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阳光爬上檐角树梢。睡梦里,许繁音被好几只恶鬼追赶,想跑跑不动,想喊发不出声音,跟开了慢倍速似的。

    “阿音……”

    有人在叫她。是沈微。

    她转头,沈微在她身后,被恶鬼咬得鲜血淋漓。

    “沈微——”

    许繁音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正对上沈微关切的目光。

    “我在。”

    冷清清的的声音里带着温和:“做噩梦了吗?”

    “嗯。”许繁音惊魂未定,低头见自己紧紧拉着沈微的袖摆,脸一红立即松开手,剩下一片褶皱,无声诉说自己的委屈。

    珠帘外站着一排等候的婢女,个个脸上憋着笑,顾虑沈微在不敢出声,嘴唇都快咬破了。

    许繁音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笑吧笑吧,可别憋坏了,真是的,没见过人做噩梦啊。”

    这些婢女都是许繁音在闺中时院里的,知晓她脾气好,方一话落,不知谁没忍住笑了一声,跟着“嘁嘁嘁”小鸟似的都笑了起来。

    一时间,她没醒时屋里冷冰冰的氛围碎了干净。许繁音撇撇嘴下床,头闷闷的险些往地上栽,沈微适时扶了她一把:“我在外面等你。”

    一屋子就沈微没笑她。

    好人,好人呐!

    许繁音洗漱罢坐到妆台前,菱花镜里出现一张讨好的脸:“小姐,奴婢伺候您梳发。”

    许繁音面色一淡:“怎么是你,素容呢?”

    “素容毛手毛脚怕伺候不好小姐,”紫雁尴尬一笑,“小姐出嫁前一直都是奴婢给您梳发的,您还夸奴婢的手巧呢。”

    是装作不经意打碎她发饰的手巧吧,说好话是让你收敛一点,现在许繁音可懒得装:“不用,让素容来就行,她梳得挺好的,出门见人也没谁说我发髻衣服有问题。”

    以前那些故意模仿许静姝的难看打扮可全是出自紫雁之手,知道许繁音在点她,可想到二小姐那边,她还是硬着头皮道:“侯爷与夫人知晓小姐是奴婢伺候惯了的,怕别人用不顺手,让奴婢罢了跟着小姐一同回府。大小姐……”

    “我说,让素容来。你是听不懂我的意思,还是故意为难主子?”

    “奴婢不敢。”紫雁行了礼,小心翼翼退出去,路过素容,狠狠瞪了她一眼。

    素容只当看不见,到许繁音身后,拿起玉篦。许繁音精神有些不济,耷拉着脑袋:“你们刚才怎么笑成那样?”

    不提还好,一说起来素容笑得险些拿不住梳篦:“少夫人做梦一直喊公子的名字,公子想叫醒你,结果被抱住胳膊脱不开身,还差点被少夫人扯得摔在床上。”

    呵呵,许繁音生无可恋,怪不得沈微不笑呢。

    -

    收拾一番,在候府用过朝饭便打道回府。

    候府一大家子一直送夫妻二人到门口,没人提许云琅被打的事情,只说二小姐与小公子都抱病在床,不能前来相送。

    永宁侯与齐氏知晓昨日经过,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永宁侯更是一直小心观察着沈微脸色,见小沈大人没有什么不悦的样子,才将心放回去,又让人备了许多东西回礼。

    马车缓缓行在道上,车厢内,沈微手里拿着一本书卷,看得很是专注,从启程到现在眉也未抬一下,反观许繁音,好奇宝宝般一直挑帘看着窗外。

    “糖葫芦……”

    “糯米糖糕,外焦里糯的糯米糖糕……”

    “酒酿圆子……”

    各种好吃的一一路过车窗边,许繁音闻着口水都快流下来,可惜刚才在候府吃得太饱,现在也没肚子装。

    她很是舍不得地放下帘子,遗憾叹气。

    “想吃什么?吩咐他们去买即可。”

    沈微不愧是干刑侦的,不用看便清楚她动向,连心理活动也猜到。

    这厢许繁音刚想礼貌婉拒,沈微已经径直吩咐朝安停车。

    “多谢公子,”既然如此,许繁音也不矫情,“那个,我想自己去买可以吗?”

    沈微搁下书卷:“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公子看书便是,我知道你不喜欢嘈杂人多的地方,有素容她们陪着我足够了。”许繁音说着,已经撒欢兔子似的起身,出了车厢,又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由素容扶着稳稳下了马车。

    回头还冲车内的沈微招招手,示意自己很快,被第一次逛古代街市的兴奋感包围着,因此也没有看到沈微颔首时,眼底一瞬即逝的情绪。

    许繁音带着婢女小厮呼啦啦走了,沈微抚了抚袖摆,唤来一名面生的婢女:“看顾好少夫人。”

    婢女一躬身立即跟了上去。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芙蓉糕也要。”许繁音可汗大点兵,身旁的素容掏银子的手速都赶不上她要东西的手速,后面几个婢女小厮都抱了满怀,吃力道:“够了少夫人,多了回去吃不完容易坏。”

