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亚姆生日那天,莱昂叫了好些个朋友来,打着庆生的名头,利亚姆只能忍耐。

    过了这一天,他就要二十五岁了。

    按照利亚姆十八岁时的设想,他现在应该还在读书,全力冲刺自己的事业,感情生活应该是一片空白。

    然而,乐澄是一个意外。

    这个意外具有很强的后效性,直接影响了他今后的生活轨迹。

    二十五岁之后,一切都不会再照着自己曾经预料过的那样展开了。

    他给自己二十五岁的第一个任务是做好今后的规划。

    天气出乎意料的好,天空很清透,他们把餐桌搬到了后院里。

    乐澄拍了一小段视频,闪过许多面孔,最后定格在他们在雷克雅未克星空下的合影。

    透露自己的感情生活在朋友圈里,她以前没想这么做过,但是现在心血来潮,又觉得无所谓,总而言之是自己的生活。

    林琳在下边评论:“快回来吧,国内政策好了,休息日也能工作了。”

    林琳不准备继续上学,打回国后,就一股脑地实习,忙得顾不上八卦乐澄的感情生活。

    蒋跃点了一个赞,十分钟后又取消了,过了一会儿又点赞了,反反复复,可见其内心的不平。

    连老师也发了个玫瑰的表情。

    被祝福的时候,确实会觉得展示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莱昂送的礼物十分贴心,是一个吸尘器。

    显然,他知道这个家里主要的劳动力是谁,利亚姆对这份礼物比较满意,因为很适合收拾卢米的猫毛。

    其他同学七七八八送了很多小东西,还有一个逗猫棒,利亚姆一一收下道谢,流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

    乐澄原本是打算就送积木,至于那封信,自然主要充当情趣。

    然而前几天,她冲动之下,又买了一辆独轮车。

    她当时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利亚姆,付款的时候,感情复杂。

    似乎是她除了房租之外,最高的支出了。

    人总有昏头的时候,为小猫买点华而不实的东西和此刻因为想到利亚姆失去的自行车而想给他买这玩意,心情是一样的。

    大猫的玩具价格也更高。

    蛋糕是前一天晚上做的,她把利亚姆关在房间里,研究了大半夜,才做出一份像样的蛋糕,味道也还算可圈可点。

    因此端上桌子的时候,朋友们都为她鼓掌,被赞美声包裹的乐澄仿佛成了这次聚会的主角,利亚姆温和地看着她,似乎也觉得自豪。

    他守护着那个造型看起来非常憨厚的蛋糕,不舍得吃,莱昂跃跃欲试的动作被他打断,还是乐澄自己切的。

    自己做的蛋糕卖相朴实,用料却非常大方,莱昂吃的最多。

    乐澄的生日在一月份多,总是在寒假的时候,学生时代几乎没有邀请过同学来家里做客。

    从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今天为别人庆生,才察觉出几分落寞,这分不合时宜的感触转瞬即逝。

    玩闹一直持续到十点,朋友们才离开。

    房间里稍有凌乱,乐澄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已经喝醉的利亚姆,拿着莱昂送的礼物,开始打扫卫生。

    非常——可爱。

    是的,乐澄觉得这副场景很可爱。

    利亚姆看起来很严肃地阅读说明书,一边收拾一边教育小猫爱惜羽毛,不要老掉毛。

    有时候说汉语,有时候说德语,有时还会掺几句乐澄家乡话,整个人看起来絮絮叨叨的,和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乐澄扑腾着跑过去搂住利亚姆的腰,小嘴儿抹了蜜似的甜。

    “你怎么这么可爱呀,最喜欢你干活的样子了。”

    她对他积极劳动表示了极高的赞扬,利亚姆趁着酒劲活泼了许多。

    他放下手里的吸尘器,要是平时,他一定会把东西放回原处,再怎么着也会找个东西靠着。

    此刻却随手落在地上,刚刚那股认真的劲儿好像是看错了。

    他反手搂过乐澄,想把脖子搭在他肩膀上,废了半天劲,才发现两个人身高差太大,这个动作非常难为他。

    没多想,利亚姆就把乐澄抱起来,卡在他的腰上。

    “今天的蛋糕都被莱昂吃掉了。”

    利亚姆嘴里嘟囔着,“我好后悔,不就不该拿出来,本来是想炫耀的,唉。”

    他醉得很严重,平常几乎看不到他这副样子。

    乐澄忍着笑:“没关系,我还会给你做的。”

    “再做也不是这个了。”他又叹了一口气,“真不该拿出来的。”

    乐澄亲了他一口,笑嘻嘻地说:“那我再送你一个惊喜。”

