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星期五
【他朝她微笑，那抹微笑里蕴含着道别、歉意及一丝微不可察的狡黠。
然后 ──】
叮铃铃铃铃铃铃……！
莉莉呼吸急促，出事了，肯定出事了。莉莉跌跌撞撞的跑到宿舍窗边，西弗勒斯正看着一块石头，莉莉看到他握住从袖口暗袋滑出的魔杖，指向那块超出路面的石头，被拔起的石头坠入深蓝似黑的湖水里，飞溅出巨大的水花。
西弗勒斯没事！
莉莉差点直接招唤飞天扫帚，飞到西弗勒斯身边。但是她不确定这会不会导致意外提前发生，莉莉甚至不知道意外的源头，或许那个源头就跟她有关。
莉莉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她不下去，依照前几个星期五的经验，西弗勒斯暂时不会有事。
莉莉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然后她用魔法在三秒内整理完仪容，脚步不停地离开格兰芬多宿舍。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到校长办公室门口。莉莉毫不迟疑的念出口令，她忘了爬上楼梯的过程，只记得当她拉开黄铜门环时，邓不利多惊讶的表情。
“莉莉。”邓不利多立刻对莉莉说，“我会帮助你，别担心。”
奇怪的是，对于邓不利多的承诺，莉莉第一次没有感到安心。西弗勒斯出事了！一道声音在莉莉耳边尖利的叫喊。她把西弗勒斯交给邓不利多，交给她最信任的长辈，但是西弗勒斯还是出事了！
一瓶魔药凑到她的嘴边，莉莉挣扎几秒，还是喝下了魔药。
“莉莉。”邓不利多再次重复。“请让我帮助你。”
那瓶魔药是镇定剂，莉莉感觉到激烈的情绪被魔药隔绝，她的思绪变得平静而冷漠。
邓不利多的失误让西弗勒斯受到伤害，但他是目前最有能力处理时间循环的人，这是莉莉找邓不利多的原因，她需要告诉邓不利多发生的事情。
莉莉麻木的将星期五发生的事情告诉邓不利多。
“坠落？”邓不利多打断莉莉的讲述。“那时的我还有说其他字吗？”
“我不知道。”莉莉平静的回答。“我只听到这个字，就被时间循环拉到今天。”
等莉莉说完全部，邓不利多思考几分钟后，果断的对莉莉说道。
“抱歉，我需要一些时间。”邓不利多说。“莉莉，我希望你能先维持正常星期五的假象，我记得格兰芬多今天的课程只有上午的魔法史跟变形学，等上完课后，请你来校长室找我。”
“短效镇定剂的时效大概是三小时，”邓不利多叮嘱，然后他说，“莉莉，很抱歉让你遭遇这些事情。”
莉莉茫然的看着校长，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等莉莉再次拉开校长室的黄铜门环时，时间已经来到中午。
“我避免跟西弗勒斯见面。”莉莉对邓不利多说，她已经重新稳定住情绪，“可以告诉我你对时间循环的推测吗？”
“现在我们可以确认时间循环跟西弗勒斯高度相关。”邓不利多请莉莉坐在沙发椅上，“这证明我的推测大致上是正确的，很抱歉，我不能把我的推测告诉你。”
莉莉忍不住追问：“就算是现在？”
“就算是现在。”邓不利多肯定。
莉莉沉默，邓不利多继续讲述。
“昨天晚上的我只来得及说坠落这个词，那个时候的我跟西弗勒斯在天文塔上，以当下的情况来看，我应该是指西弗勒斯坠落天文塔。”
“我不明白。我们不能把西弗勒斯保护起来吗？”莉莉忍不住哀求，“只要渡过这天就好。”
邓不利多悲伤的看着她。“如果找不到意外发生的原因，我们无法保证明天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莉莉瘫倒在沙发椅上，恐惧再次席卷而来，如果西弗勒斯再次出事呢？莉莉无法想像接下来的场景。
“莉莉。”一段时间后，邓不利多再次开口。“我认为我们接下来应该近距离观察西弗勒斯的情况。”
莉莉霍然抬头。
＊
午后两点的阳光彷佛能烧灼皮肤，莉莉跟邓不利多来到黑湖旁，远远便看到西弗勒斯双手环胸，独自坐在树荫下。
在幻身咒的作用下，他们缓缓靠近西弗勒斯右前方的大树，离西弗勒斯只有几英尺的距离。
莉莉一停下脚步，立刻抬头看向她的朋友。西弗勒斯抿着唇，眼神空茫的望着黑湖，黑色的眼睛里一片寂静。一个多小时过去，期间西弗勒斯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弹，他就像是一座凝望黑湖的人型雕像。
恍惚间，莉莉竟产生眼前的人已经死去的错觉。
