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尽管已经傍晚了，但落日的余晖从厨房窗户洒进来还是带来了太阳的余热。
梁苼系着围裙，低着头站在水槽前在刷小龙虾，闷热的厨房让她出了一身汗，颈间几缕头发已经被打湿，有些黏腻地粘在细白的脖子上。
但梁苼似乎一点也不嫌热，只专注在手上——那一只一只鲜活的小龙虾身上。
她嘴角微微翘起，手指灵活地冲冲刷刷，对待那些小龙虾就像对待什么宝贝一样，原因无它，她今晚准备烧一顿大餐等齐越回家吃饭。
下午齐越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很兴奋，说谈了一笔大单子，晚上让她多准备点菜，两人好好庆祝下。
挂了电话后她就戴上防晒帽，挎着小布包，开开心心出门去买菜了。
她和齐越是大二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毕业后，齐越怕她辛苦，极力劝说她在家休息，说他能赚钱养她。
她最开始还是觉得不行，毕竟毕业了哪有不工作的，可是当她找到工作，瞒着齐越去偷偷上了两个月的班后，还是被齐越知道了。两个人大吵一架，甚至开始闹分手。
后来她不知怎么就病倒了，缠绵病榻断断续续有半个多月，齐越知道她病了后，没有再计较她瞒着工作的事，整天嘘寒问暖，端茶倒水，让她都开始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了，齐越其实也是为了她好，想让她轻松生活。
后来，等她病终于好了，工作自然也黄了，毕竟才开始上班没多久，请这么久的假属实不应该。
齐越又三番四次的在耳边念叨，都是因为她去工作太辛苦才病倒的，加之后面的求职很不顺利，久而久之，她便放弃了出去工作，一直待在家里。
好在毕业两年了，两人依然感情甚笃，半年前已经领证了，只是还没有办婚礼，但齐越早早买下这套房子当做婚房，其实梁苼的父母和身边的朋友们都不太赞成她这么早结婚，劝她不能太恋爱脑，还是得多专注自己，别什么时候都围着齐越身后转。
可看到她满腔热情，一副幸福姿态，加之这几年齐越确实对她百依百顺，连这套婚房在领证后也过户给了她，好像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大家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也就慢慢认可了。不过她因为跟齐越领证了，之后就更宅在家里了，往日里跟朋友们之间的走动也更加少了。
*****
梁苼手脚麻利，热锅倒油，葱姜蒜爆香，一盆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龙虾下锅翻炒……
也就一会儿功夫的时间，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做好了，红烧小龙虾，清蒸桂花鱼，小炒黄牛肉，白灼菜心，外加砂锅里慢慢炖着的山药排骨汤，全是齐越喜欢吃的。
她手上不得空，吩咐siri给齐越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突然挂掉了。
“咦，怎么回事？”梁苼有点奇怪，以为是手机的问题，又让siri拨打了一遍，这次齐越的手机直接关机了。
今天真是奇怪，电话不通，平时早该回来的人到现在也还没到家。
梁苼想了想，准备还是先收拾好手头，再联系齐越。
她把菜摆上桌，抽了纸巾擦擦刚刚炒菜时，手臂上溅的油渍，她皮肤白，热油溅上的地方留下了一小块红斑，显得特别触目惊心，正想用凉水冲冲，门铃响了。
梁苼雀跃的像只小鸟奔向门口，心想，难怪齐越没接电话，原来是到家门口了。
满怀希望地打开门，门口却站了一堆不认识的人。
准确的说，看着像一堆混迹在街头巷尾不着调的“二流子”，堵在门口的是个留着“渣男头”的黄毛，耳朵上打着三四个耳洞，带着骷髅头样式的耳钉，他身后还站在三四个跟他差不多打扮的男人。
梁苼一看这群人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颤，想把门关上，可大门被黄毛身后那个小弟抵着，她根本没胆子伸手去关门。
她有些颤颤惊惊地发问：“你们找谁？”
黄毛甩着手里的一叠纸，看着梁苼笑了起来，吊儿郎当地说：“哟，这齐越那不要脸的还搞起金屋藏娇这套了。”
“找齐越那欠钱不还个不要脸的！”
“什…什么？”梁苼有些听不明白，脑子发懵：“什么欠钱？你们是谁？”
黄毛跟身后小弟都哄笑起来，笑了两声，黄毛圈起手里的那叠纸，朝身后看了看，放低了声音：“野哥，我看这女人是在故意装傻，齐越那小子就是知道你会上门，才整个女人在这里拦着。是不是打听出咱不打女人？”
梁苼心尖发颤，思绪都转不动了，手掌扶在边上的鞋柜上，手心里全是冷汗。听了他说的话后，抬眼望去才发现后面还站着个高个子男人，刚刚被大门挡着了，现在身影才漏出来。
很高的一个男人，比黄毛他们还高出一个头，跟黄毛他们的打扮也不太一样，穿着一身黑，理着个寸头，皮肤很白，眉眼冷峻，眉骨的地方有道很长的疤，一直拉到眼尾，眼神冷得像冰，显得整个人更加阴郁危险了。
若是在平时，大街上见到，梁苼说不定还会多看几眼欣赏一下，毕竟在生活中很少见到长得这么像电视上里的那种阴郁偏执帅哥。
