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应洛羽赖在东厨，越溪也无心做事，一万种猜测猜疑在心里头转悠，偷偷暼应洛羽的眼神都带着防备。
不过应洛羽看起来倒是自在，折柴添柴和摇扇的样子，熟练得倒不像第一次生火。不仅如此，他还懂得起身去看锅里水沸腾的情况，以此掌握火候。
越溪不想搭话，也避免有接触，东厨很大，他们便一个蹲在这头生火，另一个缩在角落备菜。
只有应洛羽试图去动蒸笼的时候，越溪才会起身不动声色打断他的行动。
越溪瞧应洛羽直勾勾盯着蒸笼，还以为他饿了，于是起身去拿糕点盒，里头是昨日做的十几种糕点，趁此机会试试应洛羽的口味。
“想必公子也累了，奴婢给公子做了糕点还没来得及送去，不如公子现在挪步到茶房喝口茶，顺道尝尝？”
应洛羽抬头看向她，脸上蒙了一层烟，衣袖上也已经沾了柴灰，不过神情平静温和，不像之前那般狠厉阴沉，一双琥珀色的凤眼眸光微动。
有一瞬，越溪似看见他眸中闪过孩童般的天真，但又很快消失，只剩眼中难辨的情绪深不见底。
应洛羽点了点头。
越溪见状立马去架子上将盒子取下，但还没打开，盒子的重量已经让她心生不好——
果然，整整三层的糕点盒，每层都只剩下零星几块，忽地她想起早晨久香来过，前几天她托自己做了一盒糕点，她来时自己正忙，只给她指了架子，应是那时候让久香搞混拿错了。
依这情况，那些糕点大抵已经进了久香的肚子。
越溪叹了口气，这时应洛羽走了过来，也瞧见糕点的情况，越溪忙解释：“可能是奴婢记错了，现在重新给公子做几道。”
应洛羽却盯着食盒若有所思：“是久香拿走的？”
还没等越溪否认，他又说了一句：“无碍，另外再准备便是。”说完又去灶前坐着。
越溪意外，这二公子还当真如晚桃说的，是个宽容随性之人。
同一时辰，应洛羽院里的银杏树下，久香和弘遇正一脸认真摆放贡品。
一切都准备好后，两人跪在银杏树前，闭眼双手合十，久香嘴角盛着笑意，十分虔诚的模样。
今日暖阳明媚，风也柔和，轻轻徐过，几片落叶在空中荡漾后缓缓落地，一片叶子落在久香的肩膀上。
弘遇睁眼转头，定定看着久香闭眼祈福的样子，原本清冷的眸子衬着阳光也有了温度，无意间他瞥过久香的肩头，抬手轻轻拿走银杏叶收起来。
祈福完毕，久香转头看向弘遇，似葡萄般灵动的星眸明亮纯净：“今日是腊八，又逢你的生辰，你可得好好祈福求保佑！”
两人直接席地而坐，久香又不知从哪端出一堆精致的糕点，碟子不大，糕点叠得高高的。
弘遇有些无措，眼神难得出现惊慌：“你这是，又拿了别人的糕点？”
“哪有！这是越溪姐姐给我的，还剩下好多呢，这些是给你的，生辰嘛，就得多吃些好吃的。”
“越溪姑娘，待你好吗？”
久香挑了挑眉，语气轻快：“那当然了！越溪姐姐每天都会给我做好多好多好吃的，给二公子的饭菜，偶尔还会多准备一份偷偷留给我呢。”
说到后半句，久香压低声音，完了还捂着嘴偷笑，天真俏皮。
“瞧你这副模样，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弘遇依旧淡淡说道。
“生辰就该开心点吗，看你整日呆呆的样子。”久香故作责备地看着他。
“哦。”弘遇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久香继续说道：“晚桃跟姑姑出去办事了，可能得晚上才回来，她让我代为祝贺你的生辰。弘枢哥哥呢，可有传话来？”
“没有，”弘遇摇摇头，咽下一嘴的糕点后才继续回道，“我已经有几月没见到他了，听说每日都随大公子到山下办事，快到年关了，忙。”
“也是，哎呀，今年又只有我陪你过生辰咯。”久香晃着脚，将身子靠近弘遇说了句，又仰头去看阳光下的银杏树。
弘遇手捧着一碟消了大半的糕点，低着头，耳根微红，轻声回了句：“嗯。”
