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君子袒露了化成人形的来龙去脉以及重伤那夜的动向。

    萧时初出门找工之前,毛君子都会呆在她的身边。

    那日应聘醉仙楼之后即刻上岗,带着他不方便做工,于是将他置于床头的包裹中。

    一群着狈皮马甲、额间印记似个“王”字的糙汉踹开房门,四处翻箱倒柜,不知搜寻什么,此时一名身披狼裘大髦、面露獠牙、颀长九尺的男子漫不经心地走进来,地面的灰尘随势扬起,倚靠在桌边,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茶壶、蜜饯等朝屋外砸了出去。

    蜜饯砸中对面廊道中路过的浪荡子的颈部,当场人头落地,吓得搂在怀中的蜥蜴精现出原形,位于转角的客官瞧见蜥蜴精的真面目,当场对眼昏了过去。

    那人权当看了场戏,拍桌大笑起来,没拍两下,桌子便从中间裂了缝,发出裂开的声响。

    茶壶、茶杯则是往楼下掉了去,瞬间地基往下沉了数丈深,坑中的人早已成了肉泥,溅出的鲜血像是厚重的巴掌拍在四周人的脸上,全部后仰撞在身后的方柱上,墙面也如同刷了一层赤漆。

    客栈抖了几下,壮汉们也轻晃了一会儿,那人却坐如钟,无聊地掏了掏耳朵,弹弹手指尖的皮屑。

    那人神色带着几分倦怠与不耐,问:“找到了没有?”

    他的声音阴森可怖,仿佛炼狱的恶魔在怒吼。

    “回山君,没有搜到。”

    那人合眼强压心中怒色,默不作声,斯须,仰天大笑,起身回走:“罢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与其自己动手费力费时又费心,还脏了自己的手,不如假手于人,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我们走。”

    十指不沾墨水的壮汉们怎会留意毛笔这种于他们毫无用处的物件,那东西定不会在这不起眼的毛笔中,随手将他扔在了地上,滚到床底。

    那人一来,竟死伤了不少小妖精,死后的妖精灵力肆散,营养不足的毛君子那日可算补足了气血,吸收他们的灵气,幻化成人。

    裹着被褥捡起他们扔在地上的罗裙,更衣后站在梳妆台前望向铜镜中的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好娘啊。”

    这句也是跟萧时初学的。

    萧时初自幼不爱穿裙子,像个假小子。

    除夕那天,换新服,其母亲千方百计地让她换上小裙子,能有个女孩样。

    萧时初放下手中的毛君子,换上裙子的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嫌弃地说了一声:“咦~好娘啊。”

    毛君子本身面容清秀,这罗裙一衬,姿色绝不输如花的女娘。

    堂堂男子汉怎会穿着罗裙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于是,收拾完房间后,毛君子再次裹着被褥朝屋外寻件壮汉该穿的衣服。

    刚踏出门,便瞧见廊道尽头的那间走出了一名男子,想必此时屋中不会有人了吧。

    毛君子像是这房间的主人,非常丝滑地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拿起桌子上的频婆果啃了起来,坐在桌边翘着二郎腿,环顾四周,顿然一愣,“什么声音?”

    顺着声源转眸朝床边看去,一对男女齐刷刷地望向他,那男子本是穷凶极恶地怒视他,仔细端详两眼,缓慢起身,色眯眯地朝他走来。

    那女子欲想挽留男子,却没抓住他的里衣,气急败坏地捶被褥。

    毛君子瞪大双眼,吓得撒腿就跑,男子一边追他一边喊着:“美娇娘,来都来了,别跑啊。”

    毛君子将手中的频婆果砸中色狼的鼻骨,流了鼻血还乐在其中。

    路过的客官瞧见此景,像极吃瓜群众,嗑着瓜子,指引自己的同伴一起看戏。

    “我这颜面在此可算是扫尽了,不躲躲风头怕是今后都无法见人了。”

