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对兰怀琴来说算不得轻松，她坐花轿出宫门，在城中绕了半天，再然后入三皇子府，跨火盆，行对拜礼，在喧闹中被送入洞房。一番折腾下来太阳已经落山，坐下来时兰怀琴只觉得浑身疲惫。
屋内只剩几名侍女，其中一个端上一碗粥，轻声说：“公主，三殿下还要晚些时候才回房，您先用点粥。”
能做出这番安排的必定是齐意轩，兰怀琴受用，身子舒服了些。
又等了个把时辰，齐意轩还没有来，桃蕊先沉不住气了，新婚之夜新郎官不来，那公主未来的日子就难过了。
“公主，三殿下久不来，是否要奴婢去看一看？”
兰怀琴点头：“速去速回。”
桃蕊得了准，一路小跑出去，不多时带回消息来：“公主，刚才账房来急事，殿下先过去了，奴婢问过，要晚些时候回来。”
什么事非要放在新婚之夜处理？兰怀琴心有疑惑，直接摘了盖，“若真的是大事，恐怕一晚上处理不完，桃蕊，你准备一些糕点，本宫去看看三殿下。”
今晚她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以后在燕国的日子就真的难过了。
桃蕊被这番动作吓傻了神，不过公主向来有主意，她立刻备好一个食盒随着兰怀琴往账房走去。这一路太过招摇，待到兰怀琴走到账房时齐意轩已经叫人备好了热茶。
兰怀琴心神稍定，从容上前，闻到齐意轩身上的酒味，他的喜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满面愁容，看来确有急事。
“殿下可是遇到难事？”兰怀琴一边说着，一边将散乱一片的账本叠好，好让点心有位置摆放。她将一本翻开的账本放到最上面，看到上面的账目时动作忽然停顿下来，而后目不转睛一条条细看。
“这账似乎有些不对。”兰怀琴蹙眉，见齐意轩没有阻止的意思，又翻一页，越看越觉得不对。
这些账目皆是采买名目，所购又是寻常物件，看着没有问题，可只是粗略一合就是笔极大的开销。这还仅是兰怀琴所见的几页，而桌上还有十几本账本，也不知道涉及多少金额。
齐意轩有些惊讶说：“这是本宫名下的铺子，平日里都是管事在管，公主也会看账？”
“卫国的公主从小就要学不少东西，合宁自幼算数就比别的姐妹们好，为此还遭过不少嫉妒呢。”兰怀琴轻描淡写，说话间的骄傲却是藏不住的。
其实不止如此，最艰难的时候兰怀琴还要同宫人做交易，她身上值钱的物件不多，又被骗过几次，久而久之自然有了本生意经。兰怀琴靠着这点法子在宫中求存，但事情总有败露呢一天，当卫皇知道的时候，她又被狠狠发落一顿，那些小生意也就不了了之。
齐意轩只当是兰怀琴跟着宫人学过管家，起身换兰怀琴坐下：“如此，就辛苦公主帮忙看看这些账本。”
兰怀琴不做推辞，将账本一一翻阅细看，账本有收有支，都是分开来写，开始的时候很难发现问题，但越往后大额的账目就越多。
“看来是那贼的胃口大了，动作大了，马脚就露出来了。”兰怀琴有了结论，“不过单看账本也无法查出这个贼子。”
数额巨大，恐怕不是一两人所为。
齐意轩闻言眼前一亮：“公主的意思是可以查？”
兰怀琴点头：“得到铺子上看了才知道。”
齐意轩大喜过望，为兰怀琴倒上热茶：“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夫人了。”
兰怀琴掩唇轻笑：“殿下何必多礼，你我既是夫妻，合宁自当为殿下考虑。”
齐意轩仿佛这才想起来今晚是新婚之夜，对兰怀琴像模像样作揖：“怠慢夫人，是为夫的不是。”
兰怀琴一语不发，娇羞垂首。
一夜春风。
第二日回宫奉茶，兰怀琴又起个大早，临出门前，她看到齐意轩对管事说些什么，管家听了话匆匆离去，颇为神秘。
兰怀琴心生好奇便主动问了，“殿下与他说了什么？”
齐意轩也不隐瞒：“我前两日让管事买了几个丫鬟回来，待会回来你先挑一挑，既然陪嫁的奴才既然用着不顺手，那该换就换。”
“还是殿下细心。”
