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操场，文艺委员和郑茗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都是颓唐。郑茗抹了把额角的汗，罕见地低头服软，气喘吁吁摆摆手说，“不行，这是真不行。”
顾清的影子罩在她俩头顶上，苦口婆心地说，“这刚哪到哪？别放弃啊，再试试。”
“试不了试不了，”文艺委员连连摆手，“你有天赋，一学就会，我们这老胳膊老腿可真是要折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顾清无奈地蹲下来，“那怎么办啊，不练了？”
“不练？那可不行。”郑茗咬着牙说。
一切还是要从郑茗高飞分庭抗礼说起。午休时间，郑茗凑到顾清旁边，狗狗祟祟地请她当教练，顾清不明所以，“什么教练？”郑茗说，还能什么教练，开幕式呀！
“我？”顾清指着自己的鼻子妄自菲薄，“我能教什么？”
郑茗说，“叶阿姨不是说你学过中国舞吗，我都想好了，他们男生打太极，咱们就来个中国舞remix艺术体操，肯定比他们那破篮球好看。”
叶闻芳说风就是雨，顾清立刻辩明正身，“你可拉倒吧！我哪学过中国舞，那是幼儿园的兴趣班啊。”
“还是童子功呢？”郑茗对她的信任实在盲目，用力握住她的手，“这事就这么定了啊，视频我都看好了，你到时候就按这个教，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的！”
好在视频里的舞蹈不算难，动作活泼，音乐俏皮，倒是很有年轻人的朝气。顾教练有点天赋，勉强也算有点基础，学半个小时凑凑合合能跳出个大概齐。郑茗没说错，顾清确实没问题，备课工作进行得挺顺利，大家一块练起来才发现不对劲——
刚听说要排中国舞，文艺委员自告奋勇要参与，结果做什么动作都像狗熊掰棒子，不是腿踢不上来，就是腰弯不下去。郑茗也没好到哪去，转个圈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狗啃泥。
难姐难妹坐在地上唉声叹气，文艺委员的信心尤其受打击，回过头捅捅她，“你那么聪明，数学都能考满分，这几个动作记不住？”
“那是一回事吗？”郑茗把额前的碎头发一把撸过去，生无可恋地望天，“隔行如隔山啊，还是导数简单。”
练了不到一个小时，学员们个个垂头丧气，教学氛围岌岌可危。文艺委员沮丧地抓抓头发，率先开启唠嗑模式，“哎，你们说男生那边练得咋样了？”
“不知道，”郑茗说，“如果他们真要耍那个杂技，我看也挺够呛的。”
文艺委员来兴趣了，“他们为什么选个太极篮球啊，难道不觉得学不会吗？”
“高飞觉得帅就选了呗。”郑茗摇头，“他的脑子啊，就花生米那么大，考虑不了太多东西。”
文艺委员笑了两声，那笑声却有些无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想学跳舞吗？”
为什么啊？顾清问。
“因为我妈，”她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抿了抿嘴唇，“她说别人家的姑娘都文文静静的，就我天天穿着运动鞋破T恤，说话像个大喇叭，一点女孩的样子都没有。本来以为学学跳舞能有点女孩样，结果我好像真的不是这块料啊，”她安静地眨了眨眼睛，“可能高飞来了都比我跳得好吧。”
“啊？”郑茗突然被她雷了一下，“不是，你不至于吧。”
文艺委员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孩，短头发，单眼皮，爱说爱笑，也不怕露怯。去年歌咏比赛彩排走台，她上台阶时没站稳，在全年级面前摔了个大马趴。台下有人哈哈笑话，她全然不在意，弹簧一样跳起来。深红的幕布如同她身后的披风，女孩站在镁光灯暖色的光里，回头对全班招招手，声音也亮堂堂的：“都愣着干嘛，快上台呀！”
而现在的她托着下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说，女孩到底应该什么样啊？”
