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合作
尚鹤楼的影响力在沔洲这片区域众人皆知，所以不论是高官还是政要，亦或是士军和平明老百姓，进入的门槛都不算高，消费也是平常人能接受的水平，所以平时人流量极高，尤其是夜晚时分，但今晚这才刚过八点，一楼看台三三两两几人，远处的几个隔间开着几盏昏暗的夜灯，中央舞台原本的灯光通亮明艳，这会却暗淡地照在红红绿绿的幕布上，从漆黑的入门处看过去，五光十色的，有种妖艳诡谲的视觉冲突。
裴淮长腿绕过看台的圆桌座椅直接朝楼梯走去，从二楼台阶到三楼平层的站台流下大滩血迹。
关小仁倒吸一口凉气，都忘了礼节连忙拽住他的胳膊，面色紧张到有些发白，这回必须要劝住：“少……少爷！我们还是回吧，您不觉得这里今晚很奇怪吗？您身子又弱，我们也没带随身得保镖，只有我一个的话……未必能护得了您……”
裴淮充耳不闻，抽出胳膊，长腿一跨，绕过了那摊血直奔三楼。
关小仁咬咬牙，急的都快在少爷身后跺脚了，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攥好手里的包快步跟了上去。
三楼西屋，纪连英艰难地趴在地上，刚才破门而进时，她和吕煜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间，两人身前就被撒上一堆白色粉雾，气味十分刺鼻，就算是刚才躲得速度够快也没完全避开，眼里和鼻腔多少都沾了一些。
透过模糊的视线，纪连英看到吕煜和一个身材魁梧的蒙面男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她的脑子嗡的一声，立马从地上跳起来，从后绕过两个还在大打出手的人跑向最里面的屋子。
空无一人。
不在！
连芸不在！！
目光触到地上那一滩很长的血迹，颜色鲜艳黏稠，明显就是不久前落下的，纪连英只觉得额角连跳了好几下，她记得刚才闯进来时还听到了一道女生的尖叫声，当时情况紧急，她趴到地上时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也听不清，现在想想，那是连芸的声音！
可现在她在哪里？
和吕煜还在贴身碰打的男人身上穿了一件粗制便装，脸部的肌肉随拳头的挥出一颤一颤的，年纪明显就比赵长序要大。
“你是谁？赵长序去了哪里？！”
纪连英趁两人没注意，她上前立即抽出吕煜别在腰后的匕首，接着握紧刀柄将刀刃用力刺进那男人的小腿上，“快说啊！连芸是不是被赵长序打伤了？这地上的血是哪里来的？你快说话！”
“啊——”
男人左腿陡然一个趔趄，整个身子直接撞上旁边的木柜子上，头倒地后随即蜷身抱紧腿痛叫个不停：“你这娘们！我要杀了你！！”
吕煜趁机跪倒在他身上，用膝盖顶住他的上半身，刚才交手时他就摸清这个男人的身手绝不是普通人，尤其他衣服下的铁臂肌肉线条绷实如钢板，他刚才撞上时，半边肩瞬间麻了。
第三章
纪连英才不管他到底是谁，连芸只要被赵长序带出尚鹤楼，她就真的束手无策了，两只纤细的手费力拽起那男人的衣襟，声音都算得上吼了：“快告诉我赵长序去哪儿了！连芸是不是被他带走了？”
那男人咬紧牙，狠厉的目光瞪着她就是不说话，纪连英还想往他的伤口上再添一刀时，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慢悠悠地被人推开了。
这门开的很刻意，最起码是在门外听了有一阵了。
纪连英头皮微微一麻，下意识以为是赵长序回来了，手上攥紧那男人衣领的动作顺势一僵，她立马看向吕煜，但吕煜看到门边站着的人后，神情紧接着一滞，纪连英睁大眼睛示问：是赵长序吗？