    毛君子还未习惯用灵力,顺手夺下路人手中的果皮砸向色狼,色狼踩中掉进了坑里。

    哆嗦着身子走到一户商贾之家,那家少爷心善,赠了一身黑白锦袍,并收留他。

    现已安顿好,但时刻不忘守护萧时初的重任。

    因而,每日都会默默地暗随她。

    在醉仙楼替她扫平那些心思龌龊的杂碎,傍晚归途再目送她直至进了客栈。

    “怪不得我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我,原来是你啊,毛君子,你小子够仗义。”萧时初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萧时初用手抵着唇,观察眼前的“美娇娘”,点了点头:“那人说得没错,美娇娘,哦不对,美男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毛君子手动让她闭嘴:“别打岔,还想不想听了?”

    萧时初点点头,两指在唇间一划,“拉链”闭嘴。

    毛君子欲言又止,半歇,萧时初双手置于胸前端正地坐着,好似一名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说到哪了?”

    萧时初如学生般举起手应答:“报告毛老师,您说到目送到客栈。”

    “老师”一词,他是能听懂的,因为萧时初总是在书房抱怨老师嫌弃她的字,故此每日放学后都会在书房练习书法。

    重伤那夜,一个黑衣鬼面人紧随萧时初,被毛君子发现,瞧见他背上的那把弓(暗夜魔弓),弓身漆黑如墨,射出的箭矢带有魔气肆虐,能穿透一切,直取敌人性命。

    那人鬼鬼祟祟躲在墙角,目随走向那棵万年古树下,虽未露脸,但从他的眉眼便可看出,他在期待着萧时初怎样的举动。

    一时得意忘形,大意了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还未等到萧时初走到树下,毛君子将手搭在那人的肩膀,那人反手将魔刃刺向毛君子,好在毛君子反应迅速,往后闪躲,也就是此时,那人有了逃生的机会,瞬时消失。

    毛君子不甘示弱,追了上去。

    然而,着了歹人的道,一掌被推到一个三面图壁的死巷子,四肢在雪中摩擦,划出数丈远,抬眼瞧见前方的墙壁,突然腾空掉落如巨石般重的雪球,及时制止了惯性的冲击,唇中已有血腥之气,手面血肉模糊,一窝蜂地鬼面人围了上来。

    毛君子踉跄地起身,拿起身旁的竹竿欲与他们交手,由于还未与吸收的灵力完全地融洽,一身牛劲儿不知如何施展,竹竿落地一扫,根本伤不了他们一分一毫。

    到底该如何应对?

    毛君子见一位鬼面人掌拍墙面,借势朝他涌来,脑中闪现数日前巫山鹤林于醉仙楼拍桌子借势擦瞎狐妖的眼睛,于是,他照葫芦画瓢,掌拍地心,鹅雪飞扬,借雪的势使竹竿弹起,力劈数片刺中他们的胸膛的丹心,瞬间化为灰烬。

    这些鬼面人只是不起眼的小喽喽,与方才那位不能相提并论。

    那人时隐时现,甚至分身多人,时而现身房顶,时而站在墙头,时而来到他的身旁,下一瞬又销声匿迹。

    毛君子站在原地,时刻环顾周围,一刻不能松懈。

    良久,正当毛君子以为那人不会再出现,准备迈步回去找萧时初,那人站在后上方的烟囱上,拿起暗中魔弓,瞄准毛君子心脏的方向松手射出,却被一股力量反向弹回,一弹指便射中自己的右胸膛而摔下来。

    毛君子所处之地不知何时被人布下阵法,不仅伤口瞬间愈合,而且让体内不和谐的各方灵力相辅相融,促成他的灵法。

    毛君子听见那人滚下屋檐发出的巨响,正出阵向他跑来欲夺取其性命,那人竟完好无损地站在远处,发出一阵邪笑。

    “臭小子,受死吧!”