可是现在，梁苼一眼也不敢多看，明明这个“野哥”一句话也没说，可是光是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势就很强，有股压迫感，莫名让人有些不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了理思绪开口：“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找上门来，说是找齐越讨债，一则我是他妻子，我知道他不可能在外面欠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你们找错了人？二则如果真是找齐越，他今天在上班，现在只是还没到家，不存在你们说的拿女人当什么挡箭牌，三则这里是私人住宅，如果你们再挡在门口，我就报警了。”
沉野今天会过来，纯粹是因为顾前放了他鸽子，黄毛之前又帮过他一次，听顾前说，这个欠债人齐越狡猾得很，他才跟过来看看。
本来有些意兴阑珊，但现在……他嘴角微勾，也没想的那么无聊。
梁苼说完故作镇定地看着他们，一张巴掌脸，眼睛湿漉漉的，根本没什么震慑力，而且话音里还有控制不住的颤抖，泄露了她紧张的情绪。
“所以，请你们马上离开！”
黄毛像是被她说的话给逗笑了：“嘿，还赶我们走，知不知道这房子都是齐越借我们钱买的啊！没证据咱们能上门来要债吗？现在可是法治社会。”黄毛把手上那叠纸拍到她身上。
“你说什么？”
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梁苼下意识接过了黄毛拍在她身上的那叠纸，低着头，手指颤抖着快速翻看，只看到抬头写着“枫叶金融借贷合同”，甲方：枫叶金融集团，乙方：齐越。
借款金额：1200万，年利率：30%，借款时间：2022年5月30日，还款期限：2024年5月31日前。
梁苼有一瞬间眼前发黑，她不死心，万一这份合同是假冒的呢，或者是跟齐越重名了呢。
直到翻到后面几页，看到齐越的身份证号，联系方式还有落款的手写签名。
她耳中开始轰隆作响，是齐越的信息没错，而且手写的签字也肯定是他的亲笔签名。
因为她读书的时候喜欢在手账本上写上齐越和自己的名字，有一次被齐越发现了，还被他调笑了好久，后来他手把手教她写自己的名字，所以她对齐越的字迹很熟悉。
而且齐越总爱把“越”字的“一撇”拉出一个小弧形，又像个“小点”，她仔细观察后，发现这是独属于他的小习惯，以前她还因为自己发现了这个特别的点感到欣喜，觉得这是自己和齐越间的小秘密。
可是现在，这个只有她注意到的“特别”却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湮灭了。
到底怎么回事？齐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苼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水里快要窒息，脸色发白，嘴里挤出几个不成调的句子：“这…是怎么回事？齐越…齐越为什么会跟你们借钱……”
“你打他电话问问咯，我们给他打电话，他不接。要不然，我们也不能上门来讨债。”黄毛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摸样。
梁苼勉强回神，对！对！应该问问齐越，她不相信齐越会背着她借这么多钱，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啊。
她捏着手机，有些心神不定地拨通齐越的电话，可惜对面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听到对面机械的女音提示，梁苼不死心，挂掉再拨，可是不论拨几遍，电话依旧不通。
“操！这小子不会真跑路了吧！”黄毛骂了一句，转头对着沉野有些小心地开口：“野哥，要不，咱上点手段？”
沉野对黄毛的话没反应，只冷冷暼了他一眼，黄毛被这一眼吓到立马噤声。
梁苼已经摇摇欲坠，沉野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说什么，从楼上下来了一对老年夫妻。
下来的是楼上的黄教授夫妇，大概是吃好了晚饭要出门去散步，看着他们一群人堵在楼道里，有些生气：“怎么回事啊，都堵在这里？”
梁苼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强撑起精神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黄教授。”
沉野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有意思，明明是他们堵在楼道里，开口道歉的人却是她。
梁苼搬来这边后，基本都待在家里，平时跟周边邻里的关系处得都不错，之前跟黄教授夫妇也聊过几次天。
黄教授看她脸色很差，门口还堵着这么一群，看着就不像是善茬的人，关心地问道：“小笙，怎么回事啊？这群人是来找你麻烦的？”
说完，又意有所指地看了黄毛一圈人：“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扫黑除恶可是天天在宣传，做人做事要讲道德，讲法律。”
