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错愕后,徐千宁才回过神来,因为她自己不敢置信,竟就这样见到了阿姐?

    拉着玉茗到安康堂是她一时的冲动,虽说人已经站在这里,但她也从没料到自己今日能见到江清瑜。千宁知道,阿姐事忙,就算阿姐此刻身在宣城,也不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而原本她的打算是,今日先到安康堂中看看,等她踩好点,同店中伙计混个脸熟,几日之后再寻个机会看能不能寻个缘由,托人约见她。

    她不禁在心中感慨,今日的自己运气真好。

    而在发现她的身影后,千宁的视线便一直黏在江清瑜的身上,她看着她抱着一本厚厚的账簿,微微侧身,走进柜台,浅笑着同里面的人打着招呼。很快,她低着头,将手中的那本账簿翻开,放在桌上,用手指着账簿的内容,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着什么严肃的话题。

    徐千宁站的远,虽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她却看到阿姐面上的表情愈发的凝重。

    安康堂中不知何时,涌进来一小批人,有人大声地唤着小二,有人着急的拿着药方让伙计抓药,一时间,堂中闹哄哄的。

    徐千宁的耳边充斥着安康堂中嘈杂的人声,可此时的她好似都听不见,因为她想起了一些旧事。

    幼时,她若是遇到不懂的问题,胆子小怕先生责骂,不敢去问,只好去烦阿姐。那时的阿姐便是现在这般,用手指着书上的一字一句,耐心又温柔地回答自己的疑问。

    眼前这熟悉的场景,让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她有些恍惚,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好似自己做的一场荒诞大梦。

    何处是梦境,何处又是现实呢?是她拥有着完整记忆的、作为江清宁生活的整整十八年是现实,又或者,自己是真的伤了头,撞了邪,又失了忆,此刻她真切的作为徐千宁的这一个多月才是现实,她不知道。什么重生,什么一年前,此时,她站在这里,她究竟是谁了,是江清宁?还是徐千宁?她已经分不清了。

    她就这样愣愣地望着,眼神逐渐失去了焦点,任自己沉浸在无边思绪中,一时忘记了身在何处。

    江清瑜原本独自在后堂翻看账簿,却突然发现了有好几味药材的数量有些模糊,心中着急的她便直接抱着账簿出来想找人确认,正和刘掌柜一一核实失火仓库的损失的具体数量,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心底渐渐泛起一丝怪异,抬头一看,竟发现一位自己从来见过的姑娘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她有些诧异,随即绣眉紧皱。

    这姑娘为何这样看着自己?可是意外自己女子的身份会出现在这柜台之后?又或者是她江家大姑娘的身份被人泄露了出去?安康堂是江氏商行独立出来的产业这事众人皆知,但她自出嫁随丈夫来到,不久后便接手了安康堂的事务,这事倒是鲜为人知。她此次出发时着急,并未多带能保护她安全的人,可是自己此刻这一时的疏忽被人察觉了什么?

    顿时,江清瑜心中警觉丛生。稳了稳心神,她才再次抬头望去,仔细打量起那位姑娘。清丽脱俗的面容,低调却价值不菲的钗环,还有那一身的绸缎,这怕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姑娘。

    宣城中有这么一位姑娘吗?她怎会不识?

    江清瑜的视线最后停在了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睛上,因为她竟从这双望着自己的眼中发现了的那一抹淡淡的惆怅。而自己不知为何,竟从这眼神中看到了自家小妹的影子。

    她可转念一想,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妹又怎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她可一直都是明媚的啊。

    江清瑜晃了晃脑袋,不觉失笑,自己这怕是草木皆兵了,这么一个柔弱的姑娘,大约也不是坏人,或许就是一个寻常来安康堂购药的人。

    她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瞥眼看了看有些无措地站在那姑娘身旁的小二和略显繁忙的堂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着急的事情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于是她同刘掌柜低语了几句后便朝那姑娘缓步走去,同时抬手示意一旁的小二,这位姑娘让她来招呼。

    小二见状微微点头示意,随即转身去招呼刚刚新进门的另一位顾客。

    江清瑜走到她身边,轻轻开口问道:“这位姑娘,可是要买什么药材?”

    见她依旧愣愣的看着自己,她稍微提高了自己说话的声音,再次开口询问:“姑娘?”

