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人行道,交通指示灯绿了又红,红了再绿,已经这样过去了好几轮。

    人群来来往往,车辆走走停停,而你和五条悟仿佛这一幅流动画卷中两个唯一静止的人。

    烟花在脑子里绽开,突然之间,你好像听不懂日语了。

    漫长的等待中,五条悟再也无法维持随意散漫的姿态,恼怒道:“喂!给点反应啊!”

    你还懵着,嘴巴微微张开,啊了一声。

    五条悟的俊脸扭曲了一瞬:“哈?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

    大脑逐渐恢复清醒,心脏却狂跳起来,胸口热得要命,连指尖都蔓上了热度,不知该怎么藏。你听见自己轻轻地问:“悟是在,求婚吗?”

    不巧,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前方一辆小汽车传来一声尖锐的鸣笛。

    不知道悟听清没有,你沮丧地想,因为你可能没有勇气再问一遍了。

    “……算是吧。”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少年有些别扭的回答,在嘈杂的环境下些微失真,透出某种不情愿的味道。一瞬间你的害羞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回到小时候玩过家家。

    不禁噗嗤一笑:“那还真是糟糕的求婚啊。”

    五条悟双手插兜,倨傲地仰起下巴:“直说你干不干吧。“

    更正,是非常糟糕。

    但……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下。

    “是杰的事情刺激了悟,才决定这么做的吗?”

    五条悟毫不犹豫:“是。”

    “这样啊,”你点了点头,“用更强大的婚约阻止一段可悲的婚姻,某种程度上也确实能拯救我,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呢。”

    五条悟对你的说法不太满意:“某种程度上?比起禅院直哉,老子怎么都好太多了吧?”

    你笑了笑,没有反驳,低头想了一会,慢慢地问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亲一下都不肯,还要和他结婚?】

    脑海中响起一年前悟的反问。

    不敢抬头,害怕眼底会泄露了秘密。

    所以,还有别的原因吗?

    “确实还有一个。”

    “喔?是什么呢。”

    “一旦确定为家主继承人,就会开始物色妻子人选。你说得对,御三家在这方面都一样。”五条悟厌恶地说道。

    你听明白了。

    “所以,既然迟早都要有一个妻子,与其……”   “与其让老橘子们选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不如老子自己选。”五条悟理所当然道。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你仰起头,弯了弯眼睛:“了解。听起来的确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五条悟紧盯住你:“那你的答案呢?”

    ***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我亲爱的未婚妻。”

    偌大的会客室里,禅院直哉坐在主位,侧首是面色灰败的父亲。

    门外的缘侧和庭院里还跪了几排,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不明所以地被双亲按着头乖乖跪着,姿态谦卑。他们都是你的族人。

    这是你的家。

    片刻之前你还在繁华的新宿接受六眼神子的“求婚”,父亲一通电话让你从东京瞬移回千叶。

    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身为禅院家的嫡子,消息这么不灵通吗?已经不是了。”你牵了牵唇角,笑意未及眼底。

    禅院直哉眼神狠厉:“只是延期而已,没有退婚,你别搞错了。”

    “无、限、期、延、期——”你加重了读音,“禅院家恐怕不允许家主继承人的正妻之位长久空悬吧。”

    “你等不及了?”

    你厌恶地皱起眉头:“我看是你等不及吧。左右不过从侍奉过你的女人里挑一个罢了。”

    禅院直哉的目光很是愉快:“你吃醋吗?只是泄欲而已。”

    你差点吐出来。

    “还是说,你对别的人有什么幻想?”说这话的时候,禅院直哉的眼睛如同毒蛇般咬住你。

    你瞳孔一震,表情有瞬间的失守。

    这没有逃过禅院直哉的眼睛,他阴沉道:“你想等着甚尔君的孩子长大?别以为那个小鬼觉醒了祖传术式就高枕无忧,我有的是法子弄死他。”

    “……”

    你:???

    心情很复杂。禅院直哉,不愧是你。

    你不再跟他兜圈子:“我没有别的想法,倒是直哉少爷,大张旗鼓来我家到底是要做什么?”

