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壶有什么好玩的,表妹?”钟昱明看向裴姝,笑嘻嘻问,“不如我带你去南北货行逛逛?”

    “当真?”裴姝有些心动。

    南北货行是玉京与外商的交汇处,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只是来往人员杂乱,多生事端,一般闺秀都不会踏足。

    “表三公子,那地方太乱,我们姑娘怎去得?”知琴忙出声回绝,将裴姝那点小心思无情扼杀。

    裴姝捏了捏裙角,有些泄气。

    钟昱明张了张唇,似是还想说什么,可他是知道的,知琴就是他姑母放在裴姝身边的一个小管家,由此,只能先作罢。

    ……

    下午,裴姝陪着庆国公下棋,许是因为今日没有午睡又起得早,身子还端坐着,脑子竟犯起了迷糊,强撑着眼皮,乱下一通。

    庆国公见她困得厉害,便打发她回房休息。

    真正躺下后,裴姝又有些清醒了,她起身下床找出她近日才搜罗来的一册鬼神怪谈,靠在软榻上缓缓翻阅。

    忽听身后窗户有异响,她回头,直对上钟昱明明亮的眼睛,似乎有些错愕。

    “三表兄?”裴姝疑惑。

    钟昱明很快神色如常,笑出一口大白牙,压低声音问:“南北货行,表妹还去不去了?”

    裴姝合上书册,略有犹疑:“可是……”

    钟昱明又说:“你若去,今日看上之物,权当我送你的生辰礼。”

    “去!”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

    为方便,裴姝扮作钟昱明的小书童。

    朝廷有令,南北货行于每日酉初一刻休市,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

    一整条长街商贩林立,不时还能见着些新奇物件,来往行人中有留着大胡子齐肩发的西域商人,更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胡商。

    一路下来,裴姝的眼睛真是亮了又亮。

    “是不是比在府里待着有意思多了?”钟昱明问她。

    “嗯!”裴姝重重点了下头。

    两人随便进了家茶肆,要了间雅座,桌上的小囊袋里装着的是裴姝方才淘来的宝贝。

    “可惜咱们是偷溜出来的,时间不多,逛得不尽兴。”钟昱明叹了声,又说,“下回得了机会,我再带你好好逛一逛。”

    少年认真的模样似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誓言。

    钟昱明年初刚过了十六的生辰,是庆国公府上最不省心的主,用庆国公的话来说就是,整日不思进取,只顾贪图享乐,活脱脱一个二世祖。

    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真是一点法也没有。

    裴姝没有那个劝人向学的心,只道:“下回可不能是偷溜出来了。”

    钟昱明见她还愿意同他出来,心上欢喜:“我就知道只有表妹才能和我玩到一处。”

    府里兄弟众多,年岁也相近,可人人都呆板无趣,只一个劲攀比学问,在祖父祖母面前卖好,爹娘也时常说教他,如此孩子心性,往后如何成家立业?

    只有阿姝表妹,会在他说起向往广阔河山,想出去看一看这天地时对他没有丝毫鄙夷,并说她也想去。

    只是,如今他们年岁大了,便不能经常见面。

    如果……

    “表妹,你觉得我如何?”

    “挺好的啊。”裴姝正在看她淘来的小玩意。

    钟昱明似乎挺满意这个回答,他盯着眼前与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越发坚定心里那个想法。

    “表妹,不如我去同姑母说,将你嫁给我吧?”

    “砰!”一个陶瓷娃娃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钟昱明的话如一道惊雷,裴姝抬头怔怔看着他,一时不能言语,她慌忙弯腰去捡那些碎片。

    “表妹当心,别划伤了手,我再买个新的送你。”钟昱明起身,在裴姝身前蹲下,拦下她去捡碎片的手。

    一瞬的触碰,裴姝抽回手,站起来,道:“出来有些时候了,我们快回去吧。”

    钟昱明只以为裴姝这样反常的举动是害羞了,拿上桌上的囊袋,温声应道:“好。”

    不行,今日就得说清楚!

    裴姝忽的又坐下,钟昱明刚想问便听她说:“三表兄,你方才说的那事我是万万不允的。”

    “为何?”钟昱明也回身坐下,眉峰微拧。

    “可是因为我总说些打趣你的话?我可向表妹保证,往后再也不浑说了。”

    “不是。”裴姝摇摇头,“我对表兄没有男女之情。”

    最要紧的是他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钟昱明于她而言,和亲哥无异!

    钟昱明有些急了:“自古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多少新婚夫妻是一开始就有男女之情呢?表妹怎可断定往后不会心悦于我?”

