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苼在书房里坐了一晚上，没有等到齐越的电话，更没有等到他回来。
她脑子里有很多的疑团，千头万绪找不到出口。
她把借贷合同都收了起来，做了备份，还把书房都检查了一遍，把自己所有有用的证件都找了出来，这才发现原来她的身份证和护照一直都放在齐越的书桌抽屉里，而前段时间她还跟齐越提过，想和他出去度蜜月，但是护照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抽屉里面还有一本陌生的笔记本，看起来像是工作笔记，梁苼本来没有想过打开，但是看着那个笔记本，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恐慌，犹豫了半晌，还是翻开了它。
很多时候，当人陷入爱河的时候，只会想要永浴爱河，而不会想着这条河是不是会把人溺死，或者已经快要溺死的时候，还误以为水底缠绕的水草是救人性命的浮木。
笔记本上的内容很多，主要围绕一个分析对象——梁苼。从她的家世背景，教育背景，性格喜好甚至是连周围的亲朋好友们的性格特征，关系亲疏远近都有。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居然还有她没有认识齐越之前，自己一个人去疗养院看望外婆的照片，看角度可以很明显看出来是偷拍照片。
心里那种莫名的害怕快要席卷她的整个身体，让她无法呼吸。
梁苼实在不愿意往最坏的地方想，不管如何，她想要亲口听到齐越的说法。
不管是齐越还是他的父母，电话都不通，平时梁苼也没有跟齐越的同事朋友有什么交集，甚至连齐越的老家她也没有去过，除了这套婚房，梁苼唯一能想到是就是去景都花园那套房子再找找。
******
明明昨天还是艳阳高照，暑气逼人，今天天空却变了脸，窗外大雨倾盆，“哗哗哗”的声音落个没完。
梁苼到景都花园的时候，都有些认不出来了，以前外婆在的时候，很喜欢房子门口的小花园，总是种上很多的蔷薇和山茶花，院子里还有一颗桃树，是外公亲手种下的，每到了春天，桃花就会缀满枝头，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可是现在小花园里的花都被铲掉了，院子里的杂草也没有人清理，那棵总是开满鲜花的桃树，在这个时节本该挂上硕果的，可是现在已经快被院子里面各种各样的杂物挤压得压弯了腰。
梁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一切，她之前见过齐越的父母，看起来很和蔼亲切，齐越妈妈看着也很有气质。在和齐越领证后，他们一起来景都花园住过两天，看得出来他的父母收拾家里也很上心。可是现在这个情况让梁苼感到不安。
梁苼走到门口，本想要按门铃的，但是大门居然虚掩着，没有关上，里面有争吵摔打的声音。
“齐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笔钱说好了借一个月，到期了你就得还！”
“是是是！飞哥，我是诚心诚意想还的，但是现在确实手头紧，您看，这套房子抵给你们行不行？”是齐越的声音。
梁苼想了想，往院子的侧边走了几步，那里有堵墙，侧面是扇小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梁苼悄悄往里面看了看，结果发现里面她唯一认识的只有齐越。齐越身后站着两个有些畏缩的老人，可是梁苼看着很陌生，不是齐越的父母。
边上还围了一圈人，看着跟黄毛他们的气质有点像，反正都是流里流气的。齐越前面站着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因为背对着窗，梁苼也看不清他的长相，但看得出来，他是带头的人，因为齐越对他的态度很卑躬屈膝。
这是梁苼从来没有见过的齐越，卑微，畏缩，讨好。
高鹏飞嘴里叼着根烟，伸手拍了拍齐越的脸，嗤笑道：“这套房子？这房子早就抵给枫叶金融了吧，怎么，还想让我当个冤大头，一房两抵？”
齐越：“飞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真心的，是真的想还您钱的，不然昨天也不会跟着你们到岳城去。”
“你跟着去，到底是想还钱？还是想去赌？你以为我不知道。”
齐越弯腰陪着笑脸：“飞哥，我是想去赌，那不也是想着赌一把能赢回来，还您钱嘛。”
高鹏飞盯着他，语气有些森冷：“齐越，你一晚上可是输了好几十万，加上你之前赌钱欠的，我就是不算你利息，那500万也是有的。我真金白银的借给你，你怎么回报我的？”高鹏飞往旁边使了个眼色，边上那几个男人把两个老人抓着往桌子上按。
一时间老人的哭喊声，齐越的求饶声音充斥了整个屋子：“飞哥！飞哥！我父母他们真的不知情，求求您放了他们吧，您放心，这钱我一定能还上的。”
高鹏飞吸了口烟，手里拿了把匕首轻轻拍了拍齐越的脖子，慢悠悠地说道：“你拿什么还？”
齐越吓得不敢动弹，有些结巴道：“飞哥，我，我老婆家有钱，这套房子就是她外婆留给她的，她能帮我还！”
“你老婆？”
“对！对！我老婆，我老婆很爱我，只要我开口，她肯定能帮我！”
高鹏飞有些不相信：“知道是赌债，她还会帮你?”