兰怀琴自然高兴，那一晚短聊之后钟姑姑便像察觉到了什么，不断以卫皇圣命敲打，左一句公主之尊黎民供养，右一句让兰怀琴以卫国为重。卫皇让兰怀琴这个真公主和亲，也不全是因为兰怀琴性子软好拿捏——这次卫国战败，卫皇当然不甘心，更盼着兰怀琴能给卫国带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兰怀琴从小到大都没尝过公主之尊的滋味，只知道当卫皇需要有贡品平息燕国的怒火时，自己就是那个被巴巴送出去的物件，不仅不值钱，还被盼着她掏出点好处给卫国。
钟姑姑那样的奴才兰怀琴用不起，左右天高皇帝远，先放着，过一段时间打发了就是。
齐意轩握着兰怀琴的手：“夫人为我劳心，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入宫之后，兰怀琴同齐意轩被领到御花园，燕皇穿了一身常服，左边下手处坐着一众子女与家眷，右边则是几名高位嫔妃。燕皇没有立新后，兰怀琴只用向燕皇叩拜奉茶，之后坐下来说着体面话。
对于这个身份特殊的三皇子妃，宫中嫔妃没什么兴致，皇子们先说过了客套话，却更在意齐意轩。
“三弟得此美妻，以后能做一对不惹俗务的神仙美眷，也算是羡煞我等俗人了。”开口的是二皇子，他身着蟒袍，看着比齐意轩大不了多少。
兰怀琴记得府中嬷嬷提过，这是燕皇众多皇子中最早得封号的。
齐意轩欣然接受，又诚恳说道：“承蒙二哥平日里照料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弟弟，每日看着二哥为公务奔波，做弟弟的也想早日为二哥分忧解难。”
“合宁也只愿做夫君的贤妻，盼夫君顺遂平安。”兰怀琴也跟着齐意轩的意思作答。
二皇子碰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惺惺坐下。
燕皇仿佛没听出这番对话绵里藏针，对兰怀琴甚至关心：“听闻合宁公主在卫国时性子内敛，朕还担心这燕国异山异水会让公主不适，如今看来倒是朕多虑了。”
兰怀琴赶紧屈膝行礼：“女儿家在闺中时总是娇羞的，如今合宁已嫁做齐家妇，自是该不一样的。”她头埋得很低，瞧着紧张极了。
齐意轩也道：“怀琴温婉贤淑，对儿臣甚是体贴。”
“既然如此，那朕是该赏的。”
燕皇大手一挥，不多不少赏了些金银器物，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出了宫门，齐意轩带着兰怀琴马不停蹄赶往最近的一家铺子。
这是家绸缎庄，店掌柜正在门口打瞌睡，齐意轩一个手势，随身的几名侍卫立刻将门口堵住，又有一名侍卫将掌柜扣住。掌柜吓得一个哆嗦，一睁眼就看到两名身着华服的人，其中一位可不就是自己的顶头主子。
“殿下，您这是干什么？”掌柜慌张一瞬，又以一副惊讶的模样示人。
齐意轩与兰怀琴相携进店，机灵的小厮就把大门关上。
齐意轩不理掌柜，看向兰怀琴。兰怀琴同样不理掌柜，直接叫侍卫将人拖到侧门去，提来一个最末等的伙计，开门见山问道：“你每个月能领多少工钱？”
伙计年龄不大，也不认识这一群突然来到又衣着华贵的人，只是见自家掌柜的都被摁着，知道眼前问话的人肯定大有来头，当下也不敢磕巴：“回贵人的话，小人才来呢，要月底领工钱，说好了三百文钱。”
“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陆，单名一个贵字。”
范贵一边回话，兰怀琴已经翻到绸缎庄的支出页：三等伙计范贵，八月工钱六百文，九月工钱一千文，十月工钱一千文。
兰怀琴眉头轻皱，很快又舒展，继续问话：“这个铺子是给工人管饭的，上个月你们都吃得有什么？”
这下范贵也明白了，这是真主子来查账，更是回答得仔细：“掌柜的厚道，这个月我们吃上了两次碎米白面，还吃了一次肉，别的就是些咱普通人常吃的，入不了贵人的眼。”
兰怀琴又翻几页：九月初至中旬采买精米三十斤，面粉三十斤，猪肉五斤，油五斤……
兰怀琴又问了范贵最近的采买收支，范贵一一作答，账目竟然全对不上。铺子说大不大，大门一关街上的喧闹声就消了一大半，屋内交谈声清晰可闻，掌柜面颊抽动，额头开始渗汗。
待到兰怀琴问完话，掌柜已经瘫坐在地上，他这家铺子看着不显，实际上贪墨的银两在所有铺子中能排前位。