黄教授的老伴儿也姓黄，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姨，此刻她过来拉着梁苼的手：“这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有没有欺负你？要不要帮你报警，你别怕，我们都在这里。”
梁苼心里因为黄教授夫妇这几句关心的话很感动，但看过合同确认是齐越本人签署的，她知道现在恐怕报警，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毕竟白纸黑字的借贷合同抵赖不得，而且对方来讨债，也只是口头询问，并没有动手动脚或者打砸拿抢。
可要她说出实情，说他们是上门来找齐越讨债的，她也说不出口。
黄毛还在旁边添油加醋不嫌事大：“哎呀，叔叔阿姨，我们可是文明人，我们是来讨……”
眼看着黄毛就要说出真相，让她更加手足无措的时候，一道低沉的男声倒是为她解了围，打断了黄毛的话。
“我们是齐越的远方亲戚和朋友，来找齐越的。小…小笙她见我们的次数少，一时没认出来我们，所以才堵在了门口。”
梁苼怔怔地抬头，是那个“野哥”打断了黄毛，他语气低沉，黑眸如墨，眼神像是侵袭的风，扫过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开口是帮她解了围，帮她在不知情的人面前维护住了体面。但是却让梁苼更加忐忑，甚至在跟他对视上一眼后，心慌得匆忙移开了自己的眼神。
黄毛明显被“野哥”开口的话震惊到，也抬头望了沉野一眼。
旁边有个呆毛小弟没搞清状况，有些迟疑道：“我们不是来讨……”
沉野没说话，眼神冷冷的，吓得黄毛立马拍了那不开窍的小弟一巴掌，连声打断了他的话：“哦，是，是，是，我们是齐越的远方表哥，表弟妹你难道忘了，上次齐越他二姨结婚的时候，我们还见过……”
“咳咳咳……”黄毛身边的几个呆毛小弟被这话吓得不轻，一个个跟被传染了似的咳个不停。
黄阿姨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有点迟疑地问道：“小笙，真是你们家齐越的亲戚啊？”
梁苼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黄毛在旁边喜笑颜开：“表弟妹，还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你看看我们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
梁苼没有办法，只得退开了些，让黄毛几个进门去了。
沉野走在后面，奇怪得很，他明明个高腿长，但是梁苼就是觉得他走得好像特别慢，慢到每一步似乎都踏在她心尖上，让她莫名的紧张。
眼看他快要路过她的身边往屋子里走，梁苼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他突然在她面前停下了，身子微倾向她靠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距离近到梁苼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前的气息，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一股很淡的木质香味。
忽然突破的安全距离，让梁苼面红耳赤，整个人条件反射般伸手抵在他的胸前，抬头看着他有些生气地质问：“你干什么？”
沉野恰好低下头来，两张脸的距离瞬间缩短，彼此间呼吸交缠，梁苼甚至能看清他的眼角有颗很小的红色泪痣，配上眉骨上的那道疤，暗沉的眼神，显得妖冶又惑人。
梁苼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就见他抬手向她靠过来，像是一个要准备拥抱的姿势。
梁苼眼睛都瞪圆了，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就见他手臂上抬，从她身后取了样东西，然后站直了身体，两人的距离也恢复成了正常的距离。
梁苼：“你……”
沉野晃了下手上的东西，唇角微勾：“很久没走亲戚，看到表弟和……表弟妹的合影了，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梁苼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一张她和齐越的照片，对了，她身后确实是一面照片墙。
黄教授夫妇看梁苼都确认了那一圈人是亲戚，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谁家都有可能会有几个不着调的亲戚。
他们平时跟梁苼熟络些，大概了解些梁苼家的情况，但是跟齐越没怎么交谈过，只偶尔碰过几次面，若是齐越家有几门这样的远方亲戚，那可能也不算稀奇。最后关心的问了几句，若是梁苼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上楼找他们。