    禅院直哉撑着桌子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你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想要抬起你的下巴:“把你带回禅院家啊,我亲爱的未婚妻。”

    “别开玩笑了。”你丝毫未动,他的手指已在两股咒力的交锋下折向一旁,连你的一根绒毛也没有碰到。

    “果然……雪奈,你果然是,最棒的啊!”禅院直哉咧开嘴,兴奋地大笑,“我可没和你开玩笑啊,就算婚约作废,你也是我的女人。”

    你冷冷地望着他。

    用文字游戏延期婚约,再把未婚妻变为侍妾,有实无名,既能显出禅院家的公平,对总监部有了交代,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损失。

    最后只有你一个输家,或者说牺牲品。

    真是烂透了。

    这次你是真的笑了:“禅院直哉,你真是一次次刷新我的下限呢。”

    “是吗?我可是越来越喜欢雪奈你了。”禅院直哉邪肆地舔了舔上齿。

    沉默的角力让空气一点点变得胶着。

    下一秒,你们交手了。

    身形于瞬间从原地消失,两股黑色咒力碰撞出骇人的火花,短短零点几秒从屋内到屋外闪现数次,快得根本看不清。

    庭院里跪着的族人瑟瑟发抖,无一人敢抬头,唯独先前的小孩子好奇地仰头偷看,稚嫩的脸蛋上满是震撼。

    啪嗒。

    小孩懵懵地眨了眨眼睛,一滴血从左边眼皮蜿蜒而下。

    “啊!!!”一旁,年轻的妈妈以为自己的孩子被你们的打斗误伤,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别叫了——”你及时落在小孩身旁,气息平稳,丢出一张手帕,“他没事,擦擦就行。”

    年轻妈妈赶紧捧着自己孩子的脸,心疼地擦拭。而小孩一直扭着脖子往你这边看。

    你注意到了,转头朝他笑笑。

    禅院直哉比你晚几秒出现,停在几步开外,脸色阴鸷得简直要滴出水来。脖子上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再偏一点,就是动脉了。

    你微微一笑:“这就是特别一级咒术师吗?不怎么样呢。都是最基本的操作哦。”

    刚才你们并没有比拼术式,仅仅只是最基础的体术和咒力操作。

    “既然是御三家,更应该尊重日本传统啊,比如前后辈制度——”你歪了歪头,“不如,叫一声学姐来听听吧?“

    “够了!”

    出声的,是你的父亲。

    他向着禅院直哉深深地低下头,竟有几分佝偻:“直哉少爷,是我们招待不周,还请……”

    “是雪奈姐姐赢啦!”小孩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死寂般的庭院里,宛如石破天惊。

    “嘘!嘘……”年轻的妈妈连忙捂住小孩子的嘴,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小孩子却不明所以,明明雪奈姐姐赢了,为什么大家还是这么害怕?

    禅院直哉看那个小孩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你不着痕迹地挪动脚步,挡在那对母子面前。

    “你不会以为就这么算了吧,我亲爱的未婚妻,”禅院直哉的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最终定格在你的脸上,露出一个阴险嗜血的笑,“这里除了你都是废物,你还真是辛苦啊。”

    庭院里跪着的所有人,为之一颤。

    胸口一点点变冷,战意和胜利的兴奋已荡然无存。

    禅院直哉走后,父亲沙哑的声音响起:“雪奈,你进来。”

    你沉默地走进会客室,刺在后背的目光如有实质。

    “今天你怎么回事?”父亲沉声问道,“和平日的你不大一样,是怎么了?”

    你表情平平:“我平时怎么样?父亲。和你刚才对着禅院直哉一样吗?”

    话一出口你就懊恼地咬住了唇。

    父亲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眼神深邃洞悉,仿佛要看穿你。

    你撇了撇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心情不好罢了。”

    父亲缓缓道:“禅院直哉刚才说的……“

    你斩钉截铁:“我不可能答应。不过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什么办法?”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那是一个所有人都是赢家的方法,包括你自己。即便有一点点遗憾,也是你莫大的幸运。

    你转身出了会客室,拉开障子门,看到大部分族人依然聚集在庭院里。

    看到你出来,三三两两的视线望过来。

    无论多少次,你永远会为人类能有这么复杂的情绪表达而感到震撼。

    “雪奈……”一人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准备回京都,对吧?”

    “好好和直哉少爷道个歉吧。”一人忧心忡忡,边说边抱紧了怀中的幼子。

    “刚刚实在太无礼!你一个人是很强,他们拿你没办法,但你有没有想过族人怎么办?!”嗯,这是典型的道德绑架派。不过这是哪位伯伯来着?和他很熟吗?

    “我大哥就是因为你姐姐的任性死掉的,如果她乖乖嫁给加茂家就没事了……都是你们的错!”好的,这是卖惨和恃弱凌强派。

    一声又一声汇聚成铺天盖地的浪潮,却激不起你心中一丝涟漪。

    所有这一切,在姐姐死去的那一年,你都见过了。

    只是,在一声声面目模糊的声讨里,你突然想到,如果杰在就好了。应该让杰看见这一幕的。

    你对普通人没有偏见,对咒术师也没有滤镜。

    强者和弱者不应该以会不会咒术来区分,群体的恶也是。如果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能满足群体的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的。