“夫君，想来各个铺子之间是有来往的，今日不能只查一家，否则明日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掌柜又听到兰怀琴的声音，心头一凉，这下彻底完了。往日里查账都是有时间定数的，各家铺子会通好气，若是有特殊情况还有眼线提前通知，好让他们给伙计们堵嘴，再阴阳账本一做，纵使有时候上头觉得不对也看不出来。
范贵才来不到一个月，一般就算问话也问不到三等伙计，掌柜就没在他身上花时间，而且昨日才交过一次账，谁能想到这个新入门的主母会新婚第一天就查账，而且逮着最末等的伙计问话。
齐意轩也说：“要查自然是都查一遍，今日得辛苦夫人了。”
兰怀琴不做推辞，以齐意轩的名义命人将其他铺子的掌柜伙计都缉拿入府，再指挥管事将人分开看管问话。她专挑小伙计问话，又将同样的问题换着人反复问，等到伙计把知道的都吐完了才去问掌柜。
一番审问下来太阳已经落山，管事将问话的结果送来，兰怀琴对着算盘查账，有些铺子做了阴阳账本的相对好查，什么账都没做的就得花不少时间反复校对。如此到了深夜，哪些铺子清白，哪些铺子贪墨巨大总算有了个大概。
线头理清，剩下的就不用兰怀琴操心了，管事找来一批和铺子没有牵扯的账房先生算剩下的账，客客气气将兰怀琴请去休息。
齐意轩已经准备好精致爽口的饭菜和时兴的果酒，先为兰怀琴斟满，敬上一杯：“夫人劳心劳力，为夫实在不知如何感激是好。”
兰怀琴喝了敬酒，目光流转，试探道：“夫妻之间说什么感不感激，若是夫君真的想表示心意，不如就拿间铺子给妾身打理，好让妾身闲暇时有个消遣。”
“燕国没有皇子妃经商的先例，”齐意轩做犹豫状，不过没犹豫太久又道，“不过既然夫人想有个消遣，明日我就让管事陪夫人去选铺子，左右都是自家东西，也没谁能说不是。”
“多谢夫君。”兰怀琴有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对齐意轩敬上一杯。
这一顿饭兰怀琴用得舒心，齐意轩还要等账房结果，就让下人先送她回房。
等兰怀琴离开，齐意轩噙在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他招来捕影卫：“去查一下，本宫的好兄弟们和那些掌柜说了什么。”
屋内只剩几名侍女，其中一个端上一碗粥，轻声说：“公主，三殿下还要晚些时候才回房，您先用点粥。”
能做出这番安排的必定是齐意轩，兰怀琴受用，身子舒服了些。
又等了个把时辰，齐意轩还没有来，桃蕊先沉不住气了，新婚之夜新郎官不来，那公主未来的日子就难过了。
“公主，三殿下久不来，是否要奴婢去看一看？”
兰怀琴点头：“速去速回。”
桃蕊得了准，一路小跑出去，不多时带回消息来：“公主，刚才账房来急事，殿下先过去了，奴婢问过，要晚些时候回来。”
什么事非要放在新婚之夜处理？兰怀琴心有疑惑，直接摘了盖，“若真的是大事，恐怕一晚上处理不完，桃蕊，你准备一些糕点，本宫去看看三殿下。”
今晚她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以后在燕国的日子就真的难过了。
桃蕊被这番动作吓傻了神，不过公主向来有主意，她立刻备好一个食盒随着兰怀琴往账房走去。这一路太过招摇，待到兰怀琴走到账房时齐意轩已经叫人备好了热茶。
兰怀琴心神稍定，从容上前，闻到齐意轩身上的酒味，他的喜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满面愁容，看来确有急事。
“殿下可是遇到难事？”兰怀琴一边说着，一边将散乱一片的账本叠好，好让点心有位置摆放。她将一本翻开的账本放到最上面，看到上面的账目时动作忽然停顿下来，而后目不转睛一条条细看。
“这账似乎有些不对。”兰怀琴蹙眉，见齐意轩没有阻止的意思，又翻一页，越看越觉得不对。
这些账目皆是采买名目，所购又是寻常物件，看着没有问题，可只是粗略一合就是笔极大的开销。这还仅是兰怀琴所见的几页，而桌上还有十几本账本，也不知道涉及多少金额。
齐意轩有些惊讶说：“这是本宫名下的铺子，平日里都是管事在管，公主也会看账？”
“卫国的公主从小就要学不少东西，合宁自幼算数就比别的姐妹们好，为此还遭过不少嫉妒呢。”兰怀琴轻描淡写，说话间的骄傲却是藏不住的。
