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是许女士又通风报信,沈明萱的消息才来得这样及时。

    林臻再三犹豫,选择了忽略这条信息,许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有主意。

    细数下来,林臻毕业离家已经三年半,前两个春节,林臻都是一个人在G市度过。

    春节时期的G市像一座空城,其实没有那么夸张。无论何时,这个城市依旧人来人往,许多街巷会支起摊位,卖一些年货,一眼望过去,红彤彤的一片,热闹极了。无论什么时候,依旧有店铺照常开门,不用担心衣食住行受到影响。

    孤单这个词,好像已经不存在林臻的字典里,漫长的独处时光已经让她学会了自娱自乐,煮一锅热红酒,放一部喜欢的电影,便可以打发掉一晚的时光。

    许是因为南北的气候差别太大,回到G市的林臻开始生病,先是嗓子沙哑地说不出话,后来开始发烧,眼看着新年的一天天临近,林臻即便有什么想法也无法付诸行动。

    她心里有些惋惜,自己还在犹豫不决时,命运却早已为她做好了选择。林臻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原本心里的那点不舍也渐渐释然了。

    林臻是被鞭炮声和锣鼓声吵醒的,楼下或许来了舞龙舞狮队,让新年的开头喜庆十足。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不怕寂寞的,一个人久了,无牵无挂没有什么不好。但或许是因为生病了,身体的折磨让她的心理防线变得脆弱,但楼下传来的舞龙舞狮声不绝于耳,林臻难得生出了一些寥落之感。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头没有那样昏沉,只是身体疲软酸痛,让她没有了起床的欲望,只是盯着天花板,目光空空。

    今年难得不用煞费苦心去编一个借口逃避归家,生病可不就是现成的理由?林臻记得许女士听到自己生病时,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许女士大概以为这又是自己新想出来的借口罢。

    只是,春节里发烧,感觉不是什么很好的意头。林臻原本是这样想的,只是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看到一个帖子,有些好奇地点了进去。

    #过年发烧有什么寓意#

    根据民间传说,过年发烧通常被认为是一个好兆头,寓意着有喜庆之事将要到来。

    林臻看完将手机扔到一旁,自嘲地笑了笑,虽然觉得不可取,但总归得到了些心理安慰。

    就在林臻犹豫是继续睡觉还是起床的时候,外面的房门突然被敲响。林臻侧耳倾听,确认自家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一个林臻意想不到的人。

    是顾殷!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可能烧迷糊了,不然怎么会做梦呢?顾殷就站在门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顶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一只冰凉的手贴在林臻的额头,让她舒服得忍不住想要喟叹一声:“你... ...你怎么来了?”

    林臻声音沙哑着,身体的不适,让她开口说话都变成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她半倚靠在门框上,看起来十分虚弱疲乏。

    感受到林臻额头的温度,顾殷的心也煎熬着难受,林臻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嘴唇干枯,面色煞白,像是一朵离了水分的滋养,即将枯萎凋零的花。

    他看林臻半倚靠在门框边,苦苦支撑着,下一秒好似就要晕倒过去,所有的情绪都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算了,现在和病人计较什么呢?

    将手边的行李都扔到一旁,长臂一卷,将林臻抱了起来,大步往屋子里迈去。

    客厅和卧室的窗帘都紧紧关闭着,让屋子里看起来有如黄昏暮色降临的昏暗,这样的环境,实在容易影响病人的心情。

    顾殷将林臻放在沙发上,又从卧室里拿了枕头和被子,等到将林臻在沙发上安置好后,才把客厅里的灯都打开。

    习惯了昏暗的林臻被突然的明亮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她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眼里似乎含着雾气,快有泪珠想要掉下来。林臻把头埋进被子里,偷偷擦干眼泪,然后看着顾殷绕着屋子打转。

    顾殷拉开窗帘,想要借些自然光,可惜太阳躲在云层里,戒不到一丝明媚的阳光。

    窗户被打开,外面的冷空气灌进来,林臻闻着脑子渐渐醒了过来。

    看着顾殷把自己的行李从门外拿进来,右手还捧着一束鲜花,明艳的弗洛伊德,成了林臻家里唯一的亮色。

    林臻打量着四周,是她惯用的淡色,配合极简风的设计,原本看着挺好,现在却被一束花衬托的有些无聊暗淡。

    或许是心理作用,林臻突然觉得,艳色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林臻有些怔愣,有些人或许就如那束开得灿烂明艳的鲜花,如果不曾出现,她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但是他突然出现,让她的生活突然变得绚烂,显得那人不在的日子都那么乏善可陈。

    林臻刚开始的时候,并不认为顾殷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因为乍一眼,两个人看起来太像,如出一辙的冷淡和克己自持。

    但细细想来,顾殷其实和自己不一样,他冷静克制的外表下,有一颗赤忱滚烫的心,这一点和林臻不一样。

    在林臻发呆的时候,顾殷已经在厨房捣鼓了一阵,又将准备好的温水和药片端到林臻面前。

    林臻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你怎么会过来。”

    大年初一,应该是合家欢乐的日子,顾殷不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反而出现在这里,林臻心里有一些猜想,但还是想要听顾殷亲口说出来。

    顾殷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这么久才出现?”

