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游戏里的幸运大礼包会有限期一样,她的幸运好像也是限时的。

    陈来娣已经在外面待了一天了,今天早上一大早她就出门了,但不管去哪里,她再也没有见到那个会在她背后出现,喊她名字的人。

    陈来娣抬额,天空昏沉沉的,街灯再次亮起。她呼了口气,白色的水气如迷雾。

    随便找了家人少的餐厅,吃了晚饭便一直坐在窗沿看着窗外的街景。

    餐厅里的人走了又来,陈来娣续了不少清酒,所以店里也没人来赶她。

    脸颊因为酒精微微发热,窗外人来人往的图像似乎也蒙上了薄纱。

    真孤独。

    以前她是主动远离人群,现在她好像被人群抛弃。

    原来真正的一个人的旅行是这样沉默的。好像忽然之间,她成为了这个城市唯一的透明人。

    陈来娣单手撑着自己变得沉重的脑袋,回想了一下从坐上飞机一直到昨天为止,她虽然也有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但是大多数游玩的时间,都有张明煦作伴。

    其实下午那会,她也遇到了一些很友好的人,但萍水相逢只不过短短一会,而且因为她面对陌生人时总是沉默,也没有办法像和张明煦在一起时那样自然。

    夜渐深,陈来娣起身,离开餐厅。

    走出餐厅后,她恍惚间才发现,法式风情街里的商店已经开始为圣诞节做准备了,很多商店外面都已经挂上了独属圣诞的装饰物。

    她无声地看了一会,又轻叹了声。

    天气似乎又冷了些,今天一整天都是阴天,更没有晚霞。陈来娣抬额,望着灯光之上黑沉沉的天空,低声喃喃:“下雪天来得慢些就好了。”

    本想回民宿了,脚步一顿,却拐了个弯,向着去过的那家异域风的酒馆走去。

    酒馆里依旧很热闹,也许是来之前就已经在餐厅里喝了很多酒,在酒精的加持下,陈来娣已经没有第一次进来时那么局促,甚至坐到吧台前自如地给自己点了杯帕洛玛。

    今天酒馆里没有演出,店内放着轻柔的轻音乐,卡座上的人都在笑闹着聊天交际。

    过了没一会,有人走到吧台前跟陈来娣搭讪,奇怪的是,陈来娣笑着看着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应该是喝醉了。陈来娣想。

    含糊地回应了一下面前的男人,便起身要告别了。

    离开酒吧后,暖气一下子退去,寒风迎面而来,陈来娣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裹了一下大衣,低头向民宿走去。

    看来今天见不到他。

    回到民宿,洗漱完后,陈来娣昏昏沉沉地躺到床上。

    第二日下午她去了滨海区的艺术馆。

    她还是一个人。

    不过她本来就是一个人。

    但直到晚上,看到张明煦的朋友圈时,陈来娣才知道,下午那会,他们当时都在艺术馆,只是,他们的偶遇几率跌至为零了。

    陈来娣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她只是依旧沉默着,然后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又过了一天,天气是越来越昏沉低暗了,低压的寒气似乎预兆着大雪的到来。

    陈来娣身体越来越觉得疲惫了,她哪都没去,不过,南海岸这边的主要景点她已经去得差不多了,居住的民宿预订到明天,本来明天,她应该要离开的了。但今天早上出门时她把住房时间续订到圣诞节之后。

    陈来娣漫无目的地在广场附近闲逛,路过到达齐齐尔海那天买面包的蛋糕店时,脚步顿住,下意识地走了进去。

    因为还是早上,店里的面包和蛋糕都比较齐全,陈来娣这次买了一份蓝莓派、一袋干面包和一瓶热奶茶,接着如同第一天那样,往公园走去。

    早上的公园人很少,连白鸽也只有疏疏落落的几只,但身形依旧胖胖的。

    陈来娣笑了一下,“原来能够飞起来的啊。”

    陈来娣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下,打开干面包,掰碎后扔到地上喂白鸽。

    很快,零散的白鸽慢慢地向她靠拢。

    陈来娣看着它们出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无神地复刻第一天的行为意义在于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

    是因为有过陪伴所以孤独感才会加倍吗?

    陈来娣想,自己喜欢他吗?

    当这个问题出现在脑海时,陈来娣怔住,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某个人。

    青春期的时候只想着读书,想给自己挣条出路,大学的时候也是只想着读书,因为她想要奖学金,哪怕毕业了也只想着怎么挣钱。

    钱、钱、钱——这个字填满了她全部的思想和生活。

    她没有时间和资格去追求爱情,所以从一开始就不会有这样的幻想。

    现在,她有时间了,她有很多的时间,但她有资格吗?