然而这人忽然松开地上的男人，站起身后姿态异常恭敬地拜了下礼，接着嘴唇微微嚅动，用低缓敬意的语气问候了一句话：“裴少主。”
裴少主？
纪连英慢慢眯起眼，手上依然没什么动作，指腹却在缓缓收紧，晚上来尚鹤楼前藏好的毒剂是分为三场用的，但她这会指腹没控制住一个下意识的卷动，所有的毒剂被她挑了出来。
裴淮慵懒地摊开一只手，关小仁取下背上的包恭敬地放在他手里，盯着纪连英一动不动的背影，裴淮很淡然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吕煜的招呼，挑开包带，先是取出里面那支锋利的箭弓。
身后从包里取东西的声音其实很小，但房间里实在太安静，于是显得那声音很刺耳，纪连英感觉蹲下的两条腿随着那簌簌声越来越麻，她很想知道现在这种时候从三楼直接跳下去会不会死？
能不能逃走？
裴淮瞟过她蹲的僵硬的腿，移开视线面无异色地接着当几人的面开始组装弓箭。
吕煜只和他见过一次面，还是前年跟着师傅去了一次裴府替他看病，很难将眼前的男人和两年前卧床不起的将死之人联想到一起。
“纪二小姐，不记得了我吗？”
听到这声戏谑，纪连英咬了咬唇，算了，万一他已经忘了那回事呢？
倏地站起身，速度快的让还趴在地上的男人一抖，吕煜不动声色地看向她，视线下移，她握紧的拳头太用力以至于四周的皮肤都在发白。
这两人认识？
还是说有什么过节？
纪连英这会笑的大家闺秀八面玲珑：“裴少久仰大名，今晚这是好兴致来逛尚鹤楼？只是可惜没有你想要的美人和美酒，不妨下次再来？”
关小仁呼吸一哽，他认得这纪家的二小姐，人倒是个长了一副美人脸，可性格打实不讨喜，上次给他们少爷配的药方子差点闹出人命来，而且什么叫好兴致来逛尚鹤楼？他们这是第一次来好吧，少爷虽然身姿玉树翩翩，长相更是沔洲乃至整个佥朝出了名的俊美男子，但他对女色压根不上心好吗？都是别人围着他，何来他主动来寻美色这一说？
这纪家二小姐看来也是个神志不清的姑娘罢了。
裴淮长指把玩着手里的长箭，没搭理她的话中话，下巴点向地上的男人：“你是贺家的人？”
那男人还是忌惮裴淮的身份的，这会儿不似刚才对纪连英吕煜那般蛮横冷漠，在他脸上停留两秒，视线移开后沉声道：“我现在不归贺家管，我只是我。”
“那今晚这是助人为乐了？”走上前，裴淮姿势闲散地蹲下，将手里的长箭递给他，“既然这样，你不如射出这一箭，今晚我可以不追查你的问题。”
射到哪里，射向谁，趴在地上的男人是个聪明人，得罪赵家不碍事，他可以跑地够远他们抓不到，但得罪裴家，尤其是面前这少年，那折磨人的手段成百上千，他就算跑到地底下，也会被他们掘地挖出。
宋强鼻息发沉，地上的手指动了动，又一顿，眼神对上裴淮，他有一双蛊惑人心的浅色亮眸，能无形中催眠式的抚平对手一切的犹豫，宋强只好低眼接过那支箭，抖着那条伤腿从地上撑起身拖着步子走到窗前。
纪连英注意到他握着箭的手在颤，她慢慢移步到门口，又不动声色地看向那个挺拔的身影，裴家的背景她了解的不多，毕竟这种宗族传下来的名门望族内部关系复杂，多了解的同时也意味着会淌不必要的浑水，但这位裴家的独子她倒是有所耳闻，沔洲城几位顶级世家的女儿独独相中他，论家世，裴家确实声名赫赫占山为王，论才华，听闻裴家这位公子头角峥嵘自幼成才，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听姐姐说过，他少时曾去过疆池和自家舅舅打国匈奴。
颇有少年虎将的阵势。
只是……