其实不止如此，最艰难的时候兰怀琴还要同宫人做交易，她身上值钱的物件不多，又被骗过几次，久而久之自然有了本生意经。兰怀琴靠着这点法子在宫中求存，但事情总有败露呢一天，当卫皇知道的时候，她又被狠狠发落一顿，那些小生意也就不了了之。
齐意轩只当是兰怀琴跟着宫人学过管家，起身换兰怀琴坐下：“如此，就辛苦公主帮忙看看这些账本。”
兰怀琴不做推辞，将账本一一翻阅细看，账本有收有支，都是分开来写，开始的时候很难发现问题，但越往后大额的账目就越多。
“看来是那贼的胃口大了，动作大了，马脚就露出来了。”兰怀琴有了结论，“不过单看账本也无法查出这个贼子。”
数额巨大，恐怕不是一两人所为。
齐意轩闻言眼前一亮：“公主的意思是可以查？”
兰怀琴点头：“得到铺子上看了才知道。”
齐意轩大喜过望，为兰怀琴倒上热茶：“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夫人了。”
兰怀琴掩唇轻笑：“殿下何必多礼，你我既是夫妻，合宁自当为殿下考虑。”
齐意轩仿佛这才想起来今晚是新婚之夜，对兰怀琴像模像样作揖：“怠慢夫人，是为夫的不是。”
兰怀琴一语不发，娇羞垂首。
一夜春风。
第二日回宫奉茶，兰怀琴又起个大早，临出门前，她看到齐意轩对管事说些什么，管家听了话匆匆离去，颇为神秘。
兰怀琴心生好奇便主动问了，“殿下与他说了什么？”
齐意轩也不隐瞒：“我前两日让管事买了几个丫鬟回来，待会回来你先挑一挑，既然陪嫁的奴才既然用着不顺手，那该换就换。”
“还是殿下细心。”
兰怀琴自然高兴，那一晚短聊之后钟姑姑便像察觉到了什么，不断以卫皇圣命敲打，左一句公主之尊黎民供养，右一句让兰怀琴以卫国为重。卫皇让兰怀琴这个真公主和亲，也不全是因为兰怀琴性子软好拿捏——这次卫国战败，卫皇当然不甘心，更盼着兰怀琴能给卫国带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兰怀琴从小到大都没尝过公主之尊的滋味，只知道当卫皇需要有贡品平息燕国的怒火时，自己就是那个被巴巴送出去的物件，不仅不值钱，还被盼着她掏出点好处给卫国。
钟姑姑那样的奴才兰怀琴用不起，左右天高皇帝远，先放着，过一段时间打发了就是。
齐意轩握着兰怀琴的手：“夫人为我劳心，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入宫之后，兰怀琴同齐意轩被领到御花园，燕皇穿了一身常服，左边下手处坐着一众子女与家眷，右边则是几名高位嫔妃。燕皇没有立新后，兰怀琴只用向燕皇叩拜奉茶，之后坐下来说着体面话。
对于这个身份特殊的三皇子妃，宫中嫔妃没什么兴致，皇子们先说过了客套话，却更在意齐意轩。
“三弟得此美妻，以后能做一对不惹俗务的神仙美眷，也算是羡煞我等俗人了。”开口的是二皇子，他身着蟒袍，看着比齐意轩大不了多少。
兰怀琴记得府中嬷嬷提过，这是燕皇众多皇子中最早得封号的。
齐意轩欣然接受，又诚恳说道：“承蒙二哥平日里照料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弟弟，每日看着二哥为公务奔波，做弟弟的也想早日为二哥分忧解难。”
“合宁也只愿做夫君的贤妻，盼夫君顺遂平安。”兰怀琴也跟着齐意轩的意思作答。
二皇子碰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惺惺坐下。
燕皇仿佛没听出这番对话绵里藏针，对兰怀琴甚至关心：“听闻合宁公主在卫国时性子内敛，朕还担心这燕国异山异水会让公主不适，如今看来倒是朕多虑了。”
兰怀琴赶紧屈膝行礼：“女儿家在闺中时总是娇羞的，如今合宁已嫁做齐家妇，自是该不一样的。”她头埋得很低，瞧着紧张极了。
齐意轩也道：“怀琴温婉贤淑，对儿臣甚是体贴。”
“既然如此，那朕是该赏的。”
燕皇大手一挥，不多不少赏了些金银器物，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出了宫门，齐意轩带着兰怀琴马不停蹄赶往最近的一家铺子。
