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宁野就拿着小包袱离开。

    睡在她隔壁的纯狐卿听到她起身的动静,睁开全是红血丝的双眼。他熬一夜没睡着。昨天见识过花楼姑娘的勾人手段,他心里难受得慌。

    小倌馆花楼都是性质差不多的风月场所,花楼里的女妖都如此厉害,小倌馆会差到哪去?

    他昨日一进去,众妖目光都望向他,眼中的惊艳与贪婪已经让他感到窒息。随着龟奴开路,他瞥见房门掩印内的淫迷场景。

    妖族向来比人族开放,不回避也不掩饰,任路过的妖随意观看。

    唾液交融,毛发交缠,赤条条地贴在一块颠鸾倒凤。靡靡之音时而高亢时而低吟。空气中也弥漫着难闻的气味,与脂粉气搅在一处,浓重地令人作呕。

    他在门口遇到宁野,她身上浓重的蛇腥气熏得他想吐,昨夜留在她身上的纯狐族气息消失的一干二净,好似蛇妖在洋洋得意地告诉他,宁野与自己在一起做了什么。

    纯狐卿想到这,抓起脑袋下的玉枕狠狠砸到对面架子上。

    昨夜刚换不久的架子带着各式各样的瓶罐再次往地上砸去。乒乒乓乓的碎裂声惊醒还在楼下沉睡的程曜。

    她不顾披头散发,站在窗边大骂:“纯狐卿!大清早的有病吧你!再搅人清梦我把你绑到小倌馆卖屁股!”

    “……”同样被吓醒的裴司捂住大清早一颗惊吓过度的心脏,慢慢平复心跳。

    交接班次的掌柜们默默抬头:“……第二次,预存一锭金,扣二十两。”

    整间客栈除去楼下还经营吃食生意,二楼往上都被纯狐卿包下,财大气粗加上是纯狐族的,掌柜不敢招惹金主,赔钱而已,多大点事。

    又是一地狼籍。

    纯狐卿不知道这几天自己是怎么过的。

    那种抓不住的感觉随着宁野外出时间越来越长,身上蛇妖气味越来越明显让他惶恐不安,整夜辗转。

    他起身,眼下青黑一片,恍恍惚惚坐在桌边饮下一杯杯茶水,企图浇凉体内的焦灼。

    枯坐到日上三竿,纯狐卿才想清自己要什么。

    他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镖师,是镖局大当家,名字叫宁野。

    二十多岁的年纪,尚未婚配,可能是个天阉。

    身手极好,面冷心热,情绪稳定是她最大的优点。

    同时不解风情,不知喜好男女,处处留情……

    纯狐卿把那条偷来的彩绳手链戴在自己手腕上,想清楚后不再犹豫,起身去宁野房中准备等她回来后与她说清楚。

    “你愿意和我试试吗?不行,太卑微了。”

    “本少主看上你了,你也必须……不行,他肯定以为我是脑子有病。”

    “咳咳,宁野,你喜欢男的女的,不介意就跟我试试,我也不怎么喜欢你,就是好奇跟人类谈情说爱是什么感受。这样好奇怪……”

    表白的话颠来覆去试探,字斟句酌是否合适。

    纯狐卿推开门那一刻还在想,自己身份配宁野绰绰有余。人界一个首富独子的身份都够能压着宁野娶他。

    呸,凭什么自己入赘,应该是宁野嫁他!一个天阉还想在自己上边?不!可!能!

    他碎碎念关上门,满屋子的蛇腥气让纯狐卿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再次心潮澎湃,无名火燃起。

    “砰啪!”

    “哐啷,啪咔咕噜噜噜——”

    正在补眠的程曜:“……”

    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

    头顶住着拆家大队。

    程曜起身穿衣,披着头发窜上楼,火大地踹开宁野的门。

    一句国粹三字经脱口而出:“你他爹……”

    戛然而止。

    还以为是宁野砸东西的程曜咬牙:“……你怎么又在这!”

    已十分熟悉宁野的纯狐卿从衣柜门后走出,微微有些气喘,他脸色不善地问:“她衣服怎么少了一套?”

    “出去了呗。”程曜指着满地碎瓷片,阴沉道,“你能不能安静点?”

    “她去哪了?”纯狐卿没理她,伸手去摸宁野惯常放地方的枕头下。

    匕首不见了,钱袋少了五百两。

    他不是故意去记宁野带的钱有多少,而是宁野晚上只要一有空就喜欢算自己的小金库。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个大概。

    “我想想。”程曜被他的话题带歪,仔细回想昨日宁野的话,“好像是要给什么玩意赎身,然后跟着小倌去什么地方找羊妖,要走两日。”

    钱袋“啪嗒”一声掉落在床上。

    赎身……

    他居然要给小倌,赎身……!

    纯狐卿蓦地转身,异色瞳中红血丝愈发明显,他颤着嗓音:“他,要为小倌赎身?!”

    “啊,不赎身怎么跟这些风月场里这些小倌套消息?这些沦落风尘的……诶你要去哪?” 程曜说到一半就见纯狐卿绕过满地碎瓷片往她身后的门外走。

    “找她。”纯狐卿丢下一句。

    “等等我!”她要去看热闹!