纪连英不露声色地朝他的手看去，他的手背皮肤冷白青筋微鼓，指尖泛着不同寻常的红，外寒内热，看上去身体确实不大好。
裴淮这时眉梢微拢，来自身后的那道视线着实赤白，他不喜与人面对面交流，也不适应有人带着端详琢磨自己，于是眼梢敛下，眼里刚才的笑意隐退，垂在身侧的手一动，蜷了起来。
纪连英惊觉自己看他许久，连忙移开视线，只是目光错开时又不由自主地瞥过他的手。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颜色却透着不健康的冷白，着实可惜，她突然就想起，这位少爷从小到大都是个病秧子啊……
宋强推开窗扇，外面这会正吹着冷风，不远处有一棵高耸的树，透过树隙，有一辆马车独独停在舟边，四周没有什么人，他认得那辆车，是赵长序的随身侍从李文的，他有透视眼，还想进一步看清时，隐约间，有一道邪肆的视线忽然直射来，阴冷的像毒蛇一样。
眼睛
“赵长序就在那边，车里的两个女人都昏迷了，有一个气息很弱，看来是将死之人。”
“你在胡说什么！”纪连英上前一步就要去抓他手里的箭，“连芸是连蘅司长的亲女儿，他敢杀了她吗？”
宋强被她忽然拽住，手里的箭一抖，倏尔掉到了地上。
关小仁忽然出声：“赵家这公子前不久就刚杀了一女子，只是这案子还未结，但也进展不下去，那姑娘听闻是孟家的孙女，人家家世显赫，还不是毁在了这姓赵的孙子手里……”
和少爷走太近，骂人的话一时没刹住，关小仁眼睛一转对上裴淮，他倒是神情如常，只是正常人都能看出他周围的气场忽然变得冷然，和刚才扯着唇角笑的公子样判若两人。
说错话了……
关小仁抬手捂紧嘴……
宋强拾起箭走向裴淮，示意性地摇摇头，手里的箭递过来：“抱歉，这件事我无法做，赵长序也并不是我能惹得起的人。”
裴淮没接，目光略过他，又垂眼看向他手里的箭，神情笃定，薄唇微张：“他刚才已经看到你了吧，你觉得今晚你能躲得过去？”
宋强回想起刚才那道斜肆的目光，阴冷的感觉还回绕在眼前，但他还是态度坚定地重新递过来：“我真的不能这么做，我还有妻儿老小要照顾……”
“事后我会送你们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赵家是不会放过我的……”
裴淮接着打断他，语气愈发低沉：“如果你今晚不杀了他，那下一个死的人，”他挑起指头垫高那支箭，直到两人视线平视，才徐徐说完，“我敢确定就是你，包括你的家人。”
关小仁摸不着头脑的眼睛往在场的几人身上乱瞟，杀了赵长序对裴家的影响也挺大的，就算少爷有其他身份傍身，这事也不好向夫人交差……
纪连英现在心里只担心连芸，听完他们这通话后也算反应过来，这姓裴的今晚的目的看来也是赵长序。
甚至还是杀了赵长序！
宋强喉咙一滚，刚要说话，窗外响起马车的轱辘声，糟了！赵长序要跑了！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还要考虑吗？”
面前的人从进门就一副气定神闲的口吻，好像所有人要做什么该做什么都在他的计划内。
听那马车快要驶远的声音，宋强咬咬牙，只好瘸着退重新跨到窗前，抬起胳膊开弓，拉弓，锋利的箭头架到弓弦上，对准那辆骑行速度渐快的马车，车帘随夜风肆意飘荡，只能隐约看到坐在里面穿深色堂服的人，眼睛眯起，箭头对准……
房间内实在太静，纪连英听到自己的呼吸都快分了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紧张，瞥了一眼旁边的吕煜，见他站在门口，低垂的头看不清神情，但背部和她一样都在绷紧。
