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石,顾名思义,最开始发现这东西的时候,触碰到它的人,总是容易被人激起心魔。

    这东西一时之间被人避之不及。

    直到有些人哪怕触碰了,却也没有触发心魔,只是勾起了不愉快的忘事,在记忆的锻炼中,反而提升了心境。

    人们才开始探索心魔石新的作用,也更了解其背后的原理。

    其本身也算是一种幻石,不过是直接作用在灵台深处。

    它能勾出一个人最不愿回忆的记忆,亦或是最害怕与痛恨之事,而这样的事,往往很有可能是一个人的心魔。

    心魔并不类似于执念或是某种情绪,假如将这样的执念说成心境上的一道坎的话,心魔那就是能够将人吞噬的恶魔之门。

    寻常的坎可以通过问心石跨过,心魔却不能如此直接的触碰。

    问心石历练心境的原理便是反复经历,直到堪破,或是想出解决办法。

    可心魔本身就是修士脑海中反复回荡无法消磨的执念,是深藏于心中的梦魇。

    问心石对心魔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它会让修士再次经历噩梦。

    了解了问心石究竟是什么之后,司岐又看着楼苔,眉头微微皱起。

    问心石很容易触发修士的心魔,这样的时候,她更是不能轻易惊扰楼苔,可楼苔的事,却也不能坐视不管。

    若是放任心魔滋生壮大,她这个亲亲师侄怕是要直接入魔或是陨落当场。

    但是,要怎么办呢?

    正在司岐皱着眉寻找解决方法的时候,周围环境又有了波动,眼前又旋转模糊了起来。

    某个地方似乎传来了灵力波动。

    司岐顿了顿,往波动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分钟不到,幻境破碎。

    真实的密林已经被黑暗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司岐将灵力附在眼中,才能做到正常视物。

    楼苔手上的问心石消失了,可人还是呆滞的,神色夹杂着痛苦。

    司岐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应当是后师侄他们打破了幻境,此地危险,我们先去与他们汇合吧。”

    楼苔似乎是因为司岐的话回了神,任由司岐牵着她走,轻轻嗯了一声,以做回应。

    走在前面一点的司岐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那个问心石应该是幻境的产物,幻境的破碎及时打断了问心石对楼苔产生的影响。

    若是继续发展下去,司岐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可能就只有求助其余几人这条路了。

    但方才那是在幻阵中,他们打一开始分开行动,就是做好了在不打破幻阵的情况下,不再汇合的打算。

    还好,幻阵即使破碎了。

    “你感觉怎么样?”司岐问。

    楼苔是过了一会才回答的,声音有些虚弱,轻声说:“还好。”

    还好吗?

    只听这两个字,司岐并不感觉放心。

    虽接触时间不长,但楼苔这个人,在司岐眼中,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类型。

    侧目看了楼苔一眼。

    对方面色苍白,双目低垂着,其中神采很是微弱,就连唇角常常带着的温柔弧度都没有了。

    整个人给司岐的感觉是疲惫,甚至有隐隐的绝望。

    司岐心下沉了沉。

    楼苔这个样子,她可不认为没事。

    幻阵破碎,一帮人分散的距离算不上远,很快又再次汇合,司岐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法器。

    “此物能辨别方向,林中危险,我们先走出麓山,寻一个能落脚的地。”

    白天感觉还好,到了夜晚之后,明明白日也是灵气充沛的地方,此时却萦绕着似有似无的魔气,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暗中窥探,视线紧紧盯着进入林中的异类。

    没人反对司岐的话。

    虽夜色沉沉,但如今他们所处的环境,显然不具备让人扎营休息的条件。

    修士没有这么需要睡眠,他们选择连夜赶路,离开麓山。

    司岐还拉着楼苔的手,很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没什么力气,只是任由她拉着。

    且一直没说话。

    大家都在赶路,为了避免惊扰灵兽和妖兽,都闭口不言,只有司岐知道楼苔的不对劲。

    现在却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们走了一整夜,一整夜都用上最快的速度,不暴露半点气息,遇到什么东西也只是绕开。

    他们传送到的地方应该只是麓山中围靠近内围的地方,所以在晨曦十分,他们走出了麓山,并找到了最近的城镇。

    一夜赶路,大家都有些累,寻了个客栈,各自开了厢房,就准备休息。

    也是因为一夜赶路,几乎所有人面色都算不上好,楼苔混迹在其中,依旧没有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进入厢房之前,司岐问楼苔,“你还好吗?”