    裴姝直视他的眼睛,当即吐出两个字:“不会。”

    二人相视良久,钟昱明败下阵来,颓然道:“我以为表妹该是愿意的……”

    眼下,裴姝不知该说些什么,在来到这个世界前,她也只是个初二的学生,没有丝毫情爱方面的经验。

    “表兄将来定会遇到个如意之人。”她眼眸微垂,在心底微叹。

    钟昱明似是不愿再谈此事,只说:“我送表妹回去吧。”

    二人先后起身,掀开雅间的隔帘,迎面碰上从隔壁走出的人。

    “祁先生……”裴姝暗道不好。

    这茶馆的雅间无非是用了扇屏风隔档,想来隔音不会好,可方才她和表兄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应当,没有听见吧?

    “嗯。”祁璟看着她。

    钟昱明已走出几步远,见裴姝没有跟上才回头唤了声:“阿姝?”

    因裴姝现在是书童打扮,他便没有唤她表妹。

    “先生告辞。”裴姝虚行了一礼,随后朝钟昱明走过去。

    ……

    二人回府及时,到底是没被发现,省去一通说教。

    晚饭在正院用,有丫鬟来报,说三公子身子不适,就不过来用饭了。

    “哪里不适?可请大夫来看了?”孙氏忙问,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丫鬟回话:“公子不让请大夫,只说头疼,睡一觉就好了。”

    庆国公哼了声,道:“管他作甚。”

    府里谁不知,三公子为了不去上学,隔三差五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惯用的伎俩罢了,也只有老太太回回当真。

    赵氏也头疼,她这个儿子实在不成器,她只盼着肚里这个往后能让她省心些。

    裴姝默默扒着饭,一言不发。

    ……

    晚些时候。

    “怎的明日就要回了?姑娘不是说要待到后日吗?”知喜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行囊,随口问道。

    “荆先生上回布置的功课我还没有完成,后日回去怕是来不及。”这话裴姝已说了两回。

    约莫半个时辰前,她便是这样和庆国公夫妇说的。

    她怕她在这府上多待一日,她那三表兄的头便又多疼一日。

    知琴在身后整理裴姝的一些贴身之物,她深深看了裴姝一眼,犹疑着,最后什么也没说。

    ……

    是日一早。

    裴姝去陪着庆国公夫妇说了会话才离开。

    马车早已在正门处等着,待裴姝等人坐上去,车夫便紧握住缰绳,扬起小鞭,喝令马儿调头。

    “慢!”钟昱明急急忙忙跑来,生怕没赶上。

    马车停住,知琴推开一侧的窗户,坐在正中的裴姝一颗心微微悬起,暗暗祈祷这个祖宗别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才好。

    钟昱明走到马车旁,将手上的食盒递给知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更里头看去,说:“这些都是表妹平日爱吃的糕点。”

    知琴接过食盒,又听面前莫名脸红了的表三公子补充说道:“是我娘让我送来的。”

    虽没见到人,却听马车上响起一道细甜的声音。

    “谢过三表兄,也请表兄替我谢过大舅母。”

    没说旁的闲话,马车重新启程,渐行渐远。

    钟昱明送来的食盒被放在三人面前的小方桌上,裴姝只看了眼,全然没有胃口。

    ……

    路程过半,忽听外头格外嘈杂,马车也随之停下。

    “姑娘,前头的路叫人堵住了。”车夫的声音响起。

    知琴和知喜分别推开左右的窗户,探出小半个脑袋朝前看去,只见道中间围满了人,隐约能听见个老者哭喊的声音从人群中间传来。

    裴姝好奇,也探了探身子过去瞧。

    探花郎,白眼狼,不孝,命苦等字眼缓缓传入她的耳朵。

    探花郎?

    江临?

    瞧着这热闹一时半会也散不了,知琴便让车夫调头从旁的小路绕一圈。

    “等等,我去瞧瞧发生了什么。”裴姝想去一探究竟。

    知琴无奈,只得拿出帷帽给裴姝戴上,同知喜护着她走进临近的一家酒楼,上二楼往下看去。

    只见人群中间瘫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老妇人,二人身穿布满补丁的陈旧衣衫,正哭喊着去岁登科的探花郎江临是不肖子孙,不认亲爹和亲祖母,自己享着荣华富贵,竟让家中老人受寒挨饿,哪怕病倒了也不过问分毫……

    二人凄惨的模样叫围观者不免同情,更有甚者已开始出言唾骂起这位探花郎。

    不一会儿,有巡逻的官差来了,疏散开人群,欲将二人带走,不想这二人更是来劲,哭喊得越发厉害,死活不肯走,扬言要江临亲自来接他们。

    官差不敢动粗,只得一人在这守着,一人去江宅报信。

    裴姝唤来酒楼的堂倌,点了两样小菜和一壶茶水,就着靠窗的桌椅坐下。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只见去报信的官差同一个长身玉面的男子疾步走来,那男子神情冷峻,眼底似有冰霜。

    拨开人群,官差小心询问:“江大人,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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