就算是赵长序带走连芸，纪连英也没想过要杀了他，毕竟赵家势力庞大，纪蘅还在朝廷任官，她不能冲动行事，但这裴家公子今晚却完全不在意杀了赵长序会有什么后果，她不禁对他的身份好奇起来……
宋强的箭射出去时，纪连英的耳边同时响起那道进屋时一模一样的戏谑声：“宋小姐，要不要一起合作？”
裴淮长腿绕过看台的圆桌座椅直接朝楼梯走去，从二楼台阶到三楼平层的站台流下大滩血迹。
关小仁倒吸一口凉气，都忘了礼节连忙拽住他的胳膊，面色紧张到有些发白，这回必须要劝住：“少……少爷！我们还是回吧，您不觉得这里今晚很奇怪吗？您身子又弱，我们也没带随身得保镖，只有我一个的话……未必能护得了您……”
裴淮充耳不闻，抽出胳膊，长腿一跨，绕过了那摊血直奔三楼。
关小仁咬咬牙，急的都快在少爷身后跺脚了，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攥好手里的包快步跟了上去。
三楼西屋，纪连英艰难地趴在地上，刚才破门而进时，她和吕煜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间，两人身前就被撒上一堆白色粉雾，气味十分刺鼻，就算是刚才躲得速度够快也没完全避开，眼里和鼻腔多少都沾了一些。
透过模糊的视线，纪连英看到吕煜和一个身材魁梧的蒙面男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她的脑子嗡的一声，立马从地上跳起来，从后绕过两个还在大打出手的人跑向最里面的屋子。
空无一人。
不在！
连芸不在！！
目光触到地上那一滩很长的血迹，颜色鲜艳黏稠，明显就是不久前落下的，纪连英只觉得额角连跳了好几下，她记得刚才闯进来时还听到了一道女生的尖叫声，当时情况紧急，她趴到地上时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也听不清，现在想想，那是连芸的声音！
可现在她在哪里？
和吕煜还在贴身碰打的男人身上穿了一件粗制便装，脸部的肌肉随拳头的挥出一颤一颤的，年纪明显就比赵长序要大。
“你是谁？赵长序去了哪里？！”
纪连英趁两人没注意，她上前立即抽出吕煜别在腰后的匕首，接着握紧刀柄将刀刃用力刺进那男人的小腿上，“快说啊！连芸是不是被赵长序打伤了？这地上的血是哪里来的？你快说话！”
“啊——”
男人左腿陡然一个趔趄，整个身子直接撞上旁边的木柜子上，头倒地后随即蜷身抱紧腿痛叫个不停：“你这娘们！我要杀了你！！”
吕煜趁机跪倒在他身上，用膝盖顶住他的上半身，刚才交手时他就摸清这个男人的身手绝不是普通人，尤其他衣服下的铁臂肌肉线条绷实如钢板，他刚才撞上时，半边肩瞬间麻了。
第三章
纪连英才不管他到底是谁，连芸只要被赵长序带出尚鹤楼，她就真的束手无策了，两只纤细的手费力拽起那男人的衣襟，声音都算得上吼了：“快告诉我赵长序去哪儿了！连芸是不是被他带走了？”
那男人咬紧牙，狠厉的目光瞪着她就是不说话，纪连英还想往他的伤口上再添一刀时，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慢悠悠地被人推开了。
这门开的很刻意，最起码是在门外听了有一阵了。
纪连英头皮微微一麻，下意识以为是赵长序回来了，手上攥紧那男人衣领的动作顺势一僵，她立马看向吕煜，但吕煜看到门边站着的人后，神情紧接着一滞，纪连英睁大眼睛示问：是赵长序吗？
然而这人忽然松开地上的男人，站起身后姿态异常恭敬地拜了下礼，接着嘴唇微微嚅动，用低缓敬意的语气问候了一句话：“裴少主。”
裴少主？
