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给许女士留下足够她和林致两年开销的钱,在临行前一天,有不速之客突然找上门来。

    岳淇,林臻的高中同学,也是骆斯与的死党。

    见到他的那一刻,林臻有一瞬间的恍惚,记忆总是串联的,岳淇的出现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她知道,她已经无处躲藏。

    岳淇跟记忆中的样子有了许多不同,虽然还是记忆里同款的健康肤色,像在海边晒足了三个月的日光浴,但圆润了很多,有了成年人的沉稳和精明。

    他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没有老同学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带着敌意,和愤愤不平。林臻确认自己没有误会,的却来者不善。

    见岳淇似乎有话想说,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谈话不会很愉快,所以把他带到家附近的一家茶馆。

    气氛有些沉闷,林臻不明所以,岳淇则率先开口:“你不好奇我找你有什么事吗?”

    林臻不喜欢这种吊人胃口的开头,也不喜欢玩你猜我猜的游戏,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你找我总归不是为了叙旧。”

    林臻和岳淇的关系一般,或者说,林臻和所有人的关系都非常一般,骆斯与是个意外,他就是个傻子。

    “前两天在大街上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敢认,看你身边带着一个男人,想来你现在过得很幸福... ...”

    岳淇身上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恶意,让林臻有些错愕。

    她和岳淇并没有什么交集,所有的联系都来自骆斯与,如果他是为骆斯与鸣不平的话,林臻想说大可不必。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林臻语气并不好,她心里无由来地觉得烦躁。

    “你还记得骆斯与吗?”岳淇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臻,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

    但林臻一直表现地十分平静,似乎骆斯与这个名字并不能在她心上掀起任何波澜,岳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林臻没有说话,目光只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似乎有些出神。

    “看你的样子,似乎已经忘记他了,是吗?”岳淇继续追问,执着地追要一个回答。

    忘记吗?林臻摇了摇头,只不过不会再刻意想起罢了。毕竟,骆斯与在她生命中存在过,留下许多刻骨铭心的回忆。那些记忆或许可以被封存,却不会被遗忘。

    但这不是别人用来攻击她的理由,林臻缓了缓,才终于开口:“如果是骆斯与的事情,大可让他亲自来找我说,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

    林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岳淇打断:“他来不了了... ...”

    岳淇停顿许久,直到从林臻脸上看到些许不安才继续开口,像是抓住了敌人的弱点,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他死了,你不知道吗?”

    林臻脑子有点木,似乎没有从骆斯与的死讯里反应过来。死了吗?难怪了!

    “什么时候?”林臻的脸色十分难看,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她只觉得胸口胀痛得可怕,甚至让她呼吸不过来,身子也从沙发滑落到了地上。

    “你最后一次跟他闹分手的时候... ...”

    看着林臻难受得蹲在了地上,岳淇却并没有放过她:“你有没有想过,他那么爱你,你最后一次跟他闹分手的时候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找你?”

    “我把他拉黑了... ...”

    看着林臻她眼眶泛红,心痛如绞的样子,换谁看了都不忍责怪她。岳棋却是嘴角勾起,似笑非笑,表情十分嘲弄嘲弄。

    这个女人还是像以前一样会做戏。如果不是他深知两人的过往,也甚至林臻的为人,看林臻的样子,他差点都要以为她对骆斯与当真深情不渝。

    岳棋和骆斯与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形影不离,作为旁观者,他围观了骆斯与和林臻感情的始与终,他见证了骆斯与的怦然心动,也见证骆斯与的疲倦痛苦。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林臻不适合骆斯与,林臻不是个很好的爱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痛苦和不幸,他曾劝过骆斯与,奈何骆斯与自己喜欢,一头扎进林臻为他营造的爱情陷阱里,再也没有回头。

    爱情当真让人疯魔,原本那样骄矜自傲的人,却被林臻拿捏在手里。偏偏林臻就是个没有心的疯子,她从来都不懂得爱,更不懂得什么叫珍惜眼前人。

    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林臻就是这样。

    他们大学异地恋四年,中途分分合合无数次,每次林臻闹分手,都会把骆斯与的联系方式拉黑,也都是骆斯与追到她的学校,把她哄好。

    看到林臻脸上痛苦的表情,岳淇终于心理平衡了一点:“原来你也会痛苦,我还以为你这个人是没有心的,恶毒又自私,从来不顾旁人的感受。”

    明明骆斯与那么好的一个人,却永远留在了22岁那一年。

    岳淇看着林臻无名指上的戒指,家境富裕的他怎么看不出其价值不菲,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林臻这样辜负骆斯与后,转头就能继续过得幸福,凭什么... ...