齐越脸上浮出有些得意的笑：“飞哥，您不知道，我老婆是个恋爱脑，我平时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套房子我说我父母想要买下来，她二话不说就卖了，但是其实她一分钱也没留下，我骗她说做项目要投资用钱，她立马就把房款全转给我了……”
“操！真他妈这么听话？”高鹏飞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被压在桌上的老人：“这你父母？看着不像能买下来这套房子啊？”
“这是我父母，我老婆她没见过他们。之前见的，都是我找人假扮的……”
梁苼在窗外已经有些恍惚，她好像完全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了。
自以为相知相许多年的爱人原来是个嗜赌成性的烂人，自以为收获了一段美满的爱情原来在对方眼中，自己只是个言听计从的傻子，欺骗、伪装、谎言、假父母，到底齐越对她还有什么是真的？到底这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
梁苼感觉心口像是被开了无数枪，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后倒。
“小心！”
有人从身后扶住了她，梁苼回头看，居然是昨天上门来讨债的那个黄毛口中的“野哥”。
沉野把她扶稳站好，就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透过窗户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
梁苼没有再看屋子里，也没有勇气再看，她怕自己会恶心得吐出来。
来这里之前，她虽然有很多的怀疑和担心，但是至少还抱着一丝希望，可是现在没有希望，只有绝望。
外面雨还一直在下，院子里的那些破铜烂铁都被浸在了泥泞里，就像她的人生，被自己拽入了泥地里。
梁苼没有再回头看，有些绝望地离开这个地方。
沉野盯着她背影看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走到了南江边上，梁苼呆呆地望着江面没有说话，沉野跟在她身后也没有说话，两个人也没有打伞，就这样站在雨里。
以前外婆很喜欢来江边这条路上散步，但都是天气晴好的时候，微风习习，江水温柔。可是现在大雨席卷天空，江面波涛翻涌，看着就像是要吞噬人的深渊。
梁苼声音有些空洞：“你怎么来了这里？”随即没有等沉野答话，她又像是已经了然了一切，自言自语答道：“哦，对，你也是来讨债的。”
沉野皱眉看着她，眉骨上的那道长疤因为雨水的冲刷显得更加明显，映衬着他英俊的五官，面容显得格外的冷峻。
梁苼抬头望着他：“你放心，我不会跳江的。我答应了你们，我会还债，就一定会还，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还。”
沉野盯着她，很平静地说：“我知道。”
梁苼心里有很多情绪在冲撞，想要歇斯底里，想要破口大骂，想要毁灭一切。
可是最后，她只是闭上了眼睛有些颓然道：“我是不是真的很蠢很笨，恋爱脑，什么都做不好，识人不清，让外婆的房子落在财狼手中，对不起外婆。自以为是，一头陷进去别人精心编制的陷阱里。我是不是真的很没有用？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都留不住。”
沉野看她湿漉漉的头发整个乱糟糟地黏在了脖颈上，面色苍白，整个人单薄得像是下一秒要飘进江里，成为随风飘荡的孤魂野鬼。
他手指收紧，黑眸在雨中更加透亮，只看着她说了句：“现在在下雨，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没有人知道。”
梁苼睁开眼睛看着他，沉野的眼里没有鄙夷，也没有轻视，很平静地注视着她，好像从昨天见面开始他就是这样，冷淡到有些冷酷，说话也很直白。
就像现在，仅仅是这样一句话，就让她有些绷不住，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在忍，一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她咬着唇，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不会哭。”