纪连英慢慢眯起眼，手上依然没什么动作，指腹却在缓缓收紧，晚上来尚鹤楼前藏好的毒剂是分为三场用的，但她这会指腹没控制住一个下意识的卷动，所有的毒剂被她挑了出来。
裴淮慵懒地摊开一只手，关小仁取下背上的包恭敬地放在他手里，盯着纪连英一动不动的背影，裴淮很淡然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吕煜的招呼，挑开包带，先是取出里面那支锋利的箭弓。
身后从包里取东西的声音其实很小，但房间里实在太安静，于是显得那声音很刺耳，纪连英感觉蹲下的两条腿随着那簌簌声越来越麻，她很想知道现在这种时候从三楼直接跳下去会不会死？
能不能逃走？
裴淮瞟过她蹲的僵硬的腿，移开视线面无异色地接着当几人的面开始组装弓箭。
吕煜只和他见过一次面，还是前年跟着师傅去了一次裴府替他看病，很难将眼前的男人和两年前卧床不起的将死之人联想到一起。
“纪二小姐，不记得了我吗？”
听到这声戏谑，纪连英咬了咬唇，算了，万一他已经忘了那回事呢？
倏地站起身，速度快的让还趴在地上的男人一抖，吕煜不动声色地看向她，视线下移，她握紧的拳头太用力以至于四周的皮肤都在发白。
这两人认识？
还是说有什么过节？
纪连英这会笑的大家闺秀八面玲珑：“裴少久仰大名，今晚这是好兴致来逛尚鹤楼？只是可惜没有你想要的美人和美酒，不妨下次再来？”
关小仁呼吸一哽，他认得这纪家的二小姐，人倒是个长了一副美人脸，可性格打实不讨喜，上次给他们少爷配的药方子差点闹出人命来，而且什么叫好兴致来逛尚鹤楼？他们这是第一次来好吧，少爷虽然身姿玉树翩翩，长相更是沔洲乃至整个佥朝出了名的俊美男子，但他对女色压根不上心好吗？都是别人围着他，何来他主动来寻美色这一说？
这纪家二小姐看来也是个神志不清的姑娘罢了。
裴淮长指把玩着手里的长箭，没搭理她的话中话，下巴点向地上的男人：“你是贺家的人？”
那男人还是忌惮裴淮的身份的，这会儿不似刚才对纪连英吕煜那般蛮横冷漠，在他脸上停留两秒，视线移开后沉声道：“我现在不归贺家管，我只是我。”
“那今晚这是助人为乐了？”走上前，裴淮姿势闲散地蹲下，将手里的长箭递给他，“既然这样，你不如射出这一箭，今晚我可以不追查你的问题。”
射到哪里，射向谁，趴在地上的男人是个聪明人，得罪赵家不碍事，他可以跑地够远他们抓不到，但得罪裴家，尤其是面前这少年，那折磨人的手段成百上千，他就算跑到地底下，也会被他们掘地挖出。
宋强鼻息发沉，地上的手指动了动，又一顿，眼神对上裴淮，他有一双蛊惑人心的浅色亮眸，能无形中催眠式的抚平对手一切的犹豫，宋强只好低眼接过那支箭，抖着那条伤腿从地上撑起身拖着步子走到窗前。
纪连英注意到他握着箭的手在颤，她慢慢移步到门口，又不动声色地看向那个挺拔的身影，裴家的背景她了解的不多，毕竟这种宗族传下来的名门望族内部关系复杂，多了解的同时也意味着会淌不必要的浑水，但这位裴家的独子她倒是有所耳闻，沔洲城几位顶级世家的女儿独独相中他，论家世，裴家确实声名赫赫占山为王，论才华，听闻裴家这位公子头角峥嵘自幼成才，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听姐姐说过，他少时曾去过疆池和自家舅舅打国匈奴。
颇有少年虎将的阵势。
只是……
纪连英不露声色地朝他的手看去，他的手背皮肤冷白青筋微鼓，指尖泛着不同寻常的红，外寒内热，看上去身体确实不大好。
裴淮这时眉梢微拢，来自身后的那道视线着实赤白，他不喜与人面对面交流，也不适应有人带着端详琢磨自己，于是眼梢敛下，眼里刚才的笑意隐退，垂在身侧的手一动，蜷了起来。