久香、晚桃，还有弘遇弘枢两兄弟，都是无父无母，幼时便来到应府的。四人一同长大，久香和弘遇两人年纪相仿，相处自是轻松些，尤其久香活泼话多的性格，也只有弘遇不嫌烦每次都静静听着。
幼时他们都遭了太多难，颠沛流离后在应府相遇，也是黑暗中相依偎的依靠，如今还能时常见面已是天佑。
“弘遇，明年，明年我一定让晚桃和弘枢哥哥一起来给你庆生。”
*
东厨里，灶上的糯米团终于蒸好了。
越溪婉拒了应洛羽的帮忙，愣是自己把蒸笼给端了下来，应洛羽也不吭声，一个劲儿地跟在越溪后头。
越溪觉着尴尬变扭，一时忘记提醒，蒸笼盖子打开时应洛羽伸头去瞧，结果被热腾腾的水气扑了满脸，连连后退几步。
越溪见状噗嗤一声，又憋笑道，“奴婢有错，没及时提醒公子。”
“无事，我自个儿也忘了。”应洛羽也没在意，上前抬手扇去水雾。
“今天这糯米蒸得极好，得亏二公子火候把握得好。”
“真的？”应洛羽眼神一亮，面上没有表情但瞧得出一丝期待。
本是随口奉承的话，越溪没想到应洛羽这么大的反应，又说：“那是当然。”
“那这糯米团子是本公子和姑娘一同做得的了？”
“那……那是自然。”
自然是要这么回答的，但越溪脑子里首先浮现的是自己磨碎糯米又打揉了好几个时辰，心想这二公子可真好意思。
不过他开心就好，说不定念着有自己一份心力，还愿意多吃几口呢。
越溪取来准备好的甜米汤，将团子揉成小颗圆子放入其中，又加了少许桂花蜜，端给早已等待许久的应洛羽品尝。
“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奴婢不敢。”
“今日腊八，辛苦你还因为我这么折腾，没有腊八粥，就用这碗甜汤代替吧。这里没有主仆，许久没人陪我用餐，还望姑娘赏脸。”
短暂的思量后，越溪还是坐下一起品尝。
汤甜而不腻，桂花香气入口缠留齿尖，糯米圆子外层软糯内里劲道，口感极好。
“姑娘为何离家远到夷山来？”应洛羽先开了话头，语气平常。
越溪暂时放下规矩，自然回道：“家中叔婶劳心患病在身，急需药钱，弟弟上私塾，也需要为以后做打算。”
“姑娘没有和双亲住在一处？”
“我和弟弟在幼时承蒙叔婶心软收留抚养长大。”越溪避开双亲回道。
应洛羽听懂话中意思，面生歉意，转移话头：“方才姑娘说，令弟在私塾？”
“是的，明年就能参加考试了。”谈起南舟，越溪难掩激动和自豪，扬眉微笑。
应洛羽侧过脸去，似乎在笑：“你和令弟看似感情十分要好。”
“家中有兄弟姐妹的都是如此，偶尔也会拌嘴两句，吵吵闹闹的。不比公子和大公子这般，从小一同习武读书，感情最是要好。”
应洛羽神情一愣，眼神突然变得淡漠沮丧，越溪察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但应洛羽下一瞬却扯了嘴角笑说道：“借你吉言。”
吃完甜汤，应洛羽便在东厨外坐着，边喝茶，边等越溪准备晚膳。
他是在东厨用完晚膳才回去的，期间碰见久香回来，还让她去尝尝甜汤里的糯米丸子。
准备回居室，他没让人跟着，独自悠哉地散步回去，步伐缓而轻，每走一步便想起今日在东厨的事，和越溪说的话。
月亮今夜格外皎洁，四周静谧，只有风吹和树叶摩挲的声音，这让他十分安心。
“娘，今日我又下厨了，托越溪姑娘的福，这次我做得很好，儿子也知道，那话只不过是她说来安慰我的，但我心里也高兴，若您还在，定也会说这般话于我听的。”应洛羽对着月亮低喃，“我也希望，他能原谅我，能像幼时那般，与我练剑读书。”
“公子。”弘遇从屋顶跳下，“夜里凉，公子还是尽快回屋吧。”
应洛羽看了弘遇一眼，发现了他手中捧着用麻纸包着的糕点，嘴里还塞着一个，顺手从里头取了一块放进口中。
“味道不错。”说完又拿了一块，转身回屋。
这举动把弘遇给看傻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公子怪异，今日有这么好的胃口。”说着将糕点包好放进衣服里，脸上委屈愤愤，“就算如此，也不能抢我的吃食。”
