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师兄!”余余高声呵斥了他,将他后面的话截断,她紧张的看着李诏聖,又害怕的看着元凡,怕两人再打起来。

    “呵!”元凡冷嗤,抓着衣服就出了门。

    东方持忙追出去,屋里只剩下两人,余余小心翼翼的上前,轻轻捏住他的衣角拽了拽,不等她出声李诏聖便别开她的手,闷声道,“不早了,睡觉吧。”

    余余知道他在生气,不敢多说,乖乖的点了点头,躺下后脑袋一直朝他的方向观察,他哪怕有一点小动作她都紧张不已。

    李诏聖和他们不一样,他师从长板派的洮绫真人。是因和家中争吵负气出走,稀里糊涂就拜了师,才拜师月余洮绫真人就没了踪迹,他只能跟着余余他们受酒绫真人的教导。

    何之之不在时,他就是师门最大的师兄,但他性子孤傲,不似东方持和余余热情闹腾,对师弟师妹不爱多管多问,故而除了余余外和谁的关系都是点头之交。

    马匹是他借的,东方持安排的,牵马时东方持还问过要不要套个马车以防万一,是他拒绝,说都是修行之人,马术幼时开蒙就有教导。他不曾想元凡竟不会骑马,偏他似锯嘴葫芦不说,倒叫旁人做了人情,身为同门的他们显得里外不是人,心中本就有些愧疚,又听余余和东方持念念叨叨不免多了几分烦躁。

    适才铺床时,看余余和东方持谄媚的献殷勤他却不搭理,于是心里的愧疚便带着几分不满。

    东方持一句“元师兄最好了,每次你帮我叠被子我都舍不得弄乱”,余余又一句“元师兄最厉害了,我都不知从何下手,你一下就做好了。”

    “……”

    两个小孩像蚂蚱一样跳来跳去的围着他转,恨不得要将他捧上天去,偏他依旧端着架子爱答不理,床快铺好是冷不伶仃说了一句,“我也不是什么都会。”

    若是平常也就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可此时此刻几人心中各有想法,愧疚占了大半,瞬间就噎住了嗓子,皆是沉默。

    李诏聖性子傲,受不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当即就回了句,“会的不能夸,不会的不能说,什么话都叫你说了。”

    元凡听着身躯一顿,握着被角的手紧绷着,破天荒的回怼,“是,我就是如此,会的登不上台面,台面上的东西一件不会。”

    李诏聖气怒,“元凡!”

    “李公子何等身份,骑马射箭,琴棋书画哪样不会,就连嘲讽的话也说的格外有涵养!”元凡扔了被角,同样怒火中烧。

    东方持和余余都被他们吓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东方持小声道,“别吵,别吵,都是同门师兄弟,莫要伤了和气。”

    李诏聖冷笑,“和气?同门,他若是在意就不会故意摆架子,倒显得我们亏待了他!”

    闻言,元凡本就觉得委屈,他还如此冷嘲热讽,倔脾气也上了头,当即吼了回去,“李家的公子哥,我哪里配得上他在意,又何谈同门!我生来就该做他的仆从,对他千依百顺才妥当!”

    李诏聖听他这般话,怒上心头冲过去给了他一拳,拳头落在脸上,两人才冷静下来,少年争吵十分正常,说开后能一笑而过,动手打了脸就难和睦了。

    一夜寂静,李诏聖辗转反侧。

    翌日一早,周漫醒来日头已经悬挂了,日出没看着,风吹了够,时也带她下山时她打了几个喷嚏,有受寒的迹象。

    到山下,远远就见元凡在坝子里忙前忙后,进院一看,水挑好了,柴劈好了,连坝子都扫过了,夫妻俩背着萝卜菜回来,见此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元凡摆了摆手,给他们递水。

    周漫看其余三个尴尬的站在一旁,场面十分滑稽,忍不住笑了笑,招呼他们准备启程,三人如蒙大赦忙去牵马。

    她来时问时也要了点碎银子,借口去柴房喝口水,用红布包裹好搁在灶台上,动身时问了接下来的路。

    元凡还不会骑马,周漫想着时间还富裕,就让他自己探索,他们走路陪他。

    元凡擦脸上的汗,周漫这才看见他右脸有一片红,像是被打到了,她扭头看一脸心虚的东方持和余余,还有板着脸的李诏聖,心中了然,默默地瞥了一眼时也,要不说同性了解同性,这被他猜的准准的。

    少年人争强好胜,口角之争无伤大雅,你一拳我一脚打出气了就好了,但看李诏聖毫发无伤的样子,看来元凡还是自咽委屈了。

    骑了一段路程,时也让元凡歇一会,周漫趁机凑上去,小声说,“看样子没说开啊?”

    时也喝水,瞥了她一眼,“你要替他们说?”