    而这时,徐千宁才如梦初醒,阿姐此时正站在了自己面前,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

    看着眼前的人,她好似还没从刚刚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开口便想唤她“阿姐”,刚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脑子却募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自己此时的身份是徐千宁。

    一向口齿伶俐的她竟一时哑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姐刚刚的问题。面对着江清瑜那双看似要穿透人心的眼睛,千宁沉默的越久,心中愈发的无措,像极了小时候做了错事不敢被阿姐发现的惴惴不安。

    江清瑜就这样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这姑娘的回答,仔细看去,却发现她略显尴尬的表情和那带着一丝飘忽的眼神。她不觉有点恍惚,这动作,这表情,像极了自家小妹。

    一天之内想到小妹两次,是不是这一年多没见着,自己心中有些惦念她了?江清瑜心中暗暗地想,等这宣城的事忙完,回去便给她去一封信吧。

    做好这个决定,她嘴角微微咧出一丝微笑,随即又眨了眨双眼,深吸一口气,这才将小妹的事情抛在脑后。回过神来,一个抬头,这才意识到她们二人此时还站在这略显嘈杂的安康堂大堂中。

    大约是眼前的人带给她莫名的熟悉感,一向警觉的江清瑜只低头迟疑了一刻,便浅笑着对眼前的人开口说到:“姑娘你随我来。”随即迈开步子,走向后堂。

    或许,这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此处人多,说话确实不算方便。

    徐千宁脚步缓缓跟在她身后,心脏却“扑通扑通”的在胸口跳的飞快。

    她根本没料到自己如此幸运,今日便见到了阿姐!而且就算是方才,自己也没打算上前同她说话,因为阿姐聪慧过人,若是说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自己无故出现在这里,怕是会被她怀疑上。

    她可不想被阿姐怀疑啊!可是阿姐主动上前询问自己,她却不能就这样错过这个机会。她得找到一个自己能出现在这里的恰当的理由……

    脑中飞快地闪过许多念头,但都被千宁一一否决,最后,无奈之下,她决定搬出她同徐老爷的那套说辞,毕竟她是没什么自信自己临时编出的理由能瞒过阿姐的眼睛,用现成的或许更好……何况,那也不全是假的……

    “姑娘,请坐。” 江清瑜温柔的声音在房中飘荡,“此处安静,若是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尽可告诉我。”

    千宁装作意外的轻声询问道:“姑娘是这安康堂中的人?”

    江清瑜微笑着点了点头:“能进到此处却无人阻难,想来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所以若是姑娘有什么困难,尽可说与我,我能帮的上,那便一定会帮。”

    “那我便先谢谢姑娘了。” 徐千宁感激的看着她,话毕,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道,“对了,还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呢?我姓徐,姑娘可直接唤我千宁。”

    江清瑜的理智为丢,还未确定对方的身份时,只简单道出了自己的姓:“我姓江。”

    千宁明白这是阿姐的防备心,也并未多想:“江姑娘,我今日来此,是有一件麻烦事情,想拜托安康堂的掌柜。”

    “徐姑娘请说。”

    “我来自江南,阿娘会些医术,所以自小阿娘便教我制药,听闻安康堂在宣城有大片的药田,便想着能不能去药田里面看一看,让我去亲眼见见各种药材的生长。”千宁慢慢的道出准备好的说辞,还偷偷的观察着阿姐的表情,见她面露不解,连忙解释道,“当然江姑娘或许会疑惑,若是学习制药,为何我如今才来。”

    “其实啊,是因为一个多月前,我遇到了一场意外,不小心伤了头,失忆了,所以过去的一切我都记不得了。”

    失忆?还同是因为意外?最近这意外发生的如此频繁吗?

    江清瑜皱起眉头,她不禁联想到前日里在那两位公子家中,那位张公子说他们所求的这治失忆的药是为一位姑娘所求的。

    她不由得开口打断了徐姑娘未说完的话,问道:“或许,徐姑娘……是从杭州城来?”

    徐千宁闻言,有些意外,她不知阿姐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也不清楚她是怎么会猜到她是从杭州来的,她可只说了“江南”二字。但千宁还是点了点头,用动作回答了她的问题,接着好奇的反问道:“江姑娘怎会知道我从何处而来?”

    江清瑜这回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继续追问道:“那徐姑娘可认识一位祁公子和一位张大夫?”

    此时耳中听到他们二人的名字,徐千宁不解,虽说她知道阿姐曾去见过他们二人,可为何阿姐会自动将他们同自己联系在一起?

    不过徐千宁心中不解,但她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江清瑜突然感慨地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前日这两位公子也曾求助于我,他们向我替一位姑娘求药,求的便是这治疗失忆的药。”

    什么?言一哥和祁公子为自己求药?向安康堂?所以昨日她在祁公子的宅子中看到阿姐,是为了这事?言一哥或者祁公子在帮自己寻能治失忆的药?

    “徐姑娘不知道此事?”江清瑜见她那副意外的模样,以为自己猜错了,“那姑娘这病是何人诊治的?”

    听到这话,徐千宁有些犯难,不知该如何回答。救她的人是张言一,可言一哥是用的神医的金针之术,而他是神医徒弟这件事情,却是不方便同阿姐言明的。他们二人的身份……还有他们在查的那个案子……也都是不好告知阿姐。

    她微微低头,生生避开江清瑜的视线,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才最妥当时,江清瑜倒是自己回答上了:“或许,是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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