不过应洛羽看起来倒是自在，折柴添柴和摇扇的样子，熟练得倒不像第一次生火。不仅如此，他还懂得起身去看锅里水沸腾的情况，以此掌握火候。
越溪不想搭话，也避免有接触，东厨很大，他们便一个蹲在这头生火，另一个缩在角落备菜。
只有应洛羽试图去动蒸笼的时候，越溪才会起身不动声色打断他的行动。
越溪瞧应洛羽直勾勾盯着蒸笼，还以为他饿了，于是起身去拿糕点盒，里头是昨日做的十几种糕点，趁此机会试试应洛羽的口味。
“想必公子也累了，奴婢给公子做了糕点还没来得及送去，不如公子现在挪步到茶房喝口茶，顺道尝尝？”
应洛羽抬头看向她，脸上蒙了一层烟，衣袖上也已经沾了柴灰，不过神情平静温和，不像之前那般狠厉阴沉，一双琥珀色的凤眼眸光微动。
有一瞬，越溪似看见他眸中闪过孩童般的天真，但又很快消失，只剩眼中难辨的情绪深不见底。
应洛羽点了点头。
越溪见状立马去架子上将盒子取下，但还没打开，盒子的重量已经让她心生不好——
果然，整整三层的糕点盒，每层都只剩下零星几块，忽地她想起早晨久香来过，前几天她托自己做了一盒糕点，她来时自己正忙，只给她指了架子，应是那时候让久香搞混拿错了。
依这情况，那些糕点大抵已经进了久香的肚子。
越溪叹了口气，这时应洛羽走了过来，也瞧见糕点的情况，越溪忙解释：“可能是奴婢记错了，现在重新给公子做几道。”
应洛羽却盯着食盒若有所思：“是久香拿走的？”
还没等越溪否认，他又说了一句：“无碍，另外再准备便是。”说完又去灶前坐着。
越溪意外，这二公子还当真如晚桃说的，是个宽容随性之人。
同一时辰，应洛羽院里的银杏树下，久香和弘遇正一脸认真摆放贡品。
一切都准备好后，两人跪在银杏树前，闭眼双手合十，久香嘴角盛着笑意，十分虔诚的模样。
今日暖阳明媚，风也柔和，轻轻徐过，几片落叶在空中荡漾后缓缓落地，一片叶子落在久香的肩膀上。
弘遇睁眼转头，定定看着久香闭眼祈福的样子，原本清冷的眸子衬着阳光也有了温度，无意间他瞥过久香的肩头，抬手轻轻拿走银杏叶收起来。
祈福完毕，久香转头看向弘遇，似葡萄般灵动的星眸明亮纯净：“今日是腊八，又逢你的生辰，你可得好好祈福求保佑！”
两人直接席地而坐，久香又不知从哪端出一堆精致的糕点，碟子不大，糕点叠得高高的。
弘遇有些无措，眼神难得出现惊慌：“你这是，又拿了别人的糕点？”
“哪有！这是越溪姐姐给我的，还剩下好多呢，这些是给你的，生辰嘛，就得多吃些好吃的。”
“越溪姑娘，待你好吗？”
久香挑了挑眉，语气轻快：“那当然了！越溪姐姐每天都会给我做好多好多好吃的，给二公子的饭菜，偶尔还会多准备一份偷偷留给我呢。”
说到后半句，久香压低声音，完了还捂着嘴偷笑，天真俏皮。
“瞧你这副模样，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弘遇依旧淡淡说道。
“生辰就该开心点吗，看你整日呆呆的样子。”久香故作责备地看着他。
“哦。”弘遇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久香继续说道：“晚桃跟姑姑出去办事了，可能得晚上才回来，她让我代为祝贺你的生辰。弘枢哥哥呢，可有传话来？”
“没有，”弘遇摇摇头，咽下一嘴的糕点后才继续回道，“我已经有几月没见到他了，听说每日都随大公子到山下办事，快到年关了，忙。”
“也是，哎呀，今年又只有我陪你过生辰咯。”久香晃着脚，将身子靠近弘遇说了句，又仰头去看阳光下的银杏树。
弘遇手捧着一碟消了大半的糕点，低着头，耳根微红，轻声回了句：“嗯。”
久香、晚桃，还有弘遇弘枢两兄弟，都是无父无母，幼时便来到应府的。四人一同长大，久香和弘遇两人年纪相仿，相处自是轻松些，尤其久香活泼话多的性格，也只有弘遇不嫌烦每次都静静听着。