    许繁音头也不回道:“这也就才一点点,回去给你们一人一份勉勉强强,辛苦一下,再买点。”

    听见少夫人这么大张旗鼓却是是给自己采买,几个人都感动坏了,恨不得多长几只胳膊。

    “诶,还有花。”许繁音停到一处花摊前,捧起一盆粉色小花到鼻间轻嗅,卖花的小姑娘道:“娘子眼光真好,这是我爹爹从山上挖来的,是一种中草药,有安神助眠的效果,名叫……”

    “野草罢了,什么安神助眠,都是噱头。这位……娘子,莫要被骗了。”

    小姑娘说得好好的,旁边一个佩冠带玉,锦衣华服,浑身上下也就一张脸像个人的男子突然抢话,说着,他手中折扇一甩,自以为风流倜傥对许繁音挑眉道:“阿音妹妹,好久不见。”

    这简直要溢出来的油腻味儿,许繁音直接被勾出生理性记忆。

    崔楚仁——骗原身私奔,又以她为筹码拿了候府好处,还让原身不要与沈微好好相处的混账王八蛋。

    看见那油头粉面的样子许繁音差点呕吐症发作,面前的花都不香了。

    在现代闺蜜跟她吐槽说和厌恶的人处在一个空间里整个人都会扭曲,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崔楚仁还要说什么,许繁音已经放下被“臭”了的花,转身就往马车走。

    崔楚仁要跟上去,身边的小厮提醒他:“公子,小沈大人可在马车里呢。”

    “哼,沈二有什么了不起的,论起来他还是我的表妹夫呢,表舅哥和表妹偶遇打个招呼,他还能把我抓牢里去不成?”崔楚仁啐了一口,话即是这样说着,人却往和沈家马车相反的方向走。

    反正静姝表妹已经给他安排好了,要哄那个一包点心就能喜笑颜开的许繁音回心转意还不简单,也不急于这一时。

    候府那群卸磨杀驴的,居然跟他家断绝了往来,还把他在京师衙门的差事都给搅黄了,等他引诱许繁音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拿了她的嫁妆远走高飞,永宁侯那老不死的就等着哭都没地方去吧。

    -

    “呕——”

    走到马车前,许繁音还是没忍住呕出了声,晦气玩意儿太恶心了。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沈微听见她的动静,看她呕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打起帘俯身向她伸出手:“身体不舒服?”

    许繁音自然地搭握上去:“没事,看见个恶心的东西,被刺激到了。”

    沈微眸色暗了暗,并未多言。待她到马车里坐稳,修长青白的指捻了茶盏递过来,许繁音接过去一口气喝个精光,甘冽夹杂着微微苦涩味压下胸口翻滚的呕意,她的脸色这才慢慢恢复。

    马车一路穿过长街,沈微复又拿起书卷,许繁音则是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那油腻恶心男太过猥琐,只能多看两眼沈微这种仙气飘飘的高岭之花才能拯救受重伤的眼睛。

    年底朝中事多,沈微好不容易告假,回门事毕,正好同许繁音一起去沈宅给大长公主请安。

    两人一路从抄手游廊经过,这么长时间沈宅的下人们还是第一次见二公子与二少夫人同行,惊讶着退至一边行礼。

    等夫妻俩走过,立即聚到一起交头接耳——

    “这都一个多月了,我看二少夫人不光没有被克的迹象,反而气色越来越好了。”

    “确实,瞧二少夫人那小脸蛋粉嫩嫩的,好羡慕啊,不知平时拿什么养的,要是能给我透露一下就好了。”

    “主子们用的都是顶顶好的东西,透露了你一个二等女使也用不起呀。不过这二少夫人确实是个角色,旁人对二公子都避之不及呢,她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同吃同睡。”

    “说不准是演的呢!毕竟谁也不想被看笑话。”

    “当然是真的啦,之前三夫人的事你们都是知道的,就算那是逢场作戏,回了菽园关起门来总不必演了吧,可我听菽园的下人说,二少夫人可关心二公子呢,每日都亲手熬了姜汤送到刑部去,不过二公子一贯不吃姜的,也不知道喝没喝。”

    “该说不说,自打二少夫人嫁进来,大长公主身体好了不少,太医来得都没那么勤了,二公子也是,以前老远瞧着就阴气沉沉的,现在感觉嗯……还是有几分活人气息的。”

    “所谓家有贤妻,一团和气嘛。”

    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停不下来,那厢许繁音一进慈安堂,还未行礼边便被拉到椅上坐下。

    大长公主面带笑容,指着陛下来派来为她请脉的太医道:“正好,给我这孙媳妇也瞧瞧。”

    许繁音不用想都知道是要看她怀孕没,忙道:“我身体挺好的祖母,不用麻烦太医了。”

    之前沈微说大长公主这边他会处理,看样子又把老人家骗了,她倒是不怕看大夫,就怕这太医有什么偏方能看出她和沈微还未圆房,那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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