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淡淡的檀香与茶香交织的气息迎面扑来,室内的光线柔和而温暖,几束阳光透过半遮半掩的纸窗,洒在打磨得光亮如镜的木制地板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

    李嵘坐在案前静静地烹茶,像是察觉了她的闯入,却又默不作声。

    “臣女,见过摄政王殿下。”

    这是季知节第一次正视这位在李朝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此人的能力或许远远超过她的认知。

    李嵘抬眸看了她一眼,冷肃道:“坐过来。”

    季知节听到他命令的语气,不自觉地便唯命是从,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等着他将烹好的茶汤倒入自己眼前的碗中。

    “本王听说,你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可你方才说的那句‘唯愿众生皆得饱,不辞赢病卧残阳。’却让本王觉得很诧异。”

    不愧是老谋深算的狐狸,一下便抓住了她的命脉。

    这次出席萧世子的冠礼,除了认认人,还有个原因是想借此改观一下世人眼中的季知节,否则入国子监的时候难免让世人诧异,甚至误会她作弊。

    “回殿下,这便证明世人言论多为谣传,臣女虽出身武将,可诗书文礼也是一样不落的。”

    李嵘轻笑了几声,看样子不准备再深究了。

    不知道为什么,和眼前这人对话,让她觉得分外紧张,生怕他发现自己在骗他。

    “想进国子监吗?”

    ......

    心中一沉,季知节大脑飞速运转,思考他句话的含义,慎重回道:“京都哪个读书人不想进国子监的?”

    “那便是想了,日后京云会每日去将军府接你来这茶室,本王收你为徒,亲自教你。”

    “京云?”

    “你方才见过的。”

    “好。”

    “既然你答应了,那便先回吧。”

    啊,她没有答应啊,她只是在回复他上一句话,哪里答应了。

    季知节脑子全乱了,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准备再说些什么挽回一下。

    “不是,我......”

    “嗯?”

    李嵘眉头紧皱,冷着脸朝自己看了一眼,她便瞬间泄了气

    好吧,或许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之所以抗拒是因为这件事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那臣女先告退了。”说完起身时,无意间瞥见李嵘右手边的一沓手稿,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思绪更乱了。

    走后没多久,李嵘方才眼底的一丝温柔在此刻瞬间消弭,茶室又恢复成以往的肃静,只有茶杯的碰撞声隐隐悦耳。

    “京风,将这茶杯扔了。”

    这时,暗处走来一位脚步轻快的侍卫,利索地将季知节方才用过的茶杯处理掉了。

    ——

    傍晚,将军府

    季知铭见妹妹回来了,忙上前问候道:“妹妹,今天玩的开心吗?”

    “有点难办,摄政王收我为徒了。”季知节垂丧着头,叹气道。

    谁知季知铭比她还着急,

    “摄政王无缘无故收你为徒作什么?他定是别有歹心,你别急,让父亲出面,这事你不用操心。”

    季承风出面,或许是真的有用,可李嵘是国子监最后的主考官,要是因此得罪了他,国子监也别想了。

    她急忙拦着季铭风,恢复了冷静,

    “没事的哥哥,听说摄政王才高八斗,跟着他的话进国子监也不成问题了,以后你和父亲还可以拿我好好吹嘘一番呢。”

    季知铭伸手拂去她额前的碎发,温柔道:“妹妹,我与父亲的荣誉是靠战场上的厮杀,不需要靠你来争的,你只要随心随意地生活就好了,知道吗?”

    从前谢共秋没有兄弟姐妹,如今借季知节的身份,可谓是将以往未尝过的际遇都一一感受了一次,不觉心中翻起了暖意。

    她用力地拍了拍季知铭的肩膀,道:“没事的哥!是我自己想进国子监。”。

    “渥!死丫头吃什么了,拍人这么重!”

    季知铭假装吃痛,那样子装的可真假,没眼看了。

    ——

    夜间碎雨不断,滴落在窗沿下嗒嗒作响。

    季知节扶着下巴在窗前沉思,想的入神。

    从茶室离开前看到的那一沓字稿,上面的诗句赫然入目,那分明是她身为谢共秋时所作的诗句,为什么如今会私藏在李朝的摄政王手中?

    这不免令人匪夷所思,谢共秋生前寂寂无名,难不成死后竟名扬天下了?

    第一次见到温执玉的时候,他也透露出自己对谢共秋的仰慕,如今连摄政王都收藏谢共秋的字稿......

    看来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玉泉别居了。

    “听荷、念梧,替我拿一件披风,我要去见一下温先生。”

    听荷麻溜儿地便去拿披风了,念梧进来望了望窗外,不安道:

    “小姐,这个时辰,外头还下着雨,此时去见外男不妥吧?”

