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当真是一位调香高手~”

    寝室中分明还隐隐传来戎祎躁动的声音,虢清窈却已不在,足以证明里面的人看似清醒实则早已没了心智,而唯一的手脚便是她离开前下的那点香。

    一种能顷刻间叫人迷失神智不分人事的香!什么国家不沾阳春水的公主能有这样的手段?

    字里行间藏着隐晦的试探,清窈并不在意,反身扑进来人怀里,心满意足地抱着不松:没走,真好。

    “娘娘方才不是不愿意吗?”,他揶揄她。

    形势瞬间倒了个儿,清窈则是易如反掌就被推开了。

    许是心情好,倚上一扇长窗,她神采奕奕:“敢奚落我,是不怕我了?还是穆姻那个丫头已经被你送出宫了?”

    不接话,对方只道:“大约是这两日躺多了,闲来无事倒让我想到一些问题。”

    “嗯~”,清傲地点了点头,她示意他说下去。

    “比如你为什么不杀小王君?”

    眸光中闪过一丝犀利,闻不生试图想从眼前女人的脸上找到一些不一样的反应:“明明杀了他,峣姜直系无人能继,朝堂为保新主上位必定纷争不断,北周大军亦可长驱直入。以现今整个王宫如你囊中之物那般,想要戎祎的命不可谓不信手拈来,而你却偏偏没有那么干,究竟是什么让你可舍弃这条近道?”

    敛了敛玩闹的心思,清窈很是淡然:“想明白什么了?”

    “一半一半吧。”,打量的眸色从未停止。

    “怎么说?”,她坦然以待。

    对方直言道:“因为未必。峣姜大乱是真,可比起宗亲过继,野心四起,朝臣忙着倒戈站队,届时无人会再将你这位异国太后放在眼里,不可能比现下情势、权臣、宫闱皆握在你自己的手里要更好了。

    而你们北周也未必真的能够长驱直入,峣姜的驻北军未散,边境的布防未破,崇山峻岭的地貌依旧是易守难攻之境,何况还有余家小姐和徐林在,最多防不住趁乱偷袭的东汉南蜀,北周却是注定讨不到半点便宜。”

    “分析得不错,另一半呢?”,她又问。

    闻不生道:“可这件事到底是功大于过,毕竟乱中取胜。无论日后北周打算如何进犯峣姜,势必掀起一番动乱,避无可避,怕乱肯定是不行的。

    且只要北周事先联合东汉南蜀,刻意拖住峣姜的驻军,三方瓜分食之,恐神仙难挡。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利弊明显,而你却明显没有要暗通北周这么做的打算,为什么?”

    没有否认对方说的一切,清窈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是觉得我会告诉你吧?”

    或许是有充裕的准备,闻不生也显得很从容:“不会。但对于利益至上的你来说不那么做一定是有你的理由,而且是很重要的理由,知道这个已经足够了。”

    从窗边起身站直,她漫不经心摸起手边光滑如新的木料,眼眸似含着一汪干净清冽的泉水,唯一的男人则倒影其中,褪去暮气,鲜明皎洁。

    这便是原本的闻人珩该有的模样吧~

    “所以,你待如何?”,清窈注视着他,毫不隐藏眼底的占有欲。

    “用小王君换穆姻,你不动,我不动;你若动,我的剑下也不介意多一任峣姜王君的性命。”

    “你用戎祎来威胁我?”

    “是。”

    峣姜抛弃闻人一族为实,闻不生虽然对姓戎的深恶痛绝,可骨子里仅剩的那些不值钱的涵养和原则,到底让这厮见不得普通老百姓真的陷入水深火热。

    若非还有留有那些仁仁之心,否则凭他的性子,当初又怎么会通知余妡回防北境呢?

    更谈何拔剑斩杀小王君?!

    无非是穆姻那个丫头对穆家心怀愧疚,不敢妄负,是以纠结着不愿离宫,这才引得闻不生前来不得已到她面前来谈条件。

    所以清窈对他伤不到皮毛的威胁并不在意却硬是摆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过后,莞尔一笑中带着戏谑,一双凤眸灼灼有神:“那你还真是……押对宝了。毕竟那是我的夫君,自是舍不得旁人动他一根寒毛的。”

    最好是~

    刚欲说话,闻不生忽而察觉到自己丹田处生出一股灼热,似是从虢清窈主动接近自己那刻开始就有点虚热的异样,起初以为是余毒未清,现下内力逐渐乱窜,才猛然发现不对。

    见对方突然脸色不好,清窈紧张上前:“你怎么了?”

    “走开~”,他果断推开她,莫名有些咬牙切齿,第一反应便是质疑:“是你,又用了什么?”