    心脏不知道是否是不安,跳动得猛烈且紧急。

    陈来娣颤抖的手突然加快了速度掰碎干面包人扔到地上,觅食的白鸽甚至赶不上她喂食的速度,偶尔抬起小小的脑袋呆滞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

    再次突然地,动作顿住,强烈的气息静止。

    公园里有人出现,陈来娣开始掩饰自己的异常,哪怕身体仍然在颤栗,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只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在公园里喂白鸽的人。

    公园里的人来了又走,将近中午的时候,白鸽似乎多了起来,但陈来娣不知道白鸽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的干面包已经全部喂完了。

    她在这里坐了一个早上,寒风一直拍打在她的身上,身体因为寒冷有些僵硬,但也因此,抚慰了她的颤栗。

    陈来娣起身,把冷了的牛奶和放了一早上的蓝莓派拿起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低额埋在厚实的围脖里沉默地离开。

    她应该回民宿去的,回去休息好便能调整情绪,以前都是这样做的。但是——

    陈来娣抬眼望着依旧灰蒙暗沉的天,她还是想待在外面。

    离开公园没多久,陈来娣拐道走上了沿海的斜坡道,在一家咖啡店里吃了午餐。下午又继续沿着这条海边小路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似乎离民宿、离滨海广场好远了,这里有另外一个街区,同样是色彩缤纷的模样。陈来娣站在海岸线的一侧,静静地望着沥青路对面热闹的街区,过了一会,又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边的商街店铺更多是卖特产、纪念品的店或者是咖啡酒馆清吧之类的,陈来娣在特产店里逛了一会,买了些特产直接让店家邮寄回家,还给自己朋友也挑选了些。

    逛了好一会,买了杯热奶茶又在露天广场上坐下休息。

    露天广场上人很多,不远处还搭建了一个小舞台,陈来娣看着宣传立牌,今天晚上这里有演出。

    陈来娣朝前面的舞台看去,已经有好几个乐队在轮流排练,广场上不时响起音乐演奏的声音。

    陈来娣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刚放下手机,便看到舞台左侧下方,围在一起的一小群人里,有张明煦的身影。

    陈来娣怔住,恍惚间,那个消失的偶遇幸运值加载条好像重又出现在头顶之上了。

    鬼使神差地,陈来娣再次举起手机,对着张明煦的身影,拍下照片。

    做完这一动作,又羞耻地低下头,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围脖,想把发窘的脸遮住。

    不过,反正他也没看见她。

    陈来娣心绪静了静,又似若无其事般坐着,目光不时向张明煦的方向看去,他正和那一小群人在愉快地聊天,那个热情开朗的笑容还是那么熟悉。

    真妒忌。

    也是,像他那样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很受欢迎吧。

    又过了一会,舞台上排练的乐队又换人了,这一次,陈来娣看见张明煦和身边的一群同样是外国人的朋友并肩走着登上了舞台。

    陈来娣愣了瞬,随即压了压自己的雪帽。

    音乐很快响起,陈来娣一直低着头,此时又抬起头往舞台看去,张明煦在里面充当一个吉他手,他一直看着乐谱,没有发现台下的陈来娣,不过,这里人并不少,被发现的可能性并不大。

    一曲演奏完毕又一曲,直到最后一曲,张明煦挂着吉他站到了麦克风前,陈来娣诧异了一瞬,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给他拍照。

    张明煦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唱歌的时候更是吸引人,而且长得还帅气,陈来娣甚至能听见一旁女生的惊呼。

    张明煦唱的是英文歌,陈来娣不曾听过,歌词大意也听的模模糊糊的,但很好听。

    演唱快要结束的时候,张明煦忽然视线看向人比较少的后方,就这一眼,陈来娣感觉他看见自己了。

    就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张明煦忽然唱着扬起嘴角看向陈来娣,甚至还朝她的方向摆了摆手。

    呆怔的陈来娣这次确定,他是看见自己了。

    沉寂的心脏忽然又活跃了起来。

    真是奇怪,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又快乐起来了?

    陈来娣露出低埋在围脖里的脸,向舞台的方向笑了笑,轻轻地摆了摆自己的右手。

    张明煦看见了,似乎笑容愈加地灿烂了。

    陈来娣想,他顶着那样一副阳光人畜无害的脸这样微笑实在是太犯规了。

    有时候,陈来娣也会有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错觉。

    演唱结束,陈来娣随着舞台下的人一起,为他们鼓掌。

    过了一会,陈来娣看见,张明煦顶着那个热情的笑容从前方向她走来,一如前几次那样。

    那重新出现的幸运值加载条好像开始重新充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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