    “强扭的瓜不甜,我就爱看年轻人的矫情劲,这一路挺无聊,找点乐子也不错。”周漫作为大师姐,对师弟师妹的矛盾不仅不调节,还端着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真是一点不在意气氛的怪异。

    时也原本以为她只是缺心眼,没想到她还缺德。

    走了一会,竟然让李诏聖去教元凡骑马。

    李诏聖沉默,东方持张大了嘴,余余不知所措。

    元凡扯了扯缰绳,执拗的说,“我自己可以。”

    不等周漫问他怎么可以,就看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啪”一下往马头上贴去,然后“驾”一声窜出去几丈,只留一片尘土。

    东方持见状忙追上去,李诏聖和余余也上马去追。周漫忍不住鼓了鼓掌,果然和小伙伴闹翻的时候脑子最好用,控灵的符咒都用上了。

    时也:“逼急了。”

    “有点。”周漫点头,她是看几个小孩互不搭理,这犟种最难和好,她就想着推波助澜,要么吵一架要么再打一架,把气出了就好了,没想到把元凡逼急了。

    两人耽搁片刻,眼看没了人影。

    时也召剑带她,一眨眼就看见了几人的身影。

    元凡的马好像失控了,横冲直撞,东方持追不上,不停的喊他停下。

    周漫拍了拍时也,剑往下直坠,她正想动手,就见李诏聖的剑飞了出去,他御剑飞到元凡前面,忽然停住,剑气浮动,四处起风,将马头上的符纸吹飞,紧接着借着剑气往周围树上挽了数到灵线,他修为不高,灵线不牢固,马破了几道后才停下。

    元凡一个失重被甩飞出去,东方持反应极快,长枪丢出去颠了身躯一下,人完好无损的落地,余余已经驾马到达他旁边,立刻翻身下马看他如何。

    三个小孩配合行云流水,没一个多余的动作。

    周漫落地后忍不住点了点头,正要往前去,时也拉住了她。

    李诏聖收了剑,朝他怒喝,“你逞什么能!”

    “不用你们管!”元凡甩开余余的手,要去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李诏聖见状怒火中烧,余余忙将他拉住,朝他摇了摇头,他这才忍住。

    周漫见状撇了撇嘴,都还是别扭孩子,长了嘴舍不得用,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时也:“你少时不这样?”

    周漫想了想,自己那些丢人的场面涌入脑海,她咳嗽一声,“我稍微好点。”

    “呵。”时也看她发红的耳朵,翻了个白眼。

    因为闹腾了一场,没赶上时间进村庄,只能留宿于山野间,元凡独自坐在树下,其他三人坐在火边闷不吭声。

    时也和周漫坐在另一边的石头,一会看看树一会看看月亮,就是不肯开口从中调解。

    东方持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气氛他很不喜欢,现下能劝他们的只有一人,他回头可怜巴巴的叫人,“师姐……”

    “诶,小持,雪莲是不是没给我煮了?”

    周漫知道他要干嘛,就是不接茬,元凡和李诏聖两个都是实打实的犟种,何之之又没有从小管他们,刚才起好心办坏事,她已经长记性了,不准备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给自己找气受。

    东方持瘪了瘪嘴,闷闷的点头,“还有,我马上煮。”

    周漫感觉到周围时有时无的妖气,闭眼之前安排他们,“轮流守夜。”

    她眯了一会,感觉妖气变浓烈了,不得不醒过来。

    柴火还在燃,火光摇曳,几个小孩已经睡着了,时也不见踪影,地上有几个坑,石子木材混乱,似有什么东西来过。

    她挑了根柴火照亮,立刻往拖拽的痕迹方向跑去,这妖到他们面前却没动手,应该是被时也引走了。

    越往北林子越稀疏,草木也不如西南粗壮。

    小林中月光铺洒尚能见亮,她又用柴火照明,通行无阻,声音越来越近,她动作也越跑越快。

    远远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巨石上,下方是豺狼虎豹,虎视眈眈,血腥味弥漫。

    周漫加快速度,借着周围浮动的灵力,脚尖点在枝丫上借力,速度之快几乎是飞了起来,柴火早被风吹灭,她将其丢到一旁,顺手摘了一支树枝。

    才到面前,就听时也一声“敕”,血液迸溅,周漫脸上糊了一片黏腻,她瞬间怔住,手中蓄着的灵力散去。

    时也见状噗嗤笑了出来,“你来的可真巧。”

    他跳下巨石,将周漫拉离血肉模糊之地,用衣袖给她擦了擦糊眼睛的血,睫毛粘连在一起,眼睛染红了,神情十分哀怨。

    时也脑海里一下又窜出另一双眼睛,血液几乎糊完了一双眼,间隙中仍旧可见那双红眼里全是悲切和怨恨。

    林中静谧,血腥味弥散,两人离得近,时也身上的灵力未散,光笼罩着两人,周漫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的绒毛,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呼吸。

    气氛有点怪异,周漫正想开口,突然“啪”一下,眼睛又被糊住了,紧接着血被擦了点,能见一点光。

    时也惊愕:“又来了,我记忆真出现问题!”

    周漫:“……”

    她刚才真是血污了眼睛,脑子也不清醒了,居然产生了点不该有的情绪。

    周漫这次不惯他一点,抬脚用力踹他的小腿,看着他吃痛的弯腰,一边擦脸一边恶狠狠的问,“所以呢,关我屁事!”

    她擦了擦眼睛,咬了咬牙忍着没弄他。

    客气了几天,真当她脾气好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豺狼虎豹的尸首,已经成了一团肉泥,只有皮草盖着勉强分得出有些什么妖,没有妖丹,未开灵智的小妖,她蹙了蹙眉,这小子下手真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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