    “对你,我何必……”,被人怀疑的不快涌上心头,反驳的话刚到嘴边,清窈愣住了。

    方才出来的急,给小王君下的香……

    顿时一阵心虚:“呃……下给小王君的香大抵沾了一些在我身上,又出门找你找得急便……忘记去味儿了。”

    少顷前还说她是什么调香高手,真真是应了调侃,反噬竟来得这样快。

    这香果真离奇,头晕虚伐的同时竟有忍不住冲动与燥热,眼前影影绰绰,很快就幻出虚影来。

    “你到底用了什么!”,对方低吼道,声音略带愠怒。

    浓密而卷长的睫毛,厚重如黛,微微上扬的眼角给俊朗冷厉的脸上平添一丝撩人的魅惑,陈墨深邃的眼眸中可见光影婆娑,逐渐破碎,因为药香的作用,白皙的脸颊上不受控地浮现出淡淡红晕。

    真好看,清窈并不客气地大方欣赏着。

    比闻不生英朗的男人面孔她见得多了,阴柔弱柳的男人也见过不少,独独没有见过将这两者结合后气质却半点不违和,反扣人心弦的。

    心思陡然转变,从刚开始的心虚到占有欲作祟的捉弄,显然这一刻开始她占上风:“此香名唤‘佛陀’,意思就是哪怕佛陀来了,也会忍不住破戒。”

    说着她欣然上前,缓缓靠近:“先是小腹会升起一股莫名的灼热,而后便会昏昏欲睡如梦致幻,仿若身处万花丛中,眼前浮过的是纤腰金莲玉璞团雪,最后你会把眼前看到的任何东西当成自己最想见到的那个人,欲予欲求,贪得无厌……”

    似乎是把捉弄他当作某种骄傲那般炫耀着,“欲予欲求,贪得无厌”两个词更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理所应当毫无羞耻,甚至眼眸中还带着明晃晃的撩拨。

    眼睁睁瞧着这个一脸坏笑的女人围绕自己转了一圈,随着对方的走动,隐隐间似是还有香料的味道扑鼻而入。

    卸了丹寇的手掌葱白如雪,在自己腰间若即若离地游走着,粉嫩嫩的指尖四处点拨,明明没有落下却在将近之际传来丝丝酥麻的感觉。

    终于,得意的人耐不住寂寞,从背后环抱而上,无骨般攀上微弯的身子,黑袍下的肩胛骨坚硬隆起,纤细的指尖描摹着曲线与轮廓。

    闻不生深切地觉得自己快被对方折磨疯了:“放开!”

    眼前的女人这一刻化作妖精,对任何男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是以闻不生对她的厌恶亦达到极致。

    将人甩开,这一次,他说:“是谁都不要是你。”

    大抵是没料到对方会说这么一句,清窈心头一滞,随后不甘和怒气似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然而只有弱者才会无能的愤怒,整个峣姜还无须她忌惮谁。

    “不要?”

    松了松差点被甩脱臼的手腕,清窈冷笑一声,进退有度:“你方才说的,我都考虑过了,想我同意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加个条件,你须得回到我身边。只要你答应,莫说穆姻那丫头的安全,便是让她坐上王后之位,我也绝不眨眼。”

    走回男人身边,嫩白的手掌轻轻抚上对方的脸颊,动作温柔至极,然而抬眼间一双凤眸却满是猩红与冷漠:“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让你护卫我的安全好比虎口拔牙,实在叫人信不过,所以这次可就不能是护卫了……”

    无需朱砂描画的唇照样鲜红潋滟,浅浅扬起弧度,光彩夺目,配上意味深长的目光秋水烟波,此话何意,不言而喻。

    是侮辱,一种不顾对方死活的侮辱,其实刚说完清窈就有些懊悔了。

    好歹是世家子弟的出身,尽管后来落魄刀口舔血,闻不生也有闻不生的底线和傲骨。

    可自从认识她开始,低头、屈膝、求饶……什么不愿意不想做的事都做了,在她无数次的逼迫下,压制下,威胁下,甚至还要被当作青楼娈童那样羞辱。

    做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可是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似乎早已控制不了自己。

    民间有句话,叫做强取豪夺。心中不由暗道:闻不生,我想我对你就是这样势在必得的。

    汇集了所有失望和鄙夷的目光直直望向她,似腊月寒霜中的刀剑,冰冻三尺,毫不留情:“我说了,是什么都绝不要是你。”

    是“什么”都不要是她!

    言下之意,即便不是人,即便像小王君那般抱个软枕,被人视作“傻子”的耻辱……

    以前的闻不生亦是疏离的不屑的,然而这一次他瞧她的目光当真带着愤恨和恶寒,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一阵一阵的刺痛扎入胸口,清窈嘴硬:“好啊,那就看是你厉害,还是香厉害~”

    对方并不理会,转身要走。

    这下她急了:“你要去哪儿?葳蕤宫吗?不许去!你敢去,我明日就弄死她!”