沉野：“我知道。但是现在下雨，你哭也不会有人知道。”
梁苼看了他一会儿，他始终都是那样平静的目光，像是对一切都很了然，就像是她现在就算真的痛哭，好像也真的没有人知道一样。
梁苼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脸，终于有些失控地大声哭了出来……
过了很久，等到雨水停歇，梁苼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喝点吧。”沉野递过来一瓶牛奶。
梁苼有些诧异，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买了牛奶，牛奶接过来，还是温热的，她轻声道：“谢谢。”
等小半瓶牛奶下肚，梁苼终于觉得身体恢复了点温度。
她握着牛奶瓶，有些踌躇道：“我在家里还找到了三份借贷合同，有两份是婚前他借的。还有一份，是高利贷合同，是他一个月前借的。”停了一下，她开口道：“应该就是今天看到那群人。”
沉野：“所以？”
梁苼看着他道：“昨天你们走后，我有查枫叶金融，知道你们集团除了做借贷金融业务，也做债务重组。我签的那份借款合同借的钱，还有半年到期，但是这个时间期限我肯定还不上，我想申请还款期限延长到三年。”
沉野没说话，挑眉看她。
梁苼鼓起勇气继续道：“另外，我还想向你们再借贷200万。”
沉野眼睛里难得有了其他情绪，有点疑惑：“你都说你还不上了，还要借款？”
梁苼没有马上回答他，眼睛望向江面有些出神，慢慢的眼神坚定起来，转过头看着他笑起来：“对啊，我要再借200万，给齐越……”
沉野盯着她，看着眼前的她笑眼盈盈，一副满心满眼还是为了那个齐越的样子，心口不知道怎么像是堵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眼神渐渐变得冷冽起来，开口声音都有些低沉：“你真这么爱他，他这样对你，你还死心塌地？”
梁苼拧开牛奶瓶的瓶口，仰头喝了一口，开口声音好像都带了一股满足：“毕竟，他带给了我一场梦，我也该还他一场。”
沉野冷笑了两声，看着她的目光似乎都能结出冰来：“为什么找我借？”
梁苼喝了牛奶，唇角还沾了一点奶渍，望他认真说道：“我觉得，你是好人。”
“呵，觉得，我是好人……”
梁苼点头：“对，我觉得你……唔……”
梁苼没有来得及说完下半截话，因为沉野俯身一把捞过她，按进了自己怀里，他身上的气息整个覆盖住了她，就算淋了一场雨后，木质的沉香味道依然笼罩了过来，接着是他的唇，他的唇一点也不像他的人那么冰冷，反而温软，强势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气息滚烫，长驱直入，蛮横又热烈，没有一点停留地探索过她的每一个角落，梁苼脑中一片空白，浑身战栗，甚至都忘记了推开他。
这个吻很不温柔，带着掠夺和索取，梁苼甚至有种错觉，他像是带着一股气恼在凶狠地啃噬她，让她根本挣脱不开……
等沉野喘息着松开她后，她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沉野搂着她腰倾身下来，梁苼以为他又要莫名其妙地亲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结果没想到，沉野只是靠近她耳边，轻声道：“谁告诉你，我是好人？”
梁苼心跳如雷，用力推开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沉野，他勾起唇角笑得很肆意，目光却很冷，连带着眼角的那颗小小的红痣都像是淬了冰。
她脑子里有很多的疑团，千头万绪找不到出口。
她把借贷合同都收了起来，做了备份，还把书房都检查了一遍，把自己所有有用的证件都找了出来，这才发现原来她的身份证和护照一直都放在齐越的书桌抽屉里，而前段时间她还跟齐越提过，想和他出去度蜜月，但是护照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抽屉里面还有一本陌生的笔记本，看起来像是工作笔记，梁苼本来没有想过打开，但是看着那个笔记本，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恐慌，犹豫了半晌，还是翻开了它。