不对劲，在炙热的阳光下，莉莉却感到浑身发冷。她认识的西弗勒斯不会花如此长的时间无所事事的坐在黑湖旁，更不会像一座人型雕像一动也不动。然而如果这个星期五造成西弗勒斯的异常，那为什么前三天的西弗勒斯没有表现出异样？
真的没有吗？
三天前玛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琳达被攻击时，斯内普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旁边，没有参与攻击、没有制止暴行、没有阻挡去通知教授的人、也没有拿东西留影，斯内普就站在那边，像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气温渐渐变得宜人，开始有其他人来到黑湖旁。西弗勒斯第一次改变姿势，他放下手臂，让背部倚靠着树干，头微微下垂，就像一个不小心在黑湖旁睡着的人。
然而莉莉跟邓不利多清楚看到，西弗勒斯的眼睛半睁半闭，他依然在凝视黑湖，莉莉顺着西弗勒斯的视线望去，只能看到深蓝似黑的湖水。
等太阳的底部碰到湖水，西弗勒斯终于站起身体，沉默的往禁林的方向走去。
莉莉跟邓不利多跟在他身后，在如此异常的情况下，莉莉不明白西弗勒斯为何要前往禁林。
他们走了一段时间，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短发的格兰芬多女孩跟两个斯莱特林学生。
── 女孩是琳达．怀特！
西弗勒斯停下脚步，邓不利多拉着莉莉继续往前，直到他们能清楚看到西弗勒斯的表情。
西弗勒斯正看着琳达三人，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本小说，一个早已注定的故事，他麻木的注视着眼前的场景，彷佛已经看过无数遍，于是不管眼前发生什么，都无法激起他内心的情绪。
“住手！斯莱特林扣二十分！”几分钟后，匆忙赶来的麦格教授愤怒的阻止正互相攻击的三人。“弗兰克、奥尔森，又是你们两个！你们下周每天八点关禁闭，地点在我的办公室！”
“还有你，斯内普先生。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麦格教授质问西弗勒斯。
“我什么都没做。”西弗勒斯不假思索的回答，像是早就知道问题的答案。“我想旁观不违反法律。”
“很好。”麦格教授冷冷的说。“我想你现在没有站在这里的理由。”
西弗勒斯一言不发，转身往霍格沃兹城堡的方向走去。
邓不利多拉着莉莉跟上西弗勒斯的脚步，他们刚转过一颗大树，就迎面撞上波特跟布莱克。看到他们的瞬间，西弗勒斯下意识的往左走了半步，然后微微抬起右脚。
“统统石化！”
“统统石化！”
波特的咒语紧贴着西弗勒斯的右耳滑过，而在咒语滑过的下一瞬间，西弗勒斯竟刚好跨出右脚，险险避过布莱克的咒语。
“住手！”匆匆赶来的麦格教授一眼就看到只有波特跟布莱克手上有魔杖。
“波特、布莱克，又是你们！”麦格教授立刻说，“格兰芬多扣二十分，下周每天六点到我的办公室禁闭！”
波特不服气的反驳。“麦格教授，他攻击琳达。”
“他没有。”麦格教授冰冷的回答。“就算有，我也从没听过霍格沃兹允许私刑。”
莉莉一直注视着西弗勒斯。跟波特、布莱克起冲突时，西弗勒斯的眼中没有丝毫善意，却也不再有过往的恨意。事实上，就算是受到攻击，西弗勒斯的眼神仍然平静而淡漠，彷佛他们正处在一场结局注定的戏剧里，即使事情牵扯到自己，也无法激起他内心的情绪。
── 如果有一个人，无法同理旁人的遭遇，漠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个人会走上什么结局？
西弗勒斯走进天文学教室后，两人在教室外停下脚步。
邓不利多无声念咒后，对莉莉说道。
“我使用抗扰咒，现在他们不会听到我们的声音。”
“情况很明显了。”莉莉立刻开口，“等天文学结束，我们该把西弗勒斯带到哪里保护起来？”
“事情还没结束。”邓不利多说。“我们观察到异常，但还没发生意外。”
“发现异常就足够了。”莉莉急切的开口，“昨天我跟西弗勒斯接触时，他的表现很正常，他……”
在邓不利多蓝色眼睛的注视下，莉莉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但是她紧接着想到昨天晚上的邓不利多，那句被大喊出声的‘坠落’。
一分钟后，莉莉再次开口。
“西弗勒斯真的不对劲。”莉莉鼓起勇气，直视邓不利多的双眼，“我们不一定能阻止意外。”