    林臻性格不好,甚至有些古怪,喜怒无常,一有不愉快就会闹着要分手,两个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许多次,所以当林臻再一次提分手的时候,骆斯与也只是当她在耍性子。

    岳棋记得那一天,骆斯与兴致勃勃地跟自己说,他想到了一个哄林臻的好办法,他决定去找林臻,向她求婚,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向林臻证明自己对她的爱。

    岳棋看着骆斯与背着行李的背影,目送他独自骑着自行车出发。后来他无数次想到那个背影,都在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他。

    从骆斯与的学校到林臻的学校,全程一千多公里,骑车不眠不休也要一百多个小时,岳棋不知道骆斯与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出发,拔山涉水想要以此证明自己对一个女孩的爱。

    “他没有跟我说过... ...”林臻喃喃自语道。

    提分手只是一时冲动,因为那段时间的她是混乱的,也看不到任何未来,但是她可以任由自己坠落腐烂,却不想拖着骆斯与一起,他应该有更光明灿烂的人生。

    她或许等待过,直到后来再没有他的消息,她以为对方已经对她的喜怒无常感到厌倦,所以选择结束这段痛苦的感情。

    林臻不愿意回忆起那段时光,那时候的她已经自顾不暇,她忙着自救,忙着把自己从泥沼里拽出去。

    她从大三开始就准备考研,直到考试前一段时间,许女士和继父相继找到她,试探她对他们离婚的态度。那段时间家里总是吵得翻天覆地,甚至闹到了派出所,也波及到了还在学校的林臻。

    原本就脆弱的重组家庭关系摇摇欲坠,即将走到尽头,林臻更是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彷徨,可是她已经成年了,已经可以担负起自己的人生,最后她放弃了继续读研的计划,背着行囊独自去了广州。

    拿到毕业证的那天,林臻踏上前往广州的高铁,林臻的妈妈和继父也转身就去了民政局领离婚证。

    林臻到了广州后马不停蹄地找工作,最后选择了一份既不稳定但收入很高的工作,销售。

    因为她太缺钱了,来广州时身上只有一千块,买了车票后就只剩下一半。

    林臻不愿回忆起那段煎熬的日子,但她何尝没有期待过骆斯与的出现,期待他能拯救自己。

    可是她又矛盾地希望他出现得晚一点,等她工作稳定,等她度过这段混乱的日子,等她不再那么狼狈,等她爬出深渊,等她学会爱人。

    林臻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她甚至不懂得爱自己,又怎么会好好爱别人。

    林臻或许暗自期盼过他们的重逢,期盼过自己有给他幸福的资格,可是她失去了他的消息,蹉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遇到顾殷。

    她爱骆斯与吗?或许吧!当时年纪小,并不懂得什么是爱,只是被本能和欲望驱使,让她想要去掌控,去占有,去挥霍,去试探。

    占有对方的全部时间和爱意,想要将对方紧紧捆在身边,只要有一刻不知道他的动态,她就会疑神疑鬼,就会变得歇斯底里。

    她一次又一次地闹分手何尝不是一种试探,虽然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的答案。

    她固执地想要去证明,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要证明爱,还是证明自己不配被爱。

    这种算爱吗?林臻不知道,现在时过境迁,再设身处地想一想,林臻自己竟然都觉得累。但她没办法回到过去去责怪那时候的自己,也没办法教会她什么才是正确的爱人的方式。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亏欠骆斯与太多,强烈的愧疚感让她更加不敢探听骆斯与的消息,或许在她潜意识里,骆斯与只要远离她,就已经远离了不幸。

    林臻想要替自己弥补一二。可是有些亏欠,注定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窗外阳光明媚,通过落地窗照进茶室,却温暖不了茶室冷凝的气氛。

    说到底,岳淇今天来找林臻是有着自己的私心,死亡不是最后的终点,忘却才是。他不会让林臻忘记骆斯与的,就算有一天林臻忘记了,他也会提醒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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