    他觉得,她应该是生自己的气了,不然为什么后来音讯渐无,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后来听沈明萱说,她要在C市过年,他心中自然欣喜万分,也想当面解释清楚事情缘由,但直到昨天都没有等到她,他才知道她病了,一个人留在了G市。

    林臻捧着水杯,低着头不说话,她当然生气,一开始气他,后来气自己,等到最后好似想通了,不再抱着期待,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赌气。但他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在这个特别的日子,丢下了自己的亲人朋友,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出现了,林臻原本堵在胸口的那口气,突然就散了。

    “你不来,肯定有你的理由。”林臻喃喃道,其实是自己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去责怪他,再者,自己也长了脚,他没来,自己又何尝想过去找他。

    “你来这里,你爸妈没有说你吗?”这是林臻比较关心的事情。

    顾殷是独生子,按理说,在年节这种团聚的日子,应该会被按在爸妈身边才对。

    “他们都去海边度假了,我放心不下你,就直接过来了,哦,对了... ...”

    顾殷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林臻有些紧张。

    “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这几天,我就住在这里了!”

    顾殷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林臻觉得自己对顾殷似乎有些刻板印象,原来他也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那委屈你睡几天沙发!”

    “我的荣幸!”

    两人说完,又看着对方噗嗤笑出声。

    顾殷来的时间刚刚好,林臻想,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让原本紧闭的心门翘出一条缝,然后被顾殷一把推开。没有缘由地,林臻突然不想再抵抗。爱上就爱上了吧,就算最后不可避免走向一样潦倒的结局,那也认了。

    厨房里的灶台上还煮着粥,隔得远还能听见砂锅里沸腾的声音,顾殷拿着林臻放在沙发上的一本书看着,林臻看着他,第一次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

    林臻的手机突然响了,打断了原本宁静的氛围,林臻拿起手机,原来是许女士打来的视频电话。

    林臻咳了咳,指着手机屏幕对顾殷道:“我妈,打来的视频。”

    顾殷指着自己问道:“我要避让一下吗?”见林臻点了点头,于是顾殷放下书往阳台走去。

    视频电话接通,屏幕上出现许女士那张放大的脸。

    “新年快乐,妈咪!”

    “新年快乐,女儿!”

    屏幕那头的许女士也好好收拾了一番,身上穿着林臻给她买的新年战袍,脸上白净,看得出化妆的痕迹,嘴唇上也涂了大红色的口红,很有新年的气象。

    相对于许女士的容光焕发,林臻看起来就不大好,她本来就白,血色退去,脸色寡淡,看起来倒没有几分鲜活气。

    “你现在在哪里呀?”许女士问道,林臻一点都没意外她语气里的试探。

    林臻把手机转了几圈,刻意避开阳台的方向,只是把摄像头抬高对着自己:“我在客厅沙发躺着呢!”

    许女士显然有些意外,也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我还以为你说自己病了是骗我的。”

    林臻有些沉默,这大概就是狼来了的意思吧。想来之前她为了不回家过年,找的各种借口,许女士也从来没有信过吧。

    林臻干笑两声,没有解释,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

    看她这个样子,许女士也良心发现,没在这个事情上计较,又开始了自己的洗脑发言:“所以说,女孩子家家还是要找个伴,你看你,一个人在外面,身边每个人,有点什么意外,我在家也顾不上。本来事不过三,你今年怎么也得回家过年,你舅老爷给你安排了几个相亲对象,对了,上次你舅老爷介绍的人你见了觉得怎么样... ...”

    现在挂断电话已经来不及,林臻转过头看向阳台方向,顾殷背靠在阳台的护栏上,目光如炬地看向这边。许女士的声音很大,想来他刚才听得一清二楚。

    林臻打断了许女士的滔滔不绝:“妈,我现在头很痛,先不跟你说了,等我好点了再给你打电话,拜拜!”

    林臻挂断电话看向顾殷,嘴角勾起一丝甜蜜的笑容,顾殷却没有看她,只是直直地往厨房方向走去,灶台上的粥想来已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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