    因为是人。只要是人,都一样的。

    ***

    和悟能这么快再次见面,你多少是预料到的。

    上次在居酒屋,你特意在担任“窗”的佐藤身上留下了标记。

    你猜悟知道情况后,也在暗中关注。一旦有情况,能第一时间掌握信息。

    这就是你们现在在亚洲最大的红灯区——歌舞伎町,遇见的原因。

    灯红酒绿的夜总会里,舞池中心空出了一大片,中间是一盏巨大的吊灯。三十秒之前,它从天花板坠落,狠狠砸在地面,不少穿着暴露的舞小姐们小腿上被溅上了玻璃碎渣,领班妈妈大呼小叫,现场一片混乱。

    佐藤跌坐在地面,仰头望着你和五条悟,惊魂未定。

    如果不是你和五条悟千钧一发之际拉开了他,恐怕他的脑浆都要被砸出来。

    好在这种地方人多又混乱,谁也没看清你和五条悟是如何出现在舞池里的。

    五条悟摸着下巴:“这死法和之前还真是如出一辙啊。”

    简单粗暴,滥杀无辜。

    不,倒不如说是刻意要杀这么多普通人。

    关于这一点你早就想过:“毕竟是咒术界的人,单独死掉太明显了,制造成意外,卷入大量无辜的普通人,更容易伪装成事故处理。”

    五条悟环视四周一圈,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眼中有一丝丝猫猫好奇:“不过这次的地方倒是蛮有新意。”

    你没在意,只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是男人的问题吧。”毕竟姐姐那时的“窗”和辅助监督是两位可怜的女性。

    五条悟顿了一下,瞄了你一眼。

    佐藤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难道是因为,上次的任务?”

    你们对视一眼。五条悟说:“申请特别保护吧,报五条家的名字。”

    “嗨!”佐藤呆了呆,同手同脚地爬起来,冷汗直流。

    同样惊讶的还有你。申请五条家的特别保护,意味着成为五条派。佐藤此刻估计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吧。

    夜总会里空气太差了,你和五条悟一起往外走。一路上衣着性感的舞小姐火辣辣地看过来,即使伤口还流着血,也不忘给五条悟抛媚眼,同时窃窃私语地疑惑,舞池里居然有这样的池面帅哥,刚才是瞎了不成。

    “佐藤的事,还有之前两起,你有什么头绪?”

    你摇摇头。你能有什么头绪。但……

    左手抚上脖子,那时的窒息感有如跗骨之蛆。那是你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唯一能确认的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逐渐浮出水面,姐姐的死不是意外。你想到。

    你和五条悟一路走到新宿车站,路边一辆汽车接走了佐藤。

    “少爷要一起吗?”司机问了一句,似乎还若有若无地扫了你一眼。

    “不用,我还有事。”

    你望着车尾,慢慢地开口:“刚才的司机,没记错的话,是五条家的家主直属管家吧。”

    五条悟挑起眉:“你知道?”

    “以前在宴会上见过,他总是跟在五条现任家主身边。”

    “那你以后会经常见到,”五条悟强调一句,“在我身边。”

    “这样啊,恭喜悟。”你真心道。

    五条悟突然道:“那种地方我不会去的。”

    你:“……啊?”

    五条悟难以置信地瞪着你。

    你忍着笑说:“我知道啊。去那种地方,悟的眼睛会不舒服吧。”

    五条悟:“……”

    猫猫炸毛,猫猫忍无可忍:“不是在说那个!你不会忘记了吧?”

    你笑了一会,说:“没有啦。不过,悟想做什么都可以的,我没有意见,以后也不会。”

    “有没有意见我都不会去好吧,等等——”他一把摘掉墨镜,眼睛微微睁大,“以后,是什么意思?”

    “嗯,我回去认真想了一下,悟的提议很好,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是什么意思?”

    你静了静。

    “悟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不明白。什么意思?”

    “……”

    你被追问得没了脾气,垂下眼睫,轻声说:“就是,我同意的意思。”

    “同意什么?”五条悟仍然不肯放过,非要你说出具体的内容。

    你又好气又好笑:“同意当五条夫人,行了吧。”

    “抬头看着我说。”

    这家伙!

    害羞的心情烟消云散,你故意道:“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家主大人。”

    一阵战术性沉默。

    “再叫一声听听。”五条悟紧盯着你,喉结动了动。

    你:……想报警了。

    但无论如何,终于说出了口。

    咒术界大概会为此震惊吧,你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名声又会有怎样的八卦流传。

    不过无所谓,怎么说都是你赚了。

    你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悟。以后请多指教了。”

    五条悟握住你的手。一握之下,才发现他的手足以将你的整个包裹住,手指骨节修长,掌心干燥滚烫,令你的皮肤一阵战栗。

    “合作愉快,雪奈酱,可不能反悔哦。”

    “……不会的,悟也一样。”

    在那零点几秒钟的迟疑里,你原本是想说,如果悟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你愿意放弃这份契约。

    但最后说出口的话才是你的真心。你才没有这么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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