    她白天就给他看了积木,信和独轮车都打算在朋友离开后再送。

    利亚姆稳稳地抱着她走进了她闲置已久的房间里,柜子的角落里放着独轮车的盒子都还没有拆。

    乐澄看着他看到礼物那一刻的震颤,他甚至还记得录开箱视频。

    “以后每看到这个视频,我应该都会很快乐。”

    乐澄蹲在旁边,指点他。

    “你自行车丢了,我记得你说现在已经在俄罗斯还是哪了,反正不重要了,这个车也好用,也不容易被偷。”

    她遗憾地说:“当时买的太匆忙了,没来得及刻字。”

    利亚姆看着银灰色的独轮车,喜欢的不得了。

    看着你快乐,我也觉得开心。

    乐澄突然拉起他的手来到书桌旁,那里有她写的信。

    “我不确定你现在的智力水平还能读懂这篇语法混乱、不知所谓的信吗?”

    她看起来有些怀疑,但还是交给了利亚姆。

    在被拆开的那一瞬间,她又反悔了,“还是明天再看吧。”

    等她睡着的时候再看。

    利亚姆捏在手里,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她尴尬的时候眼睛乱瞟,手指也不安分,强装镇定。

    他顺着她,把那张薄薄的信纸夹在电脑里。

    跨越零点的那一刻,乐澄趴在他的耳边小生说:“生日快乐。”

    下一秒就被按倒在身下,利亚姆的眼神清明,乐澄几乎要怀疑他刚刚那副醉醺醺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了。

    他痴迷地嗅着她颈间的气味,还有些洗完澡后,沐浴露的清香。

    他想要的还是乐澄皮肤上自然散发出的,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气味。

    他的唇齿在皮肤上摩挲,偶尔轻轻的嘬一口,像是不甘心鼻尖的味道,非要尝到一点甜头。

    寒夜里,房间里好像在升温。

    乐澄喘|息了声,恼羞成怒地问:“你刚刚是不是装的?”

    利亚姆没说话,更用力地用牙齿咬|起一块皮肤,舌尖轻轻扫过,身下的人打了个颤。

    “你演我?”她说得很慢,语气里都是不可置信。

    利亚姆自顾自地埋头干,自给自足,我行我素。

    这就是再耍赖皮。

    “再这样,明天我就不亲你了。”

    这个威胁的话术倒是十分奏效,眼见着利亚姆的脸要往更危险的地方打探,乐澄确实有点扛不住。

    他不满足地叹了口气,直起身体,用力地把乐澄嵌在怀里。

    手在细滑的腰间上留恋,企图望梅止渴,却更让他唇齿生津。

    乐澄看着利亚姆喉头滚动,欲求不满地轻吻着她的额头。

    “对不起,酒喝的有点多了,没忍住。”

    嗓音也像浸在酒里,乐澄听得有点晕。

    折腾到三点才睡,她眼皮已经不受控制地粘到一起了。

    利亚姆在灯光昏暗的夜里,看了她很久,借着床头灯,读完了那封信。

    他极少数时刻也会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对乐澄这么投入,当她在他身边,他几乎没办法全神贯注地做自己的事。

    但是,还是觉得很幸运。

    利亚姆生日过后的一周内,利亚姆对乐澄原本有求必应的态度几乎要变成百依百顺、死心塌地。

    然而生活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后来乐澄觉得,觉得这次的转折对他们这对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波折的小情侣有重大的影响,她一度决定和利亚姆再也不来往。

    转折始于周五那天的晚上,利亚姆拿着一个文件夹回来,气质罕见的有些阴郁。

    乐澄好奇地凑上去,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利亚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制止了她凑过来的动作,一个人进了房间。

    乐澄在客厅里有些不安,抱着猫发呆,手机也没办法玩下去,时不时转头看着那项紧闭的房门。

    过了几乎有半个世纪,利亚姆才推开门。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个文件夹,他显然已经拆开看过了,又再次打开它,把它递到乐澄手边。

    乐澄接过来,一张一张地看,眉头逐渐皱起来。

    这里有她在网上浏览涩图时的大放厥词。

    有她第一次来德国的时候,不安的感叹。

    有她在第一次用date软件,对上面男嘉宾的点评。

    有遇到利亚姆后的吐槽。

    有和林琳聊天时谈到利亚姆时消极的评价——“就当是不成熟的感情历练,以后也许会更成熟。”

    有很多聊天截图,大部分是林琳那边的视角。

    不了解她的人,看完这些东西,一定会对她产生负面印象。

    乐澄确实觉得有些棘手,既想解决眼前的困境,又想知道是谁这么看她不顺眼。

    对着利亚姆沉郁的样子,她有几分愧疚,很多的尴尬和不知所措。

    “这里面有些时间线是不对的……”乐澄讷讷。

    比如说对那些男生的评价是她刚到德国说的,不是一个月前。

    利亚姆看着她,“你真的是拿我们的感情当作你以后交友的经验吗?”