“我们会一直看着西弗勒斯。”邓不利多耐心的说，“我们已经知道发生意外的地点，我不会让西弗勒斯有机会靠近天文塔的边缘。”
莉莉说不出话，她无法找出反驳的论点，既然无法反驳，那……或许邓不利多才是正确的。
下课钟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西弗勒斯背著书包，踏上前往天文塔的楼梯。
天文塔上没有其他人，西弗勒斯走到天文塔中间，从书包里拿出天文学作业，他抬头观察夜晚的星象，不时把观察到的结果用羽毛笔写在羊皮纸上。
莉莉跟邓不利多站在靠近天文塔边缘的地方。莉莉盯着西弗勒斯的侧脸，恨不得现在还是五年级，她跟西弗勒斯会在天文学结束后，一起前往天文塔写作业，她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他旁边，从眼角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西弗勒斯放下羽毛笔，黑色的眼睛遥遥望着远处的星空，莉莉意识到他正在检查天文学作业。莉莉快速扫了眼特意戴上的手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他安静的凝视夜晚的天空，凝视一段很长的时间，长到莉莉开始感到不安时，西弗勒斯重新低下头，他的魔杖滑出袖口，魔杖尖指着羊皮纸。
莉莉看到他手指微动，魔杖轻巧的旋转半圈。
然后他说：“阿瓦达索命。”
接下来大概发生很多事情，每个人各自采取不同的行动，组成这个混乱的夜晚。
但如果问具体发生什么，莉莉却无法详细说明，对她来说，这个夜晚破碎而无序。上一段记忆里，她还在跑向躺在地上的西弗勒斯，下一段记忆里，她就跪在地上握着西弗勒斯的手。
等后来冷静下来，莉莉才勉强将不连贯的记忆用逻辑组成一条时间线。
第一段记忆的开头，莉莉看到西弗勒斯在魔杖发出一道绿光后，突然倒到地上。莉莉不明白发生什么，她呆愣在原地，觉得一切荒谬之极，眼前像是一出三流的戏剧，虚假的可笑。
她看到邓不利多跑向西弗勒斯，大概是解除了幻身咒，西弗勒斯听到响动，眼睛瞥往邓不利多的方向。他的眼睛空洞无神，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于校长的出现。
然后莉莉对上他的双眼，她看到西弗勒斯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彷佛有一道生命随着莉莉的目光传入他的眼睛。这道生命填满西弗勒斯眼中的空洞，化做显而易见的担忧。
他的担忧将莉莉拉回现实，她立刻往西弗勒斯的方向跑去。
应该是第二段的记忆里，庞弗雷夫人蹲在西弗勒斯身旁，她收回手上的魔杖，对莉莉轻轻摇头。
第三段记忆的开头，莉莉跪在地上，握着西弗勒斯的手。西弗勒斯的脸上已经带着几分死气，他却像是没有感觉般，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莉莉，别难过。”西弗勒斯的语气柔和的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死咒连接使用者的情感，这个结果是我的选择。”他温柔的看着莉莉，“这件事与其他人无关，不必为我的选择感到难过。”
“不是这样的。”莉莉无法控制声音里的颤抖，“这不是正常情况，你是今天才产生这样的念头，对吗？”
西弗勒斯没有回答，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像是不忍打破莉莉的幻想。
莉莉告诉他：“这个星期五我重复了三次，所以我知道你身上发生的异常。”莉莉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她咬牙说完接下来的话语，“只有我的时间在今天停滞，那今天发生的事情会跟我无关吗？”
西弗勒斯阖上双眼，莉莉只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眼睫毛。
过好几秒后，西弗勒斯叹息：“原来如此。”
他花了好几秒才重新睁开眼睑，西弗勒斯的眼中带着莉莉不明白的了悟，甚至隐含几分解脱。
就像是一个殉道者费尽全力追求不可能的奇迹，为此遗忘过去、茫然迷惑。但在最终的最后，他隐约看到一束光，虽然他已经忘记起因，无法追溯最初的坚持，但那束光让他明白，那些莫名的痛苦彷徨，并非没有意义。