很多时候，当人陷入爱河的时候，只会想要永浴爱河，而不会想着这条河是不是会把人溺死，或者已经快要溺死的时候，还误以为水底缠绕的水草是救人性命的浮木。
笔记本上的内容很多，主要围绕一个分析对象——梁苼。从她的家世背景，教育背景，性格喜好甚至是连周围的亲朋好友们的性格特征，关系亲疏远近都有。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居然还有她没有认识齐越之前，自己一个人去疗养院看望外婆的照片，看角度可以很明显看出来是偷拍照片。
心里那种莫名的害怕快要席卷她的整个身体，让她无法呼吸。
梁苼实在不愿意往最坏的地方想，不管如何，她想要亲口听到齐越的说法。
不管是齐越还是他的父母，电话都不通，平时梁苼也没有跟齐越的同事朋友有什么交集，甚至连齐越的老家她也没有去过，除了这套婚房，梁苼唯一能想到是就是去景都花园那套房子再找找。
******
明明昨天还是艳阳高照，暑气逼人，今天天空却变了脸，窗外大雨倾盆，“哗哗哗”的声音落个没完。
梁苼到景都花园的时候，都有些认不出来了，以前外婆在的时候，很喜欢房子门口的小花园，总是种上很多的蔷薇和山茶花，院子里还有一颗桃树，是外公亲手种下的，每到了春天，桃花就会缀满枝头，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可是现在小花园里的花都被铲掉了，院子里的杂草也没有人清理，那棵总是开满鲜花的桃树，在这个时节本该挂上硕果的，可是现在已经快被院子里面各种各样的杂物挤压得压弯了腰。
梁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一切，她之前见过齐越的父母，看起来很和蔼亲切，齐越妈妈看着也很有气质。在和齐越领证后，他们一起来景都花园住过两天，看得出来他的父母收拾家里也很上心。可是现在这个情况让梁苼感到不安。
梁苼走到门口，本想要按门铃的，但是大门居然虚掩着，没有关上，里面有争吵摔打的声音。
“齐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笔钱说好了借一个月，到期了你就得还！”
“是是是！飞哥，我是诚心诚意想还的，但是现在确实手头紧，您看，这套房子抵给你们行不行？”是齐越的声音。
梁苼想了想，往院子的侧边走了几步，那里有堵墙，侧面是扇小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梁苼悄悄往里面看了看，结果发现里面她唯一认识的只有齐越。齐越身后站着两个有些畏缩的老人，可是梁苼看着很陌生，不是齐越的父母。
边上还围了一圈人，看着跟黄毛他们的气质有点像，反正都是流里流气的。齐越前面站着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因为背对着窗，梁苼也看不清他的长相，但看得出来，他是带头的人，因为齐越对他的态度很卑躬屈膝。
这是梁苼从来没有见过的齐越，卑微，畏缩，讨好。
高鹏飞嘴里叼着根烟，伸手拍了拍齐越的脸，嗤笑道：“这套房子？这房子早就抵给枫叶金融了吧，怎么，还想让我当个冤大头，一房两抵？”
齐越：“飞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真心的，是真的想还您钱的，不然昨天也不会跟着你们到岳城去。”
“你跟着去，到底是想还钱？还是想去赌？你以为我不知道。”
齐越弯腰陪着笑脸：“飞哥，我是想去赌，那不也是想着赌一把能赢回来，还您钱嘛。”
高鹏飞盯着他，语气有些森冷：“齐越，你一晚上可是输了好几十万，加上你之前赌钱欠的，我就是不算你利息，那500万也是有的。我真金白银的借给你，你怎么回报我的？”高鹏飞往旁边使了个眼色，边上那几个男人把两个老人抓着往桌子上按。
一时间老人的哭喊声，齐越的求饶声音充斥了整个屋子：“飞哥！飞哥！我父母他们真的不知情，求求您放了他们吧，您放心，这钱我一定能还上的。”
高鹏飞吸了口烟，手里拿了把匕首轻轻拍了拍齐越的脖子，慢悠悠地说道：“你拿什么还？”
齐越吓得不敢动弹，有些结巴道：“飞哥，我，我老婆家有钱，这套房子就是她外婆留给她的，她能帮我还！”
“你老婆？”
“对！对！我老婆，我老婆很爱我，只要我开口，她肯定能帮我！”
高鹏飞有些不相信：“知道是赌债，她还会帮你?”