    追上去想将人拦下,可惜这次对方充耳不闻她的威胁和警告,亦丝毫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走出长窗就是鱼台莲池,天地空旷,院墙低矮,哪怕不用内力轻功,凭闻不生的身手,一个翻身也就走掉了。

    终是慌了阵脚,声音软了下来:“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动她,再也不随便拿小王君威胁她,你不要去……”

    几乎是哀求的,仅有的真心的示弱,只对于眼前这唯一的男人。清窈知道,闻不生是吃这一套的,却不能肯定现下还有用。

    天不遂人愿,恍然间,似乎听到小王君在喊她。

    猛地松开男人的手,回望向寝室殿门,心跳差一些骤停,而后不等她确认情况,身体被人揽入怀里,腰上一紧,随后一个凌空,整个人便隐没在园景的假山草木之中。

    清俊的脸猝不及防落下,挡其全部的视线,随即唇上一重,被迫微张,汲取着空气与甘甜。

    是药性开始发作了吗?真及时啊~

    可戎祎呢?不会真的在叫她吧?她出门时明明将香续上了,按理说应当没有那么快清醒才对。

    到底还是不放心,清窈想去看看,却被牢牢禁锢着,随着她推拒的动弹,反倒是刚穿的衣袍又被扒了个干净。

    “别撕~”

    这衣服是湖州进贡的料子,舒适又贴身,小王君着人特意第一套就给她送来的,旁的衣衫倒没什么,这料子她是真喜欢,稀罕着呢。

    关键是,万一破了,可如何交代?!

    刚出声提醒,话音刚落,顷刻就被撕开一片,终究还是说慢了,早知道该早点说。

    唇角吟出一丝不满和抱怨:“这可是戎祎给的!”

    似是没有听见,贴身的缎袍被肉眼可见撕成布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锁骨处赫然一道红印映入眼帘,那是方才她的夫君落下的。

    眼前之人双目暗沉,似是已经没了神智,视线锁着那抹胭红,一口就咬了下去。

    清窈吃痛,一声低呼,又记着戎祎,生怕对方已然清醒,忙不迭要去确认,却被腾空抱紧,死死按住,倒像是嫉妒般将她牢牢挂在自己身上。

    就在她甚至以为闻不生莫不是清醒时?埋在身上的人突然喃喃低语。

    “阿姻……阿姻……”

    是,佛陀香的功效就是出现幻觉,让人可以在虚假的梦境里看见自己最想看见的人。

    清窈诚不欺他,他亦以同样回报。

    蓦地一震,似是一记天音寺悬钟的钟椎撞在胸口,“嗡”的一声以至来不及气血翻涌便五识尽丧了。

    随后仍处木讷中的清窈惝恍迷离地接受了闻不生给予的一切,温柔地舔舐,羽毛般视若珍宝的轻吻,乃至缓慢缠绵的交织……

    直到寂静的夜里再度传来“喵呜”的一声,才堪堪唤醒仿若失了魂的清窈。

    这次,原来真的是猫~

    方才那一声若隐若现的“嫚嫚”亦是小家伙的暗着嗓子喵呜的杰作。不知是何时躲在的草木阴影处,它时常在此栖息,倒是并不奇怪。

    然而到底是隐私,尽管不是一个物种,亦有一种被偷窥的羞耻感。

    小家伙却是不以为然,瞧见主子在,便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欲走上前去求摸。

    被几个月精心喂养的它皮毛着实光鲜柔软,经过一只凌空的脚尖,尾巴有意无意的勾搭,羞耻和刺激的双重感触,引得清窈一个颤栗,险些溃不成军。

    “别……堂堂~”

    本能地呵斥出声,却因虚脱无力而疲软不堪,发出的声音更是娇软低暗。

    可似乎落在失了心智的闻不生耳里便是另一番味道:“你喊的什么?”

    堂堂,是猫的名字,不是在喊你。

    清窈很想解释,又怕解释后,闻不生觉得自己把他正儿八经的名字按在一只猫身上是另一种侮辱,是以并不敢多说什么。

    更何况,他只是把她当穆姻不是吗,何必和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解释那么多。

    见她不说话,闻不生也不再问,用自己的衣袍将人裹紧,一个跃身,重回鱼台。

    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身下一痛,清窈哼哼唧唧,只将攀附在他身上的双臂紧了紧,并不愿意松开。

    少顷,才发现闻不生将她抱回了密室,暗门刚落,大步流星,恣意搅弄,再没了半点爱怜。

章节目录

假辞色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中上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中上等并收藏假辞色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