“莉莉。”西弗勒斯收起柔软的情绪，他反握她的手，甚至费力挺起上半身，认真看着莉莉的眼睛，“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如果事情跟我有关，我建议你不要插手，让事情维持原本的轨迹。”
“那我怎么办呢？”莉莉问。“我如何揹负这些活下去？”
“这不是你的责任，让我告诉你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西弗勒斯缓缓的说道，“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感觉世界跟我隔了一层膜。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活着，所以我对自己使用死咒，让我的内心决定我的生死。结果是，我的憎恨虽然不足以立刻杀死我，但也足够让我再不久后死去。”
“如果这就是代价。”西弗勒斯说，“那对我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
“而你会努力让自己活的很好。”西弗勒斯语气笃定，彷佛已经亲眼看到未来。“因为这是爱你的人，唯一的愿望。”
莉莉难受的无法言语，但时间不会因她的痛苦而停滞，所以她逼自己一字一句的问。
“如果我放弃有机会改变的事情，你认为我还能让自己活的很好吗？”
西弗勒斯温柔的看着莉莉翠绿色的眼睛，不再阻止她。
记忆的最后，莉莉握着西弗勒斯的手，看到他阖上眼睛，背部贴平了地面，他的头微微后仰，脖颈上的项链顺着力道滑动，露出挂在项链上的时间转换器。
最后一段记忆里，邓不利多蹲在莉莉跟西弗勒斯旁边。
“对不起。”邓不利多说。“我完全错了。”
莉莉一直安静的注视西弗勒斯的脸庞。
“如果时间倒流，请直接带西弗勒斯去有求必应屋。不要见其他人，不要离开他，直到时间走过午夜十二点。”
莉莉终于转头看向邓不利多。
邓不利多彷佛一夕间苍老了十几岁，他再次对莉莉道歉。
“对不起，偏见矇蔽我的双眼，让我做出错误的决定。”邓不利多声音沙哑，“请再相信我一次。时间倒流后，直接带西弗勒斯去有求必应屋。不要见其他人，不要离开他。”
“直到时间走过午夜十二点。”
＊
终于，莉莉被拖入渴望的黑暗里。
然后 ──】
叮铃铃铃铃铃铃……！
莉莉呼吸急促，出事了，肯定出事了。莉莉跌跌撞撞的跑到宿舍窗边，西弗勒斯正看着一块石头，莉莉看到他握住从袖口暗袋滑出的魔杖，指向那块超出路面的石头，被拔起的石头坠入深蓝似黑的湖水里，飞溅出巨大的水花。
西弗勒斯没事！
莉莉差点直接招唤飞天扫帚，飞到西弗勒斯身边。但是她不确定这会不会导致意外提前发生，莉莉甚至不知道意外的源头，或许那个源头就跟她有关。
莉莉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她不下去，依照前几个星期五的经验，西弗勒斯暂时不会有事。
莉莉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然后她用魔法在三秒内整理完仪容，脚步不停地离开格兰芬多宿舍。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到校长办公室门口。莉莉毫不迟疑的念出口令，她忘了爬上楼梯的过程，只记得当她拉开黄铜门环时，邓不利多惊讶的表情。
“莉莉。”邓不利多立刻对莉莉说，“我会帮助你，别担心。”
奇怪的是，对于邓不利多的承诺，莉莉第一次没有感到安心。西弗勒斯出事了！一道声音在莉莉耳边尖利的叫喊。她把西弗勒斯交给邓不利多，交给她最信任的长辈，但是西弗勒斯还是出事了！
一瓶魔药凑到她的嘴边，莉莉挣扎几秒，还是喝下了魔药。
“莉莉。”邓不利多再次重复。“请让我帮助你。”
那瓶魔药是镇定剂，莉莉感觉到激烈的情绪被魔药隔绝，她的思绪变得平静而冷漠。
邓不利多的失误让西弗勒斯受到伤害，但他是目前最有能力处理时间循环的人，这是莉莉找邓不利多的原因，她需要告诉邓不利多发生的事情。
莉莉麻木的将星期五发生的事情告诉邓不利多。
“坠落？”邓不利多打断莉莉的讲述。“那时的我还有说其他字吗？”
“我不知道。”莉莉平静的回答。“我只听到这个字，就被时间循环拉到今天。”
等莉莉说完全部，邓不利多思考几分钟后，果断的对莉莉说道。
“抱歉，我需要一些时间。”邓不利多说。“莉莉，我希望你能先维持正常星期五的假象，我记得格兰芬多今天的课程只有上午的魔法史跟变形学，等上完课后，请你来校长室找我。”
