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夜,月高悬,一望无尽的净池泛不起一丝波澜。

    “你为什么骗我?”净池旁孤零零站着一个浑身血污,伤痕累累的男子,冷得入骨的月光散落在他的脸上,让这本就如神般的脸庞满是无奈与绝望。

    “是你太蠢了,直到刚才你都不走,难道不是蠢吗?”男子质问的人,就站在池边的不远处,一身缟素的长衫,冷的让人不寒而栗,女子身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多半是他身上伤痕所致。

    男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手上一翻竟有一把泛着银光的剑出现在手上,直直的指向面前的女子。

    是啊,是自己太过蠢笨,才相信了仙山圣女会怜悯一只妖怪。站在池边的女子想说些什么,但张嘴只是喑哑的气息,她无奈的冷笑了一声,径直走向男人的剑,男人怔了一下,举着剑的手往回撤了撤,只一瞬面容又恢复了刚才的冷冽。剑上渗出了一丝一丝的血迹,顺着剑刃低落下来。

    “圣女,阵法已成,快些撤离!”四周列阵的轩辕山众仙人将金域仙罚的范围逐渐缩小,缓缓凝聚于池边男子身上。。

    女子扑了上去,不顾剑刺向自己越来越深,男子撤了手上的灵力,但还是晚了,剑已几乎一半都刺穿了她的胸膛,连同散落出的鲜血,两人径直栽入了池中,碎了一片月光.....

    阵法已成,只此一次的机会,容不得众人多思量,圣女以身为引,必不能枉死。

    净池的涟漪瞬间变成了一滩血泊......

    没人知道净池有多深,也没人赶踏入净池,那是轩辕山外的圣池,能净化一切妖物,取其心,连同妖身镇于池底。但如果并非妖物,落入其中,便会被一点一点融掉,散入水中,就像从不复存在一样。经历净池日复一日蚀骨灼心般的苦,直到消散殆尽。坠入净池,如果不是外力,永远都将沉入池中,没人知道那里有多深、多冷、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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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山下的市集上人来人往,如今是轩辕山开山纳弟子的时候,多得是从不同地方慕名赶来的少男少女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仙根灵力在身上,能不能入了轩辕山宫主的眼,就全凭造化了。轩辕山是想飞升成仙,沾染神泽气息之人梦寐以求的地方。短短三四百年就在师祖带领下,从一开始的小小仙宗变成了万人趋之若鹜的圣地,将百余年前的神山——南禺山都比了下去。师祖身陨成神之后,留下了一枚神丹藏于轩辕山中,庇护四海。

    轩辕山与其他仙宗不同,入山门不靠灵力修为考核,也不靠身世背景,靠的是月顶上供奉的那尊师祖像,那是轩辕山初建的始祖,听说是神明显灵才有的这轩辕山。说的神乎其神,总的来看进入山门,靠的全是运气.......对了,还有个入场券,便是轩辕宫主发给各大门派、城府的请帖——一枚玉石做的简,这种玉石只有轩辕山才有,通体温润雪白,里面流动着轩辕山特有的灵气,玉简会记录下第一个接到他的人身份信息,想作假简直登天还难。

    “仙子是从哪里来啊?”

    “我从轩辕王城来,是月氏嫡女——月初。”旁边两个来参加“入学考试”的人攀谈着,不远处有个穿着一身白色衣衫的女子,悄悄听着,心里盘算要是能顺利入了轩辕山,以后就能安稳活着了,天呐,怎么那么没出息,入了山门活着就满足了?也许还能提升提升修为,以后飞升也说不准,想着想着偷着乐了起来。

    想入轩辕山,首先就得拿到那个玉简,她一个无门无派,流落街头的无名之辈,怎么可能会拿到那么贵重的东西,所以一切都得靠偷。这么多年在市井里混着,活下去的本事确实没少学,想必比这些来此入山门的名门大族少男少女们都要更加精通。

    她走到刚才聊天的那两个人跟前,抱拳行了个礼,说道:“两位好!看你们的样子也是去轩辕山的吧,刚不小心听到你们攀谈,你来自王城里,巧了,我也从王城来,不如我们互相做个伴如何?”

    月初姑娘显然没经历过人心险恶,一脸纯真,十分高兴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样子.......“那太好了!不知道姑娘来着王城哪个府邸?”

    “嗨,我是个小门户出来的,一看姑娘就是大户人家,我这不值一提,也就是来凑个数,凑个数,哈哈哈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在这世道活下去的基本法则,显然她运用的即为熟练。

    “哦,对了,我们打算今夜在这家客栈住下,你要不要一起?”她也没想到打入内部这么容易,看来这个傻白甜果然好骗,既然那么积极发出邀请,哪有拒绝的道理。

    九笙从小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从小就在穷人堆里长大,听喂她母乳的嬷嬷说过,她是从一个河边捡到的她,觉得可怜就给带回来了,嬷嬷救了他之后,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仙人告诉她,这孩子应取名九笙,让她一定要遵循天道,后来嬷嬷确实听了仙人的话,给她取名为九笙。

    随着年月流去,嬷嬷年岁大了,去世前叮嘱过她让她一定靠自己的本事找个好去处,有点仙根灵力就要好好利用,要是能去了仙门便是不用再为活着而吃苦,衣食无忧。这是嬷嬷的临终心愿,也确实是一个劳永逸的好去处。