女孩到底应该什么样啊？是披肩发，百褶裙，说话柔声细语，还是学不好数理化，只爱看言情小说，天天叽叽喳喳聊八卦？该死的，谁规定的狗屁应该，连自己都要怀疑自己吗？郑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真是气死我了，你给我起来。”
文艺委员一愣，树影斑驳，她抬起头时，看到郑茗向她伸来的手。
郑茗看着她，“搞什么伤痛文学啊，声音大怎么了，爱穿运动鞋又怎么了，跳个屁的舞，不跳了！”
“啊？”文艺委员一脸懵懂，犹犹豫豫地伸出手，“不练了？开幕式咱们放弃了？”
夕阳挂在树梢上，晚风蜷在粉紫色的蓬云里。郑茗握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拉起来。文艺委员吓了一跳，没想到郑茗个子不高，力气竟然这么大，她稳稳站在地板上，眼前的女孩对她说，“还记得军训时候教的擒敌拳吗？那个都学过，咱们就打那个。”
文艺委员愣愣地看着她，“什么？”
郑茗说，“你不是说自己声音大吗，打拳的时候喊出来，让大家都听见。”
她的眼睛黑而亮，目光里是不肯认输的执着。郑茗总是沉静地缩在教室的角落，她不如顾清漂亮有才情，也不像高飞那样健谈爱交际，却总能给人坚定的信念和安全感。郑茗的世界里没有自怨自艾，不是一马平川，那就披荆斩棘，只要有她在身边，就永远不用向生活举白旗。
这就对了，顾清笑着挑眉，这才是郑茗。
晚风吹动她们的头发，长青的松柏之下，女孩们排好队形。郑茗站在最前面喊口令，那些在烈日下练过一遍又一遍的动作重回脑海，垫步，勾拳，别臂，侧踢，细密的汗从额头渗出来，她们的脸庞变得亮晶晶的。文艺委员家里开书店，而她坐在窗前读书品茗的时刻却寥寥，不论寒冬酷暑，搬着一摞摞沉重的书本跑上跑下才是常态——花拳绣腿支撑不起真正的生活，她从来不是柔弱的女孩。
她手臂上的肌肉有力流畅，一招一式干净漂亮。出拳的瞬间，她大喝一声，专注的，坚定的，扬起一阵晴朗的风。
飞鸟振翅，晴空高远，她回头看向顾清和郑茗，露出火烧云般明丽的笑容。
顾清的影子罩在她俩头顶上，苦口婆心地说，“这刚哪到哪？别放弃啊，再试试。”
“试不了试不了，”文艺委员连连摆手，“你有天赋，一学就会，我们这老胳膊老腿可真是要折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顾清无奈地蹲下来，“那怎么办啊，不练了？”
“不练？那可不行。”郑茗咬着牙说。
一切还是要从郑茗高飞分庭抗礼说起。午休时间，郑茗凑到顾清旁边，狗狗祟祟地请她当教练，顾清不明所以，“什么教练？”郑茗说，还能什么教练，开幕式呀！
“我？”顾清指着自己的鼻子妄自菲薄，“我能教什么？”
郑茗说，“叶阿姨不是说你学过中国舞吗，我都想好了，他们男生打太极，咱们就来个中国舞remix艺术体操，肯定比他们那破篮球好看。”
叶闻芳说风就是雨，顾清立刻辩明正身，“你可拉倒吧！我哪学过中国舞，那是幼儿园的兴趣班啊。”
“还是童子功呢？”郑茗对她的信任实在盲目，用力握住她的手，“这事就这么定了啊，视频我都看好了，你到时候就按这个教，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的！”
好在视频里的舞蹈不算难，动作活泼，音乐俏皮，倒是很有年轻人的朝气。顾教练有点天赋，勉强也算有点基础，学半个小时凑凑合合能跳出个大概齐。郑茗没说错，顾清确实没问题，备课工作进行得挺顺利，大家一块练起来才发现不对劲——
刚听说要排中国舞，文艺委员自告奋勇要参与，结果做什么动作都像狗熊掰棒子，不是腿踢不上来，就是腰弯不下去。郑茗也没好到哪去，转个圈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狗啃泥。
难姐难妹坐在地上唉声叹气，文艺委员的信心尤其受打击，回过头捅捅她，“你那么聪明，数学都能考满分，这几个动作记不住？”