“短效镇定剂的时效大概是三小时，”邓不利多叮嘱，然后他说，“莉莉，很抱歉让你遭遇这些事情。”
莉莉茫然的看着校长，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等莉莉再次拉开校长室的黄铜门环时，时间已经来到中午。
“我避免跟西弗勒斯见面。”莉莉对邓不利多说，她已经重新稳定住情绪，“可以告诉我你对时间循环的推测吗？”
“现在我们可以确认时间循环跟西弗勒斯高度相关。”邓不利多请莉莉坐在沙发椅上，“这证明我的推测大致上是正确的，很抱歉，我不能把我的推测告诉你。”
莉莉忍不住追问：“就算是现在？”
“就算是现在。”邓不利多肯定。
莉莉沉默，邓不利多继续讲述。
“昨天晚上的我只来得及说坠落这个词，那个时候的我跟西弗勒斯在天文塔上，以当下的情况来看，我应该是指西弗勒斯坠落天文塔。”
“我不明白。我们不能把西弗勒斯保护起来吗？”莉莉忍不住哀求，“只要渡过这天就好。”
邓不利多悲伤的看着她。“如果找不到意外发生的原因，我们无法保证明天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莉莉瘫倒在沙发椅上，恐惧再次席卷而来，如果西弗勒斯再次出事呢？莉莉无法想像接下来的场景。
“莉莉。”一段时间后，邓不利多再次开口。“我认为我们接下来应该近距离观察西弗勒斯的情况。”
莉莉霍然抬头。
＊
午后两点的阳光彷佛能烧灼皮肤，莉莉跟邓不利多来到黑湖旁，远远便看到西弗勒斯双手环胸，独自坐在树荫下。
在幻身咒的作用下，他们缓缓靠近西弗勒斯右前方的大树，离西弗勒斯只有几英尺的距离。
莉莉一停下脚步，立刻抬头看向她的朋友。西弗勒斯抿着唇，眼神空茫的望着黑湖，黑色的眼睛里一片寂静。一个多小时过去，期间西弗勒斯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弹，他就像是一座凝望黑湖的人型雕像。
恍惚间，莉莉竟产生眼前的人已经死去的错觉。
不对劲，在炙热的阳光下，莉莉却感到浑身发冷。她认识的西弗勒斯不会花如此长的时间无所事事的坐在黑湖旁，更不会像一座人型雕像一动也不动。然而如果这个星期五造成西弗勒斯的异常，那为什么前三天的西弗勒斯没有表现出异样？
真的没有吗？
三天前玛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琳达被攻击时，斯内普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旁边，没有参与攻击、没有制止暴行、没有阻挡去通知教授的人、也没有拿东西留影，斯内普就站在那边，像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气温渐渐变得宜人，开始有其他人来到黑湖旁。西弗勒斯第一次改变姿势，他放下手臂，让背部倚靠着树干，头微微下垂，就像一个不小心在黑湖旁睡着的人。
然而莉莉跟邓不利多清楚看到，西弗勒斯的眼睛半睁半闭，他依然在凝视黑湖，莉莉顺着西弗勒斯的视线望去，只能看到深蓝似黑的湖水。
等太阳的底部碰到湖水，西弗勒斯终于站起身体，沉默的往禁林的方向走去。
莉莉跟邓不利多跟在他身后，在如此异常的情况下，莉莉不明白西弗勒斯为何要前往禁林。
他们走了一段时间，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短发的格兰芬多女孩跟两个斯莱特林学生。
── 女孩是琳达．怀特！
西弗勒斯停下脚步，邓不利多拉着莉莉继续往前，直到他们能清楚看到西弗勒斯的表情。
西弗勒斯正看着琳达三人，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本小说，一个早已注定的故事，他麻木的注视着眼前的场景，彷佛已经看过无数遍，于是不管眼前发生什么，都无法激起他内心的情绪。
“住手！斯莱特林扣二十分！”几分钟后，匆忙赶来的麦格教授愤怒的阻止正互相攻击的三人。“弗兰克、奥尔森，又是你们两个！你们下周每天八点关禁闭，地点在我的办公室！”
“还有你，斯内普先生。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麦格教授质问西弗勒斯。
“我什么都没做。”西弗勒斯不假思索的回答，像是早就知道问题的答案。“我想旁观不违反法律。”