    楼苔露出一个很勉强的微笑。

    “睡一觉就好了。”

    司岐沉默着看了她好一会。

    心魔到底凶恶到什么程度,初入修真界的司岐很难理解,但记忆告诉她,这是十分严重且不容忽视的东西。

    但最后司岐只是说:“好梦。”

    厢房的门关上,彻底阻隔了人的视线。

    忙碌了两天,按理说现在是该休息的时候了,司岐却睡不着,或者说,她总觉得不能睡。

    楼苔肯定有什么不对劲,那问心石到底有没有将楼苔的心魔勾出来?若是勾了出来,楼苔能压制住吗?

    不能压制住的话,后果会是什么?

    昏暗的厢房内,阳光从窗台照进屋内,落在床榻上。

    薄被将床榻上的人盖住,却依旧能察觉到她的颤抖。

    楼苔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火光冲天的,血色遍布的。

    一会是贪婪的人脸在盯着她,口中喊着,“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不能救到底,就莫要装出这幅清高的模样!”

    他身后还跟着许多的人脸,与他一同喊着。

    “伪善!伪善!伪善!”

    一会是可怜的孩童,血肉模糊地朝她爬来,“仙人,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楼苔拼尽了全力,对方的生命却依旧缓缓流逝。

    孩童的神色变得怨毒了起来,他也开始嘶吼,“你根本救不了我!你救不了任何人!”

    他身后也冒出了无数血肉模糊的人,口中同样高喊着。

    “无能!无能!无能!”

    无数人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却有另一道声音十分清晰。

    它循循善诱。

    “你看吧——看吧——你做的事全都是无用的,没人会记得你,没人会感谢你,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善人。”

    “你所做的事是无用的,你一直坚持的是虚妄的——放弃吧,放弃吧。”

    “世界不需要你,没人需要你,你的存在没有意义。”

    又有许多声音加入进来了。

    “无意义,无意义,无意义……”

    “伪善,无能……去死……”

    “去死。”

    楼苔的眸光逐渐变得空洞。

    她坐了起来,口中也轻声呢喃着,“无意义,无能,伪善,去死……”

    隔壁的厢房内,司岐一直听着隔壁的动静。

    本来一直很安静,没有呜咽声,没有痛苦的呻吟,平静到有些安宁的程度。

    直到心声中传来低语。

    【伪善。】

    【无能。】

    【无意义。】

    【去死。】

    司岐一下就坐了起来。

    她迅速出了厢房,看着楼苔房间的门,眸光沉了沉。

    她拿出能开门的法器,很快将门打开。

    楼苔跪坐在床榻上,阳光撒在她身上,披散的长发修饰着她的面孔。

    圣洁。

    她手中拿着剑,握着的不是剑柄,而是剑身,鲜血从手掌与剑身交接处流下,顺着手臂与剑身落下。

    她对司岐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口中还在轻声呢喃着,“去死,去死,去死……”

    剑尖指着小腹,那是丹田,也是元婴所在的位置。

    握着剑身的手突然更紧了,心声终于出现呜咽。

    【好痛苦……我什么都做不到……】

    【好想死。】

    剑尖刺入衣袍。

    司岐瞳孔一缩,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想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全身的灵力涌动起来,溢出体外,直冲楼苔而去。

    “铛!”

    剑飞了起来,下一刻,司岐抱住了楼苔,同时也钳制住了她的手。

    “你不能死。”

    司岐这么说道。

    楼苔依旧愣愣地看着前方,眼眸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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