这是家绸缎庄，店掌柜正在门口打瞌睡，齐意轩一个手势，随身的几名侍卫立刻将门口堵住，又有一名侍卫将掌柜扣住。掌柜吓得一个哆嗦，一睁眼就看到两名身着华服的人，其中一位可不就是自己的顶头主子。
“殿下，您这是干什么？”掌柜慌张一瞬，又以一副惊讶的模样示人。
齐意轩与兰怀琴相携进店，机灵的小厮就把大门关上。
齐意轩不理掌柜，看向兰怀琴。兰怀琴同样不理掌柜，直接叫侍卫将人拖到侧门去，提来一个最末等的伙计，开门见山问道：“你每个月能领多少工钱？”
伙计年龄不大，也不认识这一群突然来到又衣着华贵的人，只是见自家掌柜的都被摁着，知道眼前问话的人肯定大有来头，当下也不敢磕巴：“回贵人的话，小人才来呢，要月底领工钱，说好了三百文钱。”
“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陆，单名一个贵字。”
范贵一边回话，兰怀琴已经翻到绸缎庄的支出页：三等伙计范贵，八月工钱六百文，九月工钱一千文，十月工钱一千文。
兰怀琴眉头轻皱，很快又舒展，继续问话：“这个铺子是给工人管饭的，上个月你们都吃得有什么？”
这下范贵也明白了，这是真主子来查账，更是回答得仔细：“掌柜的厚道，这个月我们吃上了两次碎米白面，还吃了一次肉，别的就是些咱普通人常吃的，入不了贵人的眼。”
兰怀琴又翻几页：九月初至中旬采买精米三十斤，面粉三十斤，猪肉五斤，油五斤……
兰怀琴又问了范贵最近的采买收支，范贵一一作答，账目竟然全对不上。铺子说大不大，大门一关街上的喧闹声就消了一大半，屋内交谈声清晰可闻，掌柜面颊抽动，额头开始渗汗。
待到兰怀琴问完话，掌柜已经瘫坐在地上，他这家铺子看着不显，实际上贪墨的银两在所有铺子中能排前位。
“夫君，想来各个铺子之间是有来往的，今日不能只查一家，否则明日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掌柜又听到兰怀琴的声音，心头一凉，这下彻底完了。往日里查账都是有时间定数的，各家铺子会通好气，若是有特殊情况还有眼线提前通知，好让他们给伙计们堵嘴，再阴阳账本一做，纵使有时候上头觉得不对也看不出来。
范贵才来不到一个月，一般就算问话也问不到三等伙计，掌柜就没在他身上花时间，而且昨日才交过一次账，谁能想到这个新入门的主母会新婚第一天就查账，而且逮着最末等的伙计问话。
齐意轩也说：“要查自然是都查一遍，今日得辛苦夫人了。”
兰怀琴不做推辞，以齐意轩的名义命人将其他铺子的掌柜伙计都缉拿入府，再指挥管事将人分开看管问话。她专挑小伙计问话，又将同样的问题换着人反复问，等到伙计把知道的都吐完了才去问掌柜。
一番审问下来太阳已经落山，管事将问话的结果送来，兰怀琴对着算盘查账，有些铺子做了阴阳账本的相对好查，什么账都没做的就得花不少时间反复校对。如此到了深夜，哪些铺子清白，哪些铺子贪墨巨大总算有了个大概。
线头理清，剩下的就不用兰怀琴操心了，管事找来一批和铺子没有牵扯的账房先生算剩下的账，客客气气将兰怀琴请去休息。
齐意轩已经准备好精致爽口的饭菜和时兴的果酒，先为兰怀琴斟满，敬上一杯：“夫人劳心劳力，为夫实在不知如何感激是好。”
兰怀琴喝了敬酒，目光流转，试探道：“夫妻之间说什么感不感激，若是夫君真的想表示心意，不如就拿间铺子给妾身打理，好让妾身闲暇时有个消遣。”
“燕国没有皇子妃经商的先例，”齐意轩做犹豫状，不过没犹豫太久又道，“不过既然夫人想有个消遣，明日我就让管事陪夫人去选铺子，左右都是自家东西，也没谁能说不是。”
“多谢夫君。”兰怀琴有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对齐意轩敬上一杯。
这一顿饭兰怀琴用得舒心，齐意轩还要等账房结果，就让下人先送她回房。
等兰怀琴离开，齐意轩噙在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他招来捕影卫：“去查一下，本宫的好兄弟们和那些掌柜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