梁苼目送黄教授夫妇离开后，才进屋，她留了个心眼，没有把大门关死，只是虚掩着，这样万一发生了什么危险，呼救或者逃跑都有余地。
手里拽紧手机，她平复了下心绪，才回身去看黄毛那圈人，只见黄毛几个都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还给自己都倒上了水喝，真是把自己当“远方表哥”了，倒是没人关心她有没有关上门这件事。
唯独那个叫“野哥”的，他没有坐着，手插兜站在客厅的展示架前，展示架上都是她自己做的一些小手工艺品，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梁苼有些发憷，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齐越又跑去哪里了？他背着自己借了这么多钱是为什么？无数的问题萦绕在她脑子里，快把她折磨疯了。
还没等她开口，沉野的视线从展示架上移开，牢牢锁在她身上：“你们在一起有五年了吧，齐越在外面借贷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情？”
梁苼有些发愣，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房子是齐越全款买的婚房，但是不可能是借钱买的啊，齐越老家拆迁了，用的是他老家的拆迁款买的。而且，他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没有大额支出，平时的工资卡也都上交给我的。所以，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一直没有接通……”说到后面，梁苼鼻子开始发酸，声音有点哽咽。
沉野朝黄毛示意了一下，黄毛从沙发上起身，从兜里又掏出了一份合同递给梁笙。
梁苼有些疑惑，黄毛扯着嘴笑起来，意味不明地说到：“表弟妹，这买房子的钱呢肯定不是什么拆迁款，你再看看这个。”
梁苼接过这份新的合同，只扫了几眼，整个人像是被推下了万丈的悬崖，心脏差点被逼停，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这几张轻飘飘的合同像是扎在她心口上的尖刀。
沉野看着她：“或许，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你嫁的，是人还是恶鬼？再比如，这份你亲自签署的大额借贷合同。”
梁苼系着围裙，低着头站在水槽前在刷小龙虾，闷热的厨房让她出了一身汗，颈间几缕头发已经被打湿，有些黏腻地粘在细白的脖子上。
但梁苼似乎一点也不嫌热，只专注在手上——那一只一只鲜活的小龙虾身上。
她嘴角微微翘起，手指灵活地冲冲刷刷，对待那些小龙虾就像对待什么宝贝一样，原因无它，她今晚准备烧一顿大餐等齐越回家吃饭。
下午齐越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很兴奋，说谈了一笔大单子，晚上让她多准备点菜，两人好好庆祝下。
挂了电话后她就戴上防晒帽，挎着小布包，开开心心出门去买菜了。
她和齐越是大二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毕业后，齐越怕她辛苦，极力劝说她在家休息，说他能赚钱养她。
她最开始还是觉得不行，毕竟毕业了哪有不工作的，可是当她找到工作，瞒着齐越去偷偷上了两个月的班后，还是被齐越知道了。两个人大吵一架，甚至开始闹分手。
后来她不知怎么就病倒了，缠绵病榻断断续续有半个多月，齐越知道她病了后，没有再计较她瞒着工作的事，整天嘘寒问暖，端茶倒水，让她都开始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了，齐越其实也是为了她好，想让她轻松生活。
后来，等她病终于好了，工作自然也黄了，毕竟才开始上班没多久，请这么久的假属实不应该。
齐越又三番四次的在耳边念叨，都是因为她去工作太辛苦才病倒的，加之后面的求职很不顺利，久而久之，她便放弃了出去工作，一直待在家里。
好在毕业两年了，两人依然感情甚笃，半年前已经领证了，只是还没有办婚礼，但齐越早早买下这套房子当做婚房，其实梁苼的父母和身边的朋友们都不太赞成她这么早结婚，劝她不能太恋爱脑，还是得多专注自己，别什么时候都围着齐越身后转。
可看到她满腔热情，一副幸福姿态，加之这几年齐越确实对她百依百顺，连这套婚房在领证后也过户给了她，好像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大家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也就慢慢认可了。不过她因为跟齐越领证了，之后就更宅在家里了，往日里跟朋友们之间的走动也更加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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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苼手脚麻利，热锅倒油，葱姜蒜爆香，一盆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龙虾下锅翻炒……