“很好。”麦格教授冷冷的说。“我想你现在没有站在这里的理由。”
西弗勒斯一言不发，转身往霍格沃兹城堡的方向走去。
邓不利多拉着莉莉跟上西弗勒斯的脚步，他们刚转过一颗大树，就迎面撞上波特跟布莱克。看到他们的瞬间，西弗勒斯下意识的往左走了半步，然后微微抬起右脚。
“统统石化！”
“统统石化！”
波特的咒语紧贴着西弗勒斯的右耳滑过，而在咒语滑过的下一瞬间，西弗勒斯竟刚好跨出右脚，险险避过布莱克的咒语。
“住手！”匆匆赶来的麦格教授一眼就看到只有波特跟布莱克手上有魔杖。
“波特、布莱克，又是你们！”麦格教授立刻说，“格兰芬多扣二十分，下周每天六点到我的办公室禁闭！”
波特不服气的反驳。“麦格教授，他攻击琳达。”
“他没有。”麦格教授冰冷的回答。“就算有，我也从没听过霍格沃兹允许私刑。”
莉莉一直注视着西弗勒斯。跟波特、布莱克起冲突时，西弗勒斯的眼中没有丝毫善意，却也不再有过往的恨意。事实上，就算是受到攻击，西弗勒斯的眼神仍然平静而淡漠，彷佛他们正处在一场结局注定的戏剧里，即使事情牵扯到自己，也无法激起他内心的情绪。
── 如果有一个人，无法同理旁人的遭遇，漠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个人会走上什么结局？
西弗勒斯走进天文学教室后，两人在教室外停下脚步。
邓不利多无声念咒后，对莉莉说道。
“我使用抗扰咒，现在他们不会听到我们的声音。”
“情况很明显了。”莉莉立刻开口，“等天文学结束，我们该把西弗勒斯带到哪里保护起来？”
“事情还没结束。”邓不利多说。“我们观察到异常，但还没发生意外。”
“发现异常就足够了。”莉莉急切的开口，“昨天我跟西弗勒斯接触时，他的表现很正常，他……”
在邓不利多蓝色眼睛的注视下，莉莉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但是她紧接着想到昨天晚上的邓不利多，那句被大喊出声的‘坠落’。
一分钟后，莉莉再次开口。
“西弗勒斯真的不对劲。”莉莉鼓起勇气，直视邓不利多的双眼，“我们不一定能阻止意外。”
“我们会一直看着西弗勒斯。”邓不利多耐心的说，“我们已经知道发生意外的地点，我不会让西弗勒斯有机会靠近天文塔的边缘。”
莉莉说不出话，她无法找出反驳的论点，既然无法反驳，那……或许邓不利多才是正确的。
下课钟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西弗勒斯背著书包，踏上前往天文塔的楼梯。
天文塔上没有其他人，西弗勒斯走到天文塔中间，从书包里拿出天文学作业，他抬头观察夜晚的星象，不时把观察到的结果用羽毛笔写在羊皮纸上。
莉莉跟邓不利多站在靠近天文塔边缘的地方。莉莉盯着西弗勒斯的侧脸，恨不得现在还是五年级，她跟西弗勒斯会在天文学结束后，一起前往天文塔写作业，她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他旁边，从眼角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西弗勒斯放下羽毛笔，黑色的眼睛遥遥望着远处的星空，莉莉意识到他正在检查天文学作业。莉莉快速扫了眼特意戴上的手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他安静的凝视夜晚的天空，凝视一段很长的时间，长到莉莉开始感到不安时，西弗勒斯重新低下头，他的魔杖滑出袖口，魔杖尖指着羊皮纸。
莉莉看到他手指微动，魔杖轻巧的旋转半圈。
然后他说：“阿瓦达索命。”
接下来大概发生很多事情，每个人各自采取不同的行动，组成这个混乱的夜晚。
但如果问具体发生什么，莉莉却无法详细说明，对她来说，这个夜晚破碎而无序。上一段记忆里，她还在跑向躺在地上的西弗勒斯，下一段记忆里，她就跪在地上握着西弗勒斯的手。
等后来冷静下来，莉莉才勉强将不连贯的记忆用逻辑组成一条时间线。
第一段记忆的开头，莉莉看到西弗勒斯在魔杖发出一道绿光后，突然倒到地上。莉莉不明白发生什么，她呆愣在原地，觉得一切荒谬之极，眼前像是一出三流的戏剧，虚假的可笑。
她看到邓不利多跑向西弗勒斯，大概是解除了幻身咒，西弗勒斯听到响动，眼睛瞥往邓不利多的方向。他的眼睛空洞无神，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于校长的出现。