    旋即掏出随身携带的魔刃,魔刃于其右掌下方旋转,同时散发着一股墨黑之气,左臂置于胸前,右股迈出,右臂从后往前一挥。

    毛君子双臂张开后仰一躲,随后施法将墙边的物件腾空砸向那人,在他应对之际再次隐身,运用体内的灵力,右手两指往眼睛一抹,看清他的身影,然而隐身的那个“他”倒如方才重伤的模样,蜷缩在墙角。

    毛君子没有时间思虑,强力握住魔刃与那人搏斗。

    刺中隐身的“他”数刀,刀刃抹有剧毒,眼看七窍流血,血液如墨,浑身开始溃烂,即将咽气。

    折腾了半天,毛君子差点忘记查问此人的身份以及为何暗中跟踪萧时初。

    捏着那人的脸颊问道:“说,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你为何跟踪她?”

    死到临头还如此忠诚,一直狂笑只字不语。

    如今的毛君子涉世未深,诡计多端的歹人利用浑身仅剩的魔力,强行现身一瞬,反手夺走毛君子手中的魔刃,朝他腰间捅了一刀,歹人瞬间暴毙而亡。

    毛君子虽被魔刃伤到,但并未像那人那样七窍流血、肉糜而亡,患处溃烂流血,浑身经脉渐渐发黑,唇周乌紫。

    拼尽全力返回寻萧时初,便已瞧见萧时初受伤昏倒在地。

    “啊~你还中毒了?我看看。”萧时初握住他的双臂仔细查看,“转过去看看。”

    毛君子这次听了她的话转过身去,张开双臂,示意已无碍。

    “多亏那医仙,现已解毒,加之我体内多方灵力集聚,怎会轻易死掉,别担心。”

    月宝低眸仔细盘点着这件事的细节,突然“嗷~”的一声,“兔帅,那扑兽夹定是那歹人置于树下的,想杀你灭口。”

    “巫山鹤林想杀我,鬼面人也想杀我,怎么谁都想杀我?我招谁惹谁了?”萧时初也纳闷着,百思不得其解。

    萧时初的心思开始活络,不会也欠了那鬼面人的债了吧?到底欠了多少债,竟如此大动干戈?

    听完毛君子诉说,萧时初牵着他的双手,拇指在他的掌心轻轻拂去,不敢想象几日前血肉模糊是何模样,转眸望向那腰间,视线再回到他的掌心,一向欠欠儿的她心中愧疚,哭得梨花带雨。

    “感动了?”毛君子歪着头看向她,“方才是谁说做鬼都不会放过我啊?嗯?”笑着打趣萧时初。

    萧时初端起一碗鸡汤,非常坚定地对他说:“啥也不说了,都在汤里了,我干了,你随意。”

    轱辘地喝到一半,实在是撑得不行,毛君子盯着她看,萧时初尴尬地假笑,做人不能太随意,说大话只会害了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唇刚贴近碗边,毛君子夺过来喝下剩下的鸡汤,假意抱怨道:“鸡汤全都让你喝完了,我喝啥?躺了三日,饥肠辘辘,我要吃鸡腿。”

    月宝端来鸡腿,萧时初亲自递给他,然后又拿起一个包子:“再吃个包子溜溜缝儿。”

    正当毛君子吃得正开心,萧时初有了一个想法,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拜把子吧。”

    毛君子吓了一跳:“拜把子?”

    “嗯,今儿个月宝在此作证,我萧时初,你毛君子,结为异姓兄弟。”

    拜把子仪式可不能少,话本中都是歃血为盟。

    萧时初仔细想了想:“歃血为盟?别了吧,咱已经流的够多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咱也别死了,我还没活够,你活够了吗?”

    休想让我再流血!

    毛君子直摇头,刚化成人形,怎会活够?

    “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个好,这个好。”

    “我是大哥,你是小弟,如何?”

    萧时初从小就爱当老大,儿时过家家,别人都是争着当爸爸妈妈,她就要当老祖宗。

    毛君子摇头笑了笑,当老大的毛病是一点没改。

    “萧大哥!”

    “毛小弟!”

    “小弟,你听好,只要有我萧时初一口汤喝,就绝不会让你渴着!”

    “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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