幼时他们都遭了太多难，颠沛流离后在应府相遇，也是黑暗中相依偎的依靠，如今还能时常见面已是天佑。
“弘遇，明年，明年我一定让晚桃和弘枢哥哥一起来给你庆生。”
*
东厨里，灶上的糯米团终于蒸好了。
越溪婉拒了应洛羽的帮忙，愣是自己把蒸笼给端了下来，应洛羽也不吭声，一个劲儿地跟在越溪后头。
越溪觉着尴尬变扭，一时忘记提醒，蒸笼盖子打开时应洛羽伸头去瞧，结果被热腾腾的水气扑了满脸，连连后退几步。
越溪见状噗嗤一声，又憋笑道，“奴婢有错，没及时提醒公子。”
“无事，我自个儿也忘了。”应洛羽也没在意，上前抬手扇去水雾。
“今天这糯米蒸得极好，得亏二公子火候把握得好。”
“真的？”应洛羽眼神一亮，面上没有表情但瞧得出一丝期待。
本是随口奉承的话，越溪没想到应洛羽这么大的反应，又说：“那是当然。”
“那这糯米团子是本公子和姑娘一同做得的了？”
“那……那是自然。”
自然是要这么回答的，但越溪脑子里首先浮现的是自己磨碎糯米又打揉了好几个时辰，心想这二公子可真好意思。
不过他开心就好，说不定念着有自己一份心力，还愿意多吃几口呢。
越溪取来准备好的甜米汤，将团子揉成小颗圆子放入其中，又加了少许桂花蜜，端给早已等待许久的应洛羽品尝。
“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奴婢不敢。”
“今日腊八，辛苦你还因为我这么折腾，没有腊八粥，就用这碗甜汤代替吧。这里没有主仆，许久没人陪我用餐，还望姑娘赏脸。”
短暂的思量后，越溪还是坐下一起品尝。
汤甜而不腻，桂花香气入口缠留齿尖，糯米圆子外层软糯内里劲道，口感极好。
“姑娘为何离家远到夷山来？”应洛羽先开了话头，语气平常。
越溪暂时放下规矩，自然回道：“家中叔婶劳心患病在身，急需药钱，弟弟上私塾，也需要为以后做打算。”
“姑娘没有和双亲住在一处？”
“我和弟弟在幼时承蒙叔婶心软收留抚养长大。”越溪避开双亲回道。
应洛羽听懂话中意思，面生歉意，转移话头：“方才姑娘说，令弟在私塾？”
“是的，明年就能参加考试了。”谈起南舟，越溪难掩激动和自豪，扬眉微笑。
应洛羽侧过脸去，似乎在笑：“你和令弟看似感情十分要好。”
“家中有兄弟姐妹的都是如此，偶尔也会拌嘴两句，吵吵闹闹的。不比公子和大公子这般，从小一同习武读书，感情最是要好。”
应洛羽神情一愣，眼神突然变得淡漠沮丧，越溪察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但应洛羽下一瞬却扯了嘴角笑说道：“借你吉言。”
吃完甜汤，应洛羽便在东厨外坐着，边喝茶，边等越溪准备晚膳。
他是在东厨用完晚膳才回去的，期间碰见久香回来，还让她去尝尝甜汤里的糯米丸子。
准备回居室，他没让人跟着，独自悠哉地散步回去，步伐缓而轻，每走一步便想起今日在东厨的事，和越溪说的话。
月亮今夜格外皎洁，四周静谧，只有风吹和树叶摩挲的声音，这让他十分安心。
“娘，今日我又下厨了，托越溪姑娘的福，这次我做得很好，儿子也知道，那话只不过是她说来安慰我的，但我心里也高兴，若您还在，定也会说这般话于我听的。”应洛羽对着月亮低喃，“我也希望，他能原谅我，能像幼时那般，与我练剑读书。”
“公子。”弘遇从屋顶跳下，“夜里凉，公子还是尽快回屋吧。”
应洛羽看了弘遇一眼，发现了他手中捧着用麻纸包着的糕点，嘴里还塞着一个，顺手从里头取了一块放进口中。
“味道不错。”说完又拿了一块，转身回屋。
这举动把弘遇给看傻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公子怪异，今日有这么好的胃口。”说着将糕点包好放进衣服里，脸上委屈愤愤，“就算如此，也不能抢我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