齐越脸上浮出有些得意的笑：“飞哥，您不知道，我老婆是个恋爱脑，我平时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套房子我说我父母想要买下来，她二话不说就卖了，但是其实她一分钱也没留下，我骗她说做项目要投资用钱，她立马就把房款全转给我了……”
“操！真他妈这么听话？”高鹏飞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被压在桌上的老人：“这你父母？看着不像能买下来这套房子啊？”
“这是我父母，我老婆她没见过他们。之前见的，都是我找人假扮的……”
梁苼在窗外已经有些恍惚，她好像完全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了。
自以为相知相许多年的爱人原来是个嗜赌成性的烂人，自以为收获了一段美满的爱情原来在对方眼中，自己只是个言听计从的傻子，欺骗、伪装、谎言、假父母，到底齐越对她还有什么是真的？到底这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
梁苼感觉心口像是被开了无数枪，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后倒。
“小心！”
有人从身后扶住了她，梁苼回头看，居然是昨天上门来讨债的那个黄毛口中的“野哥”。
沉野把她扶稳站好，就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透过窗户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
梁苼没有再看屋子里，也没有勇气再看，她怕自己会恶心得吐出来。
来这里之前，她虽然有很多的怀疑和担心，但是至少还抱着一丝希望，可是现在没有希望，只有绝望。
外面雨还一直在下，院子里的那些破铜烂铁都被浸在了泥泞里，就像她的人生，被自己拽入了泥地里。
梁苼没有再回头看，有些绝望地离开这个地方。
沉野盯着她背影看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走到了南江边上，梁苼呆呆地望着江面没有说话，沉野跟在她身后也没有说话，两个人也没有打伞，就这样站在雨里。
以前外婆很喜欢来江边这条路上散步，但都是天气晴好的时候，微风习习，江水温柔。可是现在大雨席卷天空，江面波涛翻涌，看着就像是要吞噬人的深渊。
梁苼声音有些空洞：“你怎么来了这里？”随即没有等沉野答话，她又像是已经了然了一切，自言自语答道：“哦，对，你也是来讨债的。”
沉野皱眉看着她，眉骨上的那道长疤因为雨水的冲刷显得更加明显，映衬着他英俊的五官，面容显得格外的冷峻。
梁苼抬头望着他：“你放心，我不会跳江的。我答应了你们，我会还债，就一定会还，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还。”
沉野盯着她，很平静地说：“我知道。”
梁苼心里有很多情绪在冲撞，想要歇斯底里，想要破口大骂，想要毁灭一切。
可是最后，她只是闭上了眼睛有些颓然道：“我是不是真的很蠢很笨，恋爱脑，什么都做不好，识人不清，让外婆的房子落在财狼手中，对不起外婆。自以为是，一头陷进去别人精心编制的陷阱里。我是不是真的很没有用？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都留不住。”
沉野看她湿漉漉的头发整个乱糟糟地黏在了脖颈上，面色苍白，整个人单薄得像是下一秒要飘进江里，成为随风飘荡的孤魂野鬼。
他手指收紧，黑眸在雨中更加透亮，只看着她说了句：“现在在下雨，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没有人知道。”
梁苼睁开眼睛看着他，沉野的眼里没有鄙夷，也没有轻视，很平静地注视着她，好像从昨天见面开始他就是这样，冷淡到有些冷酷，说话也很直白。