    打听到是哪间小倌馆,纯狐卿风一样吹到三条街外的南风馆。

    他一出现,万众瞩目。

    那身白衣,狐耳狐尾和标志性的异色眼瞳,是只妖都知道他是谁。

    狐族的白狐常见,异色瞳不常见,尤其眼珠子是一蓝一紫的,狐族独一份。

    他眼神冰冷,面色紧绷。

    小倌馆内众妖对他这幅怒气冲冲的模样很熟悉。

    捉奸嘛。

    一个月上演两三回,开口就是问……

    “宁野呢!”杀气腾腾的。

    主事妖听说狐族少主找上门来,忙从自己房里出来,套上外袍就赶紧出门迎接。

    “纯狐少主!”见到那双异色眼珠子,主事妖吓得直接在他面前跪下。

    开什么玩笑,纯狐家的出了妖界唯一一个妖神,面前的狐狸又是妖身仙体,若是伺候不好以他们南风馆为圆心,方圆十里都别想安生。

    他们可是有听说这位主难伺候地很,性子骄纵乖戾。

    程曜拽着刚打听完消息回来的裴司匆忙赶来。

    纯狐卿不说话,一旁的妖赶忙复述他刚刚说的话。

    主事妖一听就明白了,这些日子身上有纯狐族气息的南风馆客人不就那么一个吗!但那人身上气味不浓烈,他们都以为是纯狐族的手下,怎的今日竟惹人家少主上门要人?

    还是一副捉奸的作派?

    几番思索,主事妖试探道:“少主,是,是个人类吗?”

    “是他,他在哪?”纯狐卿捏出一锭银子丢到主事妖面前。

    江湖规矩,打听消息要给钱。

    主事妖忙捧起来,弓着背站起,一脸谄媚:“少主,那位公子今日一早就带着我们家的青竹赎身走啦。”

    “然后呢?去哪了?”裴司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的他和纯狐卿都没听说?

    主事妖:“他们去哪了,小的就不知道了。”

    程曜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完球,昨天宁野跟我说的时候,并未说是去哪。”

    “不会是私奔了吧?”站在外圈的蝶妖碎碎念。

    纯狐卿狐狸耳朵动了动,听清蝶妖碎碎念后一记眼刀剜过去。

    主事妖望见蝶妖,直接把他逮过来,怒道:“说什么屁话。你是住在青竹旁边的,他昨日可跟你说了什么?老实交代,不然我让你在这呆不下去!”

    蝶妖很无辜,连忙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他也没跟我说什么。您也是知道的啊,青竹一向不喜欢跟我们在一块说话,清高的跟什么似的。昨日我听到动静青竹主动勾引……应当是很喜欢那位公子……”

    说话啊越来越小。

    蝶妖怯怯地去瞥脸色青黑的纯狐卿,咽咽口水:“我猜,赎完身后……青竹会带那位公子去西南方的月老庙吧……”

    私奔,月老庙,好好好,两日时间,进展真是迅速。

    纯狐卿咬牙,字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带我去他们住过的地方!”

    “是是是,让开让开,别挡着少主。”

    裴司纯狐卿跟着主事妖进去。

    程曜却待在原地问蝶妖,一脸好奇:“你们这还有月老庙?你们信这些?”

    “倒是没有,只是抵达月老庙时会路过一片森林,能够让人沉迷幻境。那位公子好像不怎的喜欢青竹,没怎么碰他。小的猜,青竹逢年过节都会买点东西给自己,他这么喜欢仪式感的人,应该会把人带到那,趁着人家不清醒定下婚契。”

    程曜暗道不好,宁野不会真被看上了吧?那小倌难道打的是先婚后爱的套路?若婚契定下,小倌卖卖惨委屈撒娇下,宁野还真有可能把妖收下,那个时候,纯狐卿怎么办?

    她有点同情宁野了,两个夫郎,纯狐卿还是那个强势的,定不愿与同族分享,这该如何平衡家庭关系?

    总不能商量着单日小倌,双日纯狐卿吧?

    两朵桃花同时开得旺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程曜正替宁野想办法,楼上纯狐卿已经在青竹曾住过的房间内拆家。

    这个房间还残留着宁野和小倌混在一块的气味,裴司等他发完疯,在漫天棉花中开口:“狐兄,我们现在找个犬妖先去找找他们的踪迹吧?”

    “找什么犬妖!我知道他们在哪!狗男男,奸夫淫夫!”他鲜少骂人,气狠了加上几日没睡好,头晕眼花差点倒下。

    主事妖忙吩咐人端来补血养气汤让纯狐卿续续命。

    他可不想让纯狐卿在这倒下,要不然南风馆真要完球了。

    纯狐卿扶着桌子饮下汤水,缓过气来:“备马车,我要去找他。”

    “好好好,小的立刻为您准备。”主事妖忙吩咐手下去办。他擦擦额上的汗,总算能把这位祖宗送走了。至于他和宁野什么关系?这不明摆着吗!

    青竹好胆色,抢了人家喜欢的男人就跑。

    平日看着不吱声,一出声就整了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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