“那是一回事吗？”郑茗把额前的碎头发一把撸过去，生无可恋地望天，“隔行如隔山啊，还是导数简单。”
练了不到一个小时，学员们个个垂头丧气，教学氛围岌岌可危。文艺委员沮丧地抓抓头发，率先开启唠嗑模式，“哎，你们说男生那边练得咋样了？”
“不知道，”郑茗说，“如果他们真要耍那个杂技，我看也挺够呛的。”
文艺委员来兴趣了，“他们为什么选个太极篮球啊，难道不觉得学不会吗？”
“高飞觉得帅就选了呗。”郑茗摇头，“他的脑子啊，就花生米那么大，考虑不了太多东西。”
文艺委员笑了两声，那笑声却有些无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想学跳舞吗？”
为什么啊？顾清问。
“因为我妈，”她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抿了抿嘴唇，“她说别人家的姑娘都文文静静的，就我天天穿着运动鞋破T恤，说话像个大喇叭，一点女孩的样子都没有。本来以为学学跳舞能有点女孩样，结果我好像真的不是这块料啊，”她安静地眨了眨眼睛，“可能高飞来了都比我跳得好吧。”
“啊？”郑茗突然被她雷了一下，“不是，你不至于吧。”
文艺委员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孩，短头发，单眼皮，爱说爱笑，也不怕露怯。去年歌咏比赛彩排走台，她上台阶时没站稳，在全年级面前摔了个大马趴。台下有人哈哈笑话，她全然不在意，弹簧一样跳起来。深红的幕布如同她身后的披风，女孩站在镁光灯暖色的光里，回头对全班招招手，声音也亮堂堂的：“都愣着干嘛，快上台呀！”
而现在的她托着下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说，女孩到底应该什么样啊？”
女孩到底应该什么样啊？是披肩发，百褶裙，说话柔声细语，还是学不好数理化，只爱看言情小说，天天叽叽喳喳聊八卦？该死的，谁规定的狗屁应该，连自己都要怀疑自己吗？郑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真是气死我了，你给我起来。”
文艺委员一愣，树影斑驳，她抬起头时，看到郑茗向她伸来的手。
郑茗看着她，“搞什么伤痛文学啊，声音大怎么了，爱穿运动鞋又怎么了，跳个屁的舞，不跳了！”
“啊？”文艺委员一脸懵懂，犹犹豫豫地伸出手，“不练了？开幕式咱们放弃了？”
夕阳挂在树梢上，晚风蜷在粉紫色的蓬云里。郑茗握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拉起来。文艺委员吓了一跳，没想到郑茗个子不高，力气竟然这么大，她稳稳站在地板上，眼前的女孩对她说，“还记得军训时候教的擒敌拳吗？那个都学过，咱们就打那个。”
文艺委员愣愣地看着她，“什么？”
郑茗说，“你不是说自己声音大吗，打拳的时候喊出来，让大家都听见。”
她的眼睛黑而亮，目光里是不肯认输的执着。郑茗总是沉静地缩在教室的角落，她不如顾清漂亮有才情，也不像高飞那样健谈爱交际，却总能给人坚定的信念和安全感。郑茗的世界里没有自怨自艾，不是一马平川，那就披荆斩棘，只要有她在身边，就永远不用向生活举白旗。
这就对了，顾清笑着挑眉，这才是郑茗。
晚风吹动她们的头发，长青的松柏之下，女孩们排好队形。郑茗站在最前面喊口令，那些在烈日下练过一遍又一遍的动作重回脑海，垫步，勾拳，别臂，侧踢，细密的汗从额头渗出来，她们的脸庞变得亮晶晶的。文艺委员家里开书店，而她坐在窗前读书品茗的时刻却寥寥，不论寒冬酷暑，搬着一摞摞沉重的书本跑上跑下才是常态——花拳绣腿支撑不起真正的生活，她从来不是柔弱的女孩。
她手臂上的肌肉有力流畅，一招一式干净漂亮。出拳的瞬间，她大喝一声，专注的，坚定的，扬起一阵晴朗的风。
飞鸟振翅，晴空高远，她回头看向顾清和郑茗，露出火烧云般明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