    他好像更在意这个。

    乐澄不敢看他,这确实是她说的。

    和利亚姆那别扭的那段时间,她对这段感情相当不看好,想把话说得狠一点,让自己冷静。

    “不是,那只是我……”是我和朋友的吐槽……

    不过没等她说完,利亚姆就说:“算了,你不用说了,先给我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乐澄抱着猫咪,又一次一个人呆在客厅里。

    她面对挫折的时候,向来是积极向上的,但对于感情中的矛盾,总想着逃避。

    这种时候,她又想到自己送出去的礼物,难免觉得还是打水漂了。

    她确实是一个相当现实的人。

    乐澄放下猫,一个人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利亚姆冷静了一天还没主动找她,就在她以为要这么僵硬下去的时候,她接到了林琳的电话,林琳一般不主动打电话。

    乐澄心里闪过不好的预警,她迅速接通。

    林琳直截了当地说:“你爸老婆来院办找辅导员了,想了解你的消息,林老师拖住了,不过感觉她还会过来。”

    乐澄在写作业,放下手里的笔,“她来干什么,我们就见过一面。”

    林琳沉默了几秒,才迟疑地说:“你爸好像不行了。”

    这句话砸进她耳朵里的时候,她几乎都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死了?”

    林琳没说话,也没否认。

    乐澄捏着手机的手有些僵硬,她突然感觉到鼻头一酸,这并不是出于情感上的冲击,更像是身体受了惊吓后做出的反应。

    她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他给自己转的钱,刚好那段时间兼职断了,还和林琳他们出去玩了一段时间。

    她原本以为那时老家伙想到大女儿出息了,像凑过来打打感情的牌。

    如今对自己的猜想却有几分怀疑了。

    她从前非常肯定她爸是不爱她的,据她姥姥说,护士把她抱出产房后,她爸只说了两个字:“女儿?”

    得到确认后就转头走了。

    童年里父亲角色一直缺席,基础的抚养费打到账上后,她妈会带她出去吃饭。

    爱他也是谈不上的,最开始反倒还恨过。

    可惜他兢兢业业半辈子,就只收获了两个女儿。

    “你要回来看看吗?可能还是因为钱的事儿。”

    林琳说话沉静,没有平时插科打诨的样子。

    “我……我也不知道,机票也不知道好不好买,回来,应该回来?”

    她突然变得慌张,因为亲人的死亡。

    “他是怎么……死的?”

    电话那头的林琳也觉得嗓子干涩,“我听说是得了什么直肠癌?反正发作的好像很快。”

    再快也不至于没有通知她的事情。

    草稿纸上,墨渍已经晕出一个大大的圆,乐澄恍然发现,那是被泪水打湿了。

    她没想过要他死,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活着就行。

    “怎么这么突然呢?”她喃喃说着,也不期待有谁可以回复。

    出国之前甚至没和他说过,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自己的消息,还打钱。

    挂断电话后,她窝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手胡乱刷着航班消息。

    卢米趁机跳进她怀里,这次没被赶下去。

    她对和利亚姆异国恋的不信任感来自她的父母。

    父亲让她对男人不抱希望,母亲在她十八岁后出国再也没回来过。但她生活水平倒是一直挺稳定的。

    她突然烦躁得不行。

    乐澄买东西前,总习惯货比三家,连去逛超市,都总结了哪家超市更实惠。

    她最近的冲动消费有两笔,前一个是给利亚姆买的生日礼物,后一个就是她这张注定没法报销的机票。

    她最近本来再看三月份回国的机票,现在却在找离得最近的日期。

    利亚姆推开门,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注意到她已经很久没出来了,终于换了心情想和她再说说。

    昨天是对自己失望,对她失望。

    他最在意的只有那些对他们关系否定的评价,而这话这是乐澄本人说的。

    乐澄看着利亚姆,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疏离感。

    她很久没用那种眼神看过利亚姆了,如今像是陌生人一样的打量,让利亚姆心里不安。

    利亚姆蹲到她身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捂暖了才问她:“怎么了?”甚至忘了自己原本的说辞。

    乐澄呆呆地看着他,吐了口气,又摸了怀里的猫咪,才开口:“我爸死了。”

    利亚姆露出了刚才乐澄听到消息的表情,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乐澄没觉得自己有多软弱,她不知道怎么又想起,那时候不喜欢女孩,觉得没儿子就是断子绝孙,死了女儿还能不能进灵堂呢?

    这倒不是什么神圣的地方,只是让她想进去狠狠嘲笑一番。

    “我可能得回去一趟。”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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