然后莉莉对上他的双眼，她看到西弗勒斯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彷佛有一道生命随着莉莉的目光传入他的眼睛。这道生命填满西弗勒斯眼中的空洞，化做显而易见的担忧。
他的担忧将莉莉拉回现实，她立刻往西弗勒斯的方向跑去。
应该是第二段的记忆里，庞弗雷夫人蹲在西弗勒斯身旁，她收回手上的魔杖，对莉莉轻轻摇头。
第三段记忆的开头，莉莉跪在地上，握着西弗勒斯的手。西弗勒斯的脸上已经带着几分死气，他却像是没有感觉般，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莉莉，别难过。”西弗勒斯的语气柔和的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死咒连接使用者的情感，这个结果是我的选择。”他温柔的看着莉莉，“这件事与其他人无关，不必为我的选择感到难过。”
“不是这样的。”莉莉无法控制声音里的颤抖，“这不是正常情况，你是今天才产生这样的念头，对吗？”
西弗勒斯没有回答，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像是不忍打破莉莉的幻想。
莉莉告诉他：“这个星期五我重复了三次，所以我知道你身上发生的异常。”莉莉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她咬牙说完接下来的话语，“只有我的时间在今天停滞，那今天发生的事情会跟我无关吗？”
西弗勒斯阖上双眼，莉莉只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眼睫毛。
过好几秒后，西弗勒斯叹息：“原来如此。”
他花了好几秒才重新睁开眼睑，西弗勒斯的眼中带着莉莉不明白的了悟，甚至隐含几分解脱。
就像是一个殉道者费尽全力追求不可能的奇迹，为此遗忘过去、茫然迷惑。但在最终的最后，他隐约看到一束光，虽然他已经忘记起因，无法追溯最初的坚持，但那束光让他明白，那些莫名的痛苦彷徨，并非没有意义。
“莉莉。”西弗勒斯收起柔软的情绪，他反握她的手，甚至费力挺起上半身，认真看着莉莉的眼睛，“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如果事情跟我有关，我建议你不要插手，让事情维持原本的轨迹。”
“那我怎么办呢？”莉莉问。“我如何揹负这些活下去？”
“这不是你的责任，让我告诉你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西弗勒斯缓缓的说道，“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感觉世界跟我隔了一层膜。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活着，所以我对自己使用死咒，让我的内心决定我的生死。结果是，我的憎恨虽然不足以立刻杀死我，但也足够让我再不久后死去。”
“如果这就是代价。”西弗勒斯说，“那对我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
“而你会努力让自己活的很好。”西弗勒斯语气笃定，彷佛已经亲眼看到未来。“因为这是爱你的人，唯一的愿望。”
莉莉难受的无法言语，但时间不会因她的痛苦而停滞，所以她逼自己一字一句的问。
“如果我放弃有机会改变的事情，你认为我还能让自己活的很好吗？”
西弗勒斯温柔的看着莉莉翠绿色的眼睛，不再阻止她。
记忆的最后，莉莉握着西弗勒斯的手，看到他阖上眼睛，背部贴平了地面，他的头微微后仰，脖颈上的项链顺着力道滑动，露出挂在项链上的时间转换器。
最后一段记忆里，邓不利多蹲在莉莉跟西弗勒斯旁边。
“对不起。”邓不利多说。“我完全错了。”
莉莉一直安静的注视西弗勒斯的脸庞。
“如果时间倒流，请直接带西弗勒斯去有求必应屋。不要见其他人，不要离开他，直到时间走过午夜十二点。”
莉莉终于转头看向邓不利多。
邓不利多彷佛一夕间苍老了十几岁，他再次对莉莉道歉。
“对不起，偏见矇蔽我的双眼，让我做出错误的决定。”邓不利多声音沙哑，“请再相信我一次。时间倒流后，直接带西弗勒斯去有求必应屋。不要见其他人，不要离开他。”
“直到时间走过午夜十二点。”
＊
终于，莉莉被拖入渴望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