纪连英惊觉自己看他许久，连忙移开视线，只是目光错开时又不由自主地瞥过他的手。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颜色却透着不健康的冷白，着实可惜，她突然就想起，这位少爷从小到大都是个病秧子啊……
宋强推开窗扇，外面这会正吹着冷风，不远处有一棵高耸的树，透过树隙，有一辆马车独独停在舟边，四周没有什么人，他认得那辆车，是赵长序的随身侍从李文的，他有透视眼，还想进一步看清时，隐约间，有一道邪肆的视线忽然直射来，阴冷的像毒蛇一样。
眼睛
“赵长序就在那边，车里的两个女人都昏迷了，有一个气息很弱，看来是将死之人。”
“你在胡说什么！”纪连英上前一步就要去抓他手里的箭，“连芸是连蘅司长的亲女儿，他敢杀了她吗？”
宋强被她忽然拽住，手里的箭一抖，倏尔掉到了地上。
关小仁忽然出声：“赵家这公子前不久就刚杀了一女子，只是这案子还未结，但也进展不下去，那姑娘听闻是孟家的孙女，人家家世显赫，还不是毁在了这姓赵的孙子手里……”
和少爷走太近，骂人的话一时没刹住，关小仁眼睛一转对上裴淮，他倒是神情如常，只是正常人都能看出他周围的气场忽然变得冷然，和刚才扯着唇角笑的公子样判若两人。
说错话了……
关小仁抬手捂紧嘴……
宋强拾起箭走向裴淮，示意性地摇摇头，手里的箭递过来：“抱歉，这件事我无法做，赵长序也并不是我能惹得起的人。”
裴淮没接，目光略过他，又垂眼看向他手里的箭，神情笃定，薄唇微张：“他刚才已经看到你了吧，你觉得今晚你能躲得过去？”
宋强回想起刚才那道斜肆的目光，阴冷的感觉还回绕在眼前，但他还是态度坚定地重新递过来：“我真的不能这么做，我还有妻儿老小要照顾……”
“事后我会送你们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赵家是不会放过我的……”
裴淮接着打断他，语气愈发低沉：“如果你今晚不杀了他，那下一个死的人，”他挑起指头垫高那支箭，直到两人视线平视，才徐徐说完，“我敢确定就是你，包括你的家人。”
关小仁摸不着头脑的眼睛往在场的几人身上乱瞟，杀了赵长序对裴家的影响也挺大的，就算少爷有其他身份傍身，这事也不好向夫人交差……
纪连英现在心里只担心连芸，听完他们这通话后也算反应过来，这姓裴的今晚的目的看来也是赵长序。
甚至还是杀了赵长序！
宋强喉咙一滚，刚要说话，窗外响起马车的轱辘声，糟了！赵长序要跑了！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还要考虑吗？”
面前的人从进门就一副气定神闲的口吻，好像所有人要做什么该做什么都在他的计划内。
听那马车快要驶远的声音，宋强咬咬牙，只好瘸着退重新跨到窗前，抬起胳膊开弓，拉弓，锋利的箭头架到弓弦上，对准那辆骑行速度渐快的马车，车帘随夜风肆意飘荡，只能隐约看到坐在里面穿深色堂服的人，眼睛眯起，箭头对准……
房间内实在太静，纪连英听到自己的呼吸都快分了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紧张，瞥了一眼旁边的吕煜，见他站在门口，低垂的头看不清神情，但背部和她一样都在绷紧。
就算是赵长序带走连芸，纪连英也没想过要杀了他，毕竟赵家势力庞大，纪蘅还在朝廷任官，她不能冲动行事，但这裴家公子今晚却完全不在意杀了赵长序会有什么后果，她不禁对他的身份好奇起来……
宋强的箭射出去时，纪连英的耳边同时响起那道进屋时一模一样的戏谑声：“宋小姐，要不要一起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