    入了夜,九笙提着一壶酒来到了那姑娘的房门前,“月初姑娘睡了吗?我这有壶自己酿的桃花酒,要不要尝一尝啊?”房门打开了,那姑娘把九笙迎了进来,“进来坐吧,正好我睡不着,你叫什么名字呀。”九笙心里想,我真不想让你知道我是谁。“叫我小九吧。”

    这酒并非是桃花酒,而是九笙特制的迷魂酒,里面加了迷魂叶,喝下一杯绝对能睡得又香又沉。

    没聊几句,月初就倒在了桌子上,九笙也还算有良心,把月初放倒在榻上,给她改好了被子,从她腰间摸到了那枚玉简,随手捻了个决,变出个假的放在了她的腰间,又写了封信,谎称是月初家中来信,要她速回,家中有大事发生。

    虽然九笙没什么仙根灵力,但这点小法术还是能使的,她唯一和那些穷人堆里的人不同之处,就是从小有那么一丁丁点的灵力,靠着这点灵力,变了不少戏法,糊弄口饭吃。

    估计等月初到家后发现这档子事,轩辕山早已经完成了今年的纳徒,顺利的话她也就不会再和月初见面了,想到这还有些愧疚难当,但这么多年的习惯告诉她,愧疚这玩意,当不了饭吃,好好活着为以后谋划好,才是正道。

    第二天,九笙天还没亮就在山下等着了,她怕晚了和月初打了照面倒不好离开了,嘱咐小二给月初带个口信,说自己先走了,不过估计月初也管不上她了,家书催着她回家呢。

    这是九笙第一次看到这仙山,周围仙气环绕,被一个坚不可摧的结界牢牢包裹着,听说入了轩辕山的弟子绝不可出这结界,她真是不理解,这么好的地方干嘛进去要出来呢,这规定也是多此一举。

    越来越多的少男少女聚集在山脚下,突然山门前金光普照,结界好像撕开了一道缝隙一般,这是时辰到了,大家不约而同向大殿走去,这台阶也太长了....九笙灵力低微,对她而言属实是种折磨,再看别人连气都不带喘的,亏了入山门靠运气。

    第一个来的,最后一个才爬完这破台阶,走在这些人的最后一个,只听得最远处,应该是山门前来的领路人,用灵力声如洪钟般说到:“尔等随我来,到大殿外候着,取出玉简以供验明身份。”这灵力该是多么深厚,即使隔着好几百号人,就好像他在耳边说话一般。

    排到九笙时候已经日头都快落了,她可丝毫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取出玉简,生怕出现破绽,这才近距离看见了领路人的模样,原来仙门中的人都长这样啊,一头乌黑的长发挽了一个发髻,披在身后,全身穿着素白的长衫,神情缟素而庄重,她望着出了神“请入殿。”

    九笙回过神来,殿内金碧辉煌,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景象,庄严而威仪的师祖像利于殿中,身形高大,一种压迫感瞬间袭来,九笙好像是习惯性一般跪了下来,叩拜师祖,从没人教她这么过,她却好像是融入骨子里一般习惯而自然,她自己也闹不明白怎么回事。

    突然,师祖像身后显出金光,连门口的领路人都为之一惊,这是从没见过的景象,九笙心头一凉,完了这回算是完了,该不是识破了我这个假冒货了吧。

    没想到师祖像的金光把山门中的其他前辈全都招了过来,都在大殿中跪下,其中一个仙人说到:“师祖赐教。”看来这景象从没有出现过,他们也都懵了。金光闪烁了几次,越发明亮,随后又隐去了。刚才的仙人站起身来,走到九笙面前。

    “敢问姑娘从哪里来?”

    “轩辕王城。前辈叫我九月就好。”她没有说谎她确实从王城来,随便编了个名字,“这玉简是友人相赠,他道自己并无仙缘,不想入仙道,看我有缘,就把它赠与我了。”玉简能记录身份,九笙也不好瞎说,只能再编个慌来。

    向九笙问话的是轩辕山山主,青玄道人,不知为何,他看九笙的眼神竟有些热泪盈眶,不知为何,这殿上一共三位前辈,神色各异。

    青玄道人——确实难言激动万分的神态。

    逐风道人——眼睛微微眯起,深色下似有一潭死水一般。

    宿铭道人——看他年纪尚轻,想来还没反应过来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九笙长这么大,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她知道眼下最好能讨得青玄道人的欢心才能保证自己留下来。于是说道:“今日冲撞了师祖,是晚辈之过,看来是晚辈与轩辕山无缘,晚辈定会认真修习仙法,待有缘之日再来轩辕山。”以退为进!从来都是最好的方法。

    “既已是师祖选定之人,皆为有缘之人。”果然有用!

    九笙算是在轩辕山留了下来,一天的疲惫容不得她思考什么,早就沉沉睡去,偏殿中两位道人隐在黑夜之中。

    “师兄,她会不会是.....”

    “我探了,他的仙根灵力微弱,找不到一丝圣女气息。”

    “但师祖显灵,难道是有他意?”

    “先留下吧,别声张,与其他弟子对待无异。”

    这一夜九笙做了个梦,梦里她和一个男子站在池边,她的胸膛插着一把剑,血不停滴下来。这是梦吗?为什么这么疼,疼得让她喘不过气。转瞬,她好像在水里,身上血肉好像被撕扯着,她想喊出声,水又呛入肺中,窒息感让九笙顿时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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