    此话一出,季知节倒是反应过来了,是啊,她如今是女子,还是京都的贵女,深更半夜去私会外男,若是传出去,光是流言蜚语便能压死一个女儿家。

    “那改日吧。”

    说完还不死心,又问道:

    “念梧,你......听说过谢共秋吗?”

    念梧眼神亮了亮,“谢诗神!这谁人不知啊,奴婢虽然没有机会拜读谢诗神的诗作,可也是听说过此人的诗书被京都一些世家贵族争先品读传颂呢。”

    谢诗神!?

    ......

    不知为何,听到后世的人这样称呼他,他怎么感觉那么的......羞耻呢。

    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季知节总结就是:谢共秋凄惨潦倒了一生,反而死后开始名垂青柳了,如今以后世者的身份得知了这件事,真不知道她是该喜还是该悲呢。

    不过如今最大的收获,便是摄政王李嵘是自己的粉丝!那以后在他面前不得横着走。

    想着想着便发出了渗人的笑声,听荷与念梧只觉得自家小姐的头疾怕是没好全。

    翌日清晨,卯时未到,季知节便自己整理好衣衫,到书房里开始用功。

    其实有谢共秋的记忆,她在这个年纪的女子中,已经算是学富五车了。可由于前世的生活习惯也在影响着如今的身体,因此天微微亮,便睡不着了。

    前些天让父亲季乘风找来一些有关李朝的制度、政法有关的书籍,现在的她急需快速了解这个朝代的立朝之本。

    但书上的内容只是浅显易见的,更深层的她还接触不到,因此收揽温执玉势在必行。

    隐约三个时辰过去了,听荷踏入书房传话道:

    “小姐,摄政王殿下身边的侍卫遣来马车,让您如约去听学。”

    “还有......还有萧世子也派人传话,约小姐您去游湖。您去哪个?”

    这还用选吗?谁官大选谁,萧世子再大能大的过摄政王吗?

    “去听学。”

    听荷:“是。”

    说完,听荷便匆匆去收拾听学要用的纸砚笔墨,虽然摄政王那儿应该什么也不缺。

    这次夫人还特意吩咐她们二人,务必一刻不离地紧跟小姐,不可离开视线半秒,因此她与念梧都打起来十二分精神。

    毕竟传闻中的摄政王心狠手辣,十二岁时弑君,二十岁坐到摄政王的位置,如今执掌李朝五年,势力盘根错节,无人可撼。

    收拾好后,季知节便上了李嵘派来的马车,今日她穿了件素兰色长裙,款式不像大多姑娘家的衣裙繁复精美,而是几点绣纹点缀,简单利落。

    乌黑的长发简单半束,配以素白色绸带,英气十足。

    看到京云站在马前,热情地打招呼,“京兄早啊!”

    京云第二次见季知节,也开始暴露自来熟的本性了,笑着回应她,“我家殿下可盼着您呢。”

    盼着她?盼她什么?她当京云在打趣她了。

    马车内宽敞无比,虽然不是李嵘日常乘坐的那辆,但也比大部分富贵人家的要奢华不少。

    随着一身“吁~”的声响,马车缓缓停了。

    茶室清香依旧,但今日李嵘并未坐于茶案前烹茶,而是在一方书桌前坐卧,手执书卷,十分专注。

    他竟也穿了一身素蓝色长袍,颜色要更深重些,这样乍一看,还挺软像位温润如玉的教书先生,倒是让人忘却了他以往威严摄人的模样。

    不过,季知节想到一句话,“圣人面容,魔鬼心肠”,说的就是眼前这人吧。

    “殿下!”

    李嵘轻轻抬眉,“嗯,坐吧。”然后将桌上的第一本书卷拿起来。

    《千字文》

    倒背如流.......

    四书五经?

    倒背如流......

    《古文观止》?

    季知节的回答还是:倒背如流。

    李嵘一本接一本的书卷摊开,季知节便一本接一本的回绝。李嵘倒也真的信她说的话。

    “殿下就这样信了我?不考考?”

    “没必要”,他将桌上的书卷统统移开,继而拿出朝中不少官员写的策论出来。

    这个她倒是没再说什么了,李嵘瞧她不吭声,脸上的凝重终是消散了些,然后开始认认真真地“教书”。

    没错,真的是教书,季知节一直觉得李嵘要收她为徒是有别的用途,或是想拉拢将军府的势力,或是想打探将军府的立场。她好来个见招拆招。

    可现在看来,压根没招呀!

    季知节眼眸瞥向桌旁那一沓字稿,“殿下,我们不妨来聊聊谢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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