也就一会儿功夫的时间，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做好了，红烧小龙虾，清蒸桂花鱼，小炒黄牛肉，白灼菜心，外加砂锅里慢慢炖着的山药排骨汤，全是齐越喜欢吃的。
她手上不得空，吩咐siri给齐越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突然挂掉了。
“咦，怎么回事？”梁苼有点奇怪，以为是手机的问题，又让siri拨打了一遍，这次齐越的手机直接关机了。
今天真是奇怪，电话不通，平时早该回来的人到现在也还没到家。
梁苼想了想，准备还是先收拾好手头，再联系齐越。
她把菜摆上桌，抽了纸巾擦擦刚刚炒菜时，手臂上溅的油渍，她皮肤白，热油溅上的地方留下了一小块红斑，显得特别触目惊心，正想用凉水冲冲，门铃响了。
梁苼雀跃的像只小鸟奔向门口，心想，难怪齐越没接电话，原来是到家门口了。
满怀希望地打开门，门口却站了一堆不认识的人。
准确的说，看着像一堆混迹在街头巷尾不着调的“二流子”，堵在门口的是个留着“渣男头”的黄毛，耳朵上打着三四个耳洞，带着骷髅头样式的耳钉，他身后还站在三四个跟他差不多打扮的男人。
梁苼一看这群人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颤，想把门关上，可大门被黄毛身后那个小弟抵着，她根本没胆子伸手去关门。
她有些颤颤惊惊地发问：“你们找谁？”
黄毛甩着手里的一叠纸，看着梁苼笑了起来，吊儿郎当地说：“哟，这齐越那不要脸的还搞起金屋藏娇这套了。”
“找齐越那欠钱不还个不要脸的！”
“什…什么？”梁苼有些听不明白，脑子发懵：“什么欠钱？你们是谁？”
黄毛跟身后小弟都哄笑起来，笑了两声，黄毛圈起手里的那叠纸，朝身后看了看，放低了声音：“野哥，我看这女人是在故意装傻，齐越那小子就是知道你会上门，才整个女人在这里拦着。是不是打听出咱不打女人？”
梁苼心尖发颤，思绪都转不动了，手掌扶在边上的鞋柜上，手心里全是冷汗。听了他说的话后，抬眼望去才发现后面还站着个高个子男人，刚刚被大门挡着了，现在身影才漏出来。
很高的一个男人，比黄毛他们还高出一个头，跟黄毛他们的打扮也不太一样，穿着一身黑，理着个寸头，皮肤很白，眉眼冷峻，眉骨的地方有道很长的疤，一直拉到眼尾，眼神冷得像冰，显得整个人更加阴郁危险了。
若是在平时，大街上见到，梁苼说不定还会多看几眼欣赏一下，毕竟在生活中很少见到长得这么像电视上里的那种阴郁偏执帅哥。
可是现在，梁苼一眼也不敢多看，明明这个“野哥”一句话也没说，可是光是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势就很强，有股压迫感，莫名让人有些不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了理思绪开口：“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找上门来，说是找齐越讨债，一则我是他妻子，我知道他不可能在外面欠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你们找错了人？二则如果真是找齐越，他今天在上班，现在只是还没到家，不存在你们说的拿女人当什么挡箭牌，三则这里是私人住宅，如果你们再挡在门口，我就报警了。”
沉野今天会过来，纯粹是因为顾前放了他鸽子，黄毛之前又帮过他一次，听顾前说，这个欠债人齐越狡猾得很，他才跟过来看看。
本来有些意兴阑珊，但现在……他嘴角微勾，也没想的那么无聊。
梁苼说完故作镇定地看着他们，一张巴掌脸，眼睛湿漉漉的，根本没什么震慑力，而且话音里还有控制不住的颤抖，泄露了她紧张的情绪。
“所以，请你们马上离开！”
黄毛像是被她说的话给逗笑了：“嘿，还赶我们走，知不知道这房子都是齐越借我们钱买的啊！没证据咱们能上门来要债吗？现在可是法治社会。”黄毛把手上那叠纸拍到她身上。
“你说什么？”
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梁苼下意识接过了黄毛拍在她身上的那叠纸，低着头，手指颤抖着快速翻看，只看到抬头写着“枫叶金融借贷合同”，甲方：枫叶金融集团，乙方：齐越。
借款金额：1200万，年利率：30%，借款时间：2022年5月30日，还款期限：2024年5月31日前。
梁苼有一瞬间眼前发黑，她不死心，万一这份合同是假冒的呢，或者是跟齐越重名了呢。
直到翻到后面几页，看到齐越的身份证号，联系方式还有落款的手写签名。
她耳中开始轰隆作响，是齐越的信息没错，而且手写的签字也肯定是他的亲笔签名。
因为她读书的时候喜欢在手账本上写上齐越和自己的名字，有一次被齐越发现了，还被他调笑了好久，后来他手把手教她写自己的名字，所以她对齐越的字迹很熟悉。
而且齐越总爱把“越”字的“一撇”拉出一个小弧形，又像个“小点”，她仔细观察后，发现这是独属于他的小习惯，以前她还因为自己发现了这个特别的点感到欣喜，觉得这是自己和齐越间的小秘密。
可是现在，这个只有她注意到的“特别”却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湮灭了。
到底怎么回事？齐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苼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水里快要窒息，脸色发白，嘴里挤出几个不成调的句子：“这…是怎么回事？齐越…齐越为什么会跟你们借钱……”
“你打他电话问问咯，我们给他打电话，他不接。要不然，我们也不能上门来讨债。”黄毛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摸样。
梁苼勉强回神，对！对！应该问问齐越，她不相信齐越会背着她借这么多钱，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啊。
她捏着手机，有些心神不定地拨通齐越的电话，可惜对面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听到对面机械的女音提示，梁苼不死心，挂掉再拨，可是不论拨几遍，电话依旧不通。
“操！这小子不会真跑路了吧！”黄毛骂了一句，转头对着沉野有些小心地开口：“野哥，要不，咱上点手段？”
沉野对黄毛的话没反应，只冷冷暼了他一眼，黄毛被这一眼吓到立马噤声。
梁苼已经摇摇欲坠，沉野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说什么，从楼上下来了一对老年夫妻。
下来的是楼上的黄教授夫妇，大概是吃好了晚饭要出门去散步，看着他们一群人堵在楼道里，有些生气：“怎么回事啊，都堵在这里？”
梁苼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强撑起精神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黄教授。”
沉野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有意思，明明是他们堵在楼道里，开口道歉的人却是她。
梁苼搬来这边后，基本都待在家里，平时跟周边邻里的关系处得都不错，之前跟黄教授夫妇也聊过几次天。
黄教授看她脸色很差，门口还堵着这么一群，看着就不像是善茬的人，关心地问道：“小笙，怎么回事啊？这群人是来找你麻烦的？”
说完，又意有所指地看了黄毛一圈人：“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扫黑除恶可是天天在宣传，做人做事要讲道德，讲法律。”
黄教授的老伴儿也姓黄，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姨，此刻她过来拉着梁苼的手：“这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有没有欺负你？要不要帮你报警，你别怕，我们都在这里。”
梁苼心里因为黄教授夫妇这几句关心的话很感动，但看过合同确认是齐越本人签署的，她知道现在恐怕报警，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毕竟白纸黑字的借贷合同抵赖不得，而且对方来讨债，也只是口头询问，并没有动手动脚或者打砸拿抢。
可要她说出实情，说他们是上门来找齐越讨债的，她也说不出口。
黄毛还在旁边添油加醋不嫌事大：“哎呀，叔叔阿姨，我们可是文明人，我们是来讨……”
眼看着黄毛就要说出真相，让她更加手足无措的时候，一道低沉的男声倒是为她解了围，打断了黄毛的话。
“我们是齐越的远方亲戚和朋友，来找齐越的。小…小笙她见我们的次数少，一时没认出来我们，所以才堵在了门口。”
梁苼怔怔地抬头，是那个“野哥”打断了黄毛，他语气低沉，黑眸如墨，眼神像是侵袭的风，扫过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开口是帮她解了围，帮她在不知情的人面前维护住了体面。但是却让梁苼更加忐忑，甚至在跟他对视上一眼后，心慌得匆忙移开了自己的眼神。
黄毛明显被“野哥”开口的话震惊到，也抬头望了沉野一眼。
旁边有个呆毛小弟没搞清状况，有些迟疑道：“我们不是来讨……”
沉野没说话，眼神冷冷的，吓得黄毛立马拍了那不开窍的小弟一巴掌，连声打断了他的话：“哦，是，是，是，我们是齐越的远方表哥，表弟妹你难道忘了，上次齐越他二姨结婚的时候，我们还见过……”
“咳咳咳……”黄毛身边的几个呆毛小弟被这话吓得不轻，一个个跟被传染了似的咳个不停。
黄阿姨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有点迟疑地问道：“小笙，真是你们家齐越的亲戚啊？”
梁苼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黄毛在旁边喜笑颜开：“表弟妹，还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你看看我们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
梁苼没有办法，只得退开了些，让黄毛几个进门去了。
沉野走在后面，奇怪得很，他明明个高腿长，但是梁苼就是觉得他走得好像特别慢，慢到每一步似乎都踏在她心尖上，让她莫名的紧张。
眼看他快要路过她的身边往屋子里走，梁苼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他突然在她面前停下了，身子微倾向她靠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距离近到梁苼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前的气息，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一股很淡的木质香味。
忽然突破的安全距离，让梁苼面红耳赤，整个人条件反射般伸手抵在他的胸前，抬头看着他有些生气地质问：“你干什么？”
沉野恰好低下头来，两张脸的距离瞬间缩短，彼此间呼吸交缠，梁苼甚至能看清他的眼角有颗很小的红色泪痣，配上眉骨上的那道疤，暗沉的眼神，显得妖冶又惑人。
梁苼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就见他抬手向她靠过来，像是一个要准备拥抱的姿势。
梁苼眼睛都瞪圆了，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就见他手臂上抬，从她身后取了样东西，然后站直了身体，两人的距离也恢复成了正常的距离。
梁苼：“你……”
沉野晃了下手上的东西，唇角微勾：“很久没走亲戚，看到表弟和……表弟妹的合影了，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梁苼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一张她和齐越的照片，对了，她身后确实是一面照片墙。
黄教授夫妇看梁苼都确认了那一圈人是亲戚，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谁家都有可能会有几个不着调的亲戚。
他们平时跟梁苼熟络些，大概了解些梁苼家的情况，但是跟齐越没怎么交谈过，只偶尔碰过几次面，若是齐越家有几门这样的远方亲戚，那可能也不算稀奇。最后关心的问了几句，若是梁苼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上楼找他们。
梁苼目送黄教授夫妇离开后，才进屋，她留了个心眼，没有把大门关死，只是虚掩着，这样万一发生了什么危险，呼救或者逃跑都有余地。
手里拽紧手机，她平复了下心绪，才回身去看黄毛那圈人，只见黄毛几个都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还给自己都倒上了水喝，真是把自己当“远方表哥”了，倒是没人关心她有没有关上门这件事。
唯独那个叫“野哥”的，他没有坐着，手插兜站在客厅的展示架前，展示架上都是她自己做的一些小手工艺品，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梁苼有些发憷，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齐越又跑去哪里了？他背着自己借了这么多钱是为什么？无数的问题萦绕在她脑子里，快把她折磨疯了。
还没等她开口，沉野的视线从展示架上移开，牢牢锁在她身上：“你们在一起有五年了吧，齐越在外面借贷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情？”
梁苼有些发愣，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房子是齐越全款买的婚房，但是不可能是借钱买的啊，齐越老家拆迁了，用的是他老家的拆迁款买的。而且，他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没有大额支出，平时的工资卡也都上交给我的。所以，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一直没有接通……”说到后面，梁苼鼻子开始发酸，声音有点哽咽。
沉野朝黄毛示意了一下，黄毛从沙发上起身，从兜里又掏出了一份合同递给梁笙。
梁苼有些疑惑，黄毛扯着嘴笑起来，意味不明地说到：“表弟妹，这买房子的钱呢肯定不是什么拆迁款，你再看看这个。”
梁苼接过这份新的合同，只扫了几眼，整个人像是被推下了万丈的悬崖，心脏差点被逼停，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这几张轻飘飘的合同像是扎在她心口上的尖刀。
沉野看着她：“或许，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你嫁的，是人还是恶鬼？再比如，这份你亲自签署的大额借贷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