。

    好好一啃三代白富美突然穿到七十年代,穿成一个寡妇,还是一本吃瓜年代小说里戏份颇多的渣浪贱女配。

    只想到小说里的余欢脚踩N条船,好吃懒做,通过皮.肉生意捞钱养得白白嫩嫩,还想勾搭男主,陷害女主,最后翻车落得鸡飞蛋打,被以前勾搭的男人和他们的媳妇毁了容,被举报挂破鞋游街,被下放到农场劳累致死,她就忍不了。

    这狗屁人设和剧情太过恶心,恶心得余欢根本不想踏入鱼龙混杂的大杂院,不想待在这个穷困艰难的时代。

    可她又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不过是参加朋友生日宴会多喝了几杯就莫名其妙穿进小说里。

    不知道原主去了哪里,如果两人是灵魂互换,余欢很难不恨她,不恨这个世界。

    因此她一心只想寻死,出院后把原主丈夫的抚恤金存进存进存折里放到小孩房间的柜子里锁起来,然后找了条没什么人去的河跳下……

    没想到这都没死成,被陌生的雷锋同志救下了。

    现在余欢想要活下去,不得不考虑怎么对待这个孩子。

    以前她从没想过要生孩子,爸妈去世后爷爷奶奶大伯他们都心疼她,让她待在家里啃老不用联姻,怎么潇洒怎么过,现在突然穿越了,再不想养孩子总不能抛弃掉。

    好在这个孩子已经五岁了,在厂办的小学读书,比较懂事,不用操太多心,要是换个不省心的熊孩子余欢肯定会再死一次。

    “不用了,让他睡吧!”

    李瑶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心,但也不好勉强,“那你好好休息,先把身体养好。”

    余欢点点头,“李医生,我这次,感觉挺虚的,能不能买两罐奶粉补补?”

    还知道要补身体,看起来是想好好活着了,李瑶松了口气,“可以。”

    余乐笑着道谢。

    既然决定要活下去就得把身体养好,这年头物资匮乏,鸡蛋和肉都得凭票购买,能想到的营养品也就只有奶粉了。

    偏偏奶粉比前两者还不好得到,每个月厂里发福利都没多少,也就医院里照顾孕妇和特殊病人有供应。

    家里还有三罐麦乳精,是工会和街道办送的,被她同存折一起锁在柜子里。

    接下来的几个月不缺营养品,但缺肉啊!

    梅花肉、烤乳猪、羊羔肉、和牛等等都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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