就像现在，仅仅是这样一句话，就让她有些绷不住，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在忍，一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她咬着唇，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不会哭。”
沉野：“我知道。但是现在下雨，你哭也不会有人知道。”
梁苼看了他一会儿，他始终都是那样平静的目光，像是对一切都很了然，就像是她现在就算真的痛哭，好像也真的没有人知道一样。
梁苼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脸，终于有些失控地大声哭了出来……
过了很久，等到雨水停歇，梁苼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喝点吧。”沉野递过来一瓶牛奶。
梁苼有些诧异，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买了牛奶，牛奶接过来，还是温热的，她轻声道：“谢谢。”
等小半瓶牛奶下肚，梁苼终于觉得身体恢复了点温度。
她握着牛奶瓶，有些踌躇道：“我在家里还找到了三份借贷合同，有两份是婚前他借的。还有一份，是高利贷合同，是他一个月前借的。”停了一下，她开口道：“应该就是今天看到那群人。”
沉野：“所以？”
梁苼看着他道：“昨天你们走后，我有查枫叶金融，知道你们集团除了做借贷金融业务，也做债务重组。我签的那份借款合同借的钱，还有半年到期，但是这个时间期限我肯定还不上，我想申请还款期限延长到三年。”
沉野没说话，挑眉看她。
梁苼鼓起勇气继续道：“另外，我还想向你们再借贷200万。”
沉野眼睛里难得有了其他情绪，有点疑惑：“你都说你还不上了，还要借款？”
梁苼没有马上回答他，眼睛望向江面有些出神，慢慢的眼神坚定起来，转过头看着他笑起来：“对啊，我要再借200万，给齐越……”
沉野盯着她，看着眼前的她笑眼盈盈，一副满心满眼还是为了那个齐越的样子，心口不知道怎么像是堵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眼神渐渐变得冷冽起来，开口声音都有些低沉：“你真这么爱他，他这样对你，你还死心塌地？”
梁苼拧开牛奶瓶的瓶口，仰头喝了一口，开口声音好像都带了一股满足：“毕竟，他带给了我一场梦，我也该还他一场。”
沉野冷笑了两声，看着她的目光似乎都能结出冰来：“为什么找我借？”
梁苼喝了牛奶，唇角还沾了一点奶渍，望他认真说道：“我觉得，你是好人。”
“呵，觉得，我是好人……”
梁苼点头：“对，我觉得你……唔……”
梁苼没有来得及说完下半截话，因为沉野俯身一把捞过她，按进了自己怀里，他身上的气息整个覆盖住了她，就算淋了一场雨后，木质的沉香味道依然笼罩了过来，接着是他的唇，他的唇一点也不像他的人那么冰冷，反而温软，强势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气息滚烫，长驱直入，蛮横又热烈，没有一点停留地探索过她的每一个角落，梁苼脑中一片空白，浑身战栗，甚至都忘记了推开他。
这个吻很不温柔，带着掠夺和索取，梁苼甚至有种错觉，他像是带着一股气恼在凶狠地啃噬她，让她根本挣脱不开……
等沉野喘息着松开她后，她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沉野搂着她腰倾身下来，梁苼以为他又要莫名其妙地亲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结果没想到，沉野只是靠近她耳边，轻声道：“谁告诉你，我是好人？”
梁苼心跳如雷，用力推开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沉野，他勾起唇角笑得很肆意，目光却很冷，连带着眼